第十九章再遇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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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胤之的書信,被陸家為首的官宦拼命抨擊,説到瘟疫一事純屬子虛烏有。可皇帝不偏聽哪一家之言,朝堂上決定派特使過去一探究竟的時候,卻沒一個願意了,紛紛找藉口拒絕。因此去第一波擔任先鋒官去平洲的,竟然是玉清道宮的道士們。
經此一事,皇帝對自己的大臣們多了幾分瞭解,與兩宮太皇太后看戲消遣的時候,笑指那《親》上扮演梁汝真的書生戲子,“笑人容易,輪到自己就難了。這個書生手無寸鐵之力,遇到搶匪連自身都保護不了,何談
子下人。”梁家是已經被德祐先帝擯棄不用的人,皇帝當眾説起這話豈不是讓外人想騙了?皇太后聞言便道,“既然民間廣為傳播,言談之中多有鄙視之意,可見非是空
來風。皇上不可一味偏聽偏心,趁了小人心思。”小人心思?是誰?慈恩宮太皇太后漫不經心的念着桂花燻的瓜子仁,“媳婦如今身份不同了,説話也需謹慎。誰是小人?誰又是大人了?可別讓你一雙慧眼被矇蔽了。”説罷,戲也不看,直接擺駕走人了——這位稱霸後宮四十多年了,資歷最老,威望最深,只有她給人氣受,沒人敢對她怎樣。
她走之後,小皇帝一直恭送出至外門幾步,剩下的人等看不見人影,反倒輕鬆了。慈心宮太皇太后,與顧太后、安皇后一面看戲,一遍商量着選妃的事情。
安皇后貌美如花,已是絕代佳人,又正值妙齡,可惜,比皇帝大六歲!自知自家能做得了皇帝的“知心姐姐”其他的。只盼望皇帝對她能有幾分尊敬之心,等她年老衰之時還顧念舊情。因此選妃,她比任何人都積極,生怕選了個
跋扈的,將來得寵威脅到她。
而另外兩個,則是小皇帝的親祖母、親孃,對將來能誕下皇孫的妃子更是在意,除了家世之外,德言容功各方面要求都很高。好在上京城裏漂亮的小姑娘一抓一大把,有很大的挑選餘地。
小皇帝回來後。發現三個女人正在熱火朝天的議論哪一家的小姑娘子柔,哪一家的千金才情高,不由得半點興趣都沒了。
“朕是皇帝。皇帝是天子。天子不能隨心所嗎?怎麼朝堂上要看一*詐臣子兩面三刀,回到後宮,又得忍受一二三四個女人天天捉摸朕牀上躺着誰!”將大周最尊貴的四個女人,兩宮太皇太后、太后、皇后,稱為一二三四。恐怕也只有永安帝敢説出口了。他實在不喜歡做提線木偶,就藉着“百姓還處在水深火熱之中,平洲的瘟疫…朕要等確實消息回來,再決定要不要選妃!如果有,朕要節衣縮食,怎能大肆鋪張
費的選妃?”一句話。將選妃的事情,跟偏遠的平洲聯繫到一塊兒。等玉清道宮的道士傳信過來,確定瘟疫的爆發。永安三年年尾的選妃也泡湯了,整個新年過得都不大順暢,因為一二三四的臉
不好,外命婦進宮朝賀都戰戰兢兢的。…大年三十。
這是高靜媛在這個世界生活的第四個除夕,估計也會是最印象深刻的一次。大伯父快不行了。兩天前就水米不進,眼看沒幾天了。至於翁氏和嫺兒。況狀也沒好多少。興許前頭辦了喪事,後頭就要辦她們的。
二房三房還活着的人萬分沉痛,誰也沒有心情過節,甚至不知道明天是什麼樣子的。高二太爺隔着門牆,高呼侄兒的名字,“瑞,祈瑞,高祈瑞,你生在大年初一,你爹活着的時候就説你有福氣,一定能給我們高家帶來福瑞。可阿福他走了,現在你也要走?你能聽見二叔説話嗎?真要走,幫二叔帶幾句話給你爹,説二叔我甭管有幾天活頭,會看着這些不成器的子孫們成家了…”沒有説完,已經是泣不成聲。
而高祈祿,平素個長房的大哥有那麼多的不和睦,這會兒眼淚掉得肆無忌憚,“大哥啊…你安心的走吧!好在元元他爹不在這兒,沒命危險。你知道他的為人,禮哥兒誠哥兒幾個,託付給他,再沒什麼不放心的。我也是。要是熬不過,咱們兄弟黃泉路上再見,到時候要起了糾紛,我可不會因為你先走的,就讓着你!”親人訣別,最讓人痛斷肝腸。
就在這肅穆的時候,突然一聲嬌喝,“快快快,愣着做什麼!”高二太爺和高祈祿都回過頭,看着月亮門外跑過來兩個丫鬟,領頭的不是元元是誰?不管平時有多疼愛,這種場合,大聲嚷嚷太不敬了!兩個長輩都沉下臉。
高靜媛可管不了那麼多,風一般從爺爺叔叔的身邊穿過,丟下“我去給大伯父喂藥。”經過那麼多天的實驗,胡大夫終於慢慢騰騰研究出來藥方——也不知到底能不能對症。不管了,死馬當活馬醫。
穿好防護服——全身直出兩個眼睛,高靜媛端着藥就進了屋。如果不是實在找不到大膽不怕死的丫鬟,她也不願意親自來。瀕臨死亡的人,身上帶着難以形容的絕望和陰暗,彷彿生了可怕觸角會把活生生的人拉進深淵。
接觸了十幾具屍體後,高靜媛不再害怕這種恐懼,她甚至想,自己是死過一次的人,所以才幸運的沒有別傳染吧?慢慢給高祈瑞喂藥後,看着對方呼沒有什麼變化。她的心也是平靜的。
高祈瑞對她很好,有些時候比父親還好。但她能做的,也就這麼多了。遵照醫囑,隔了一個時辰後又喂藥一次。連續三次,才見得高祈瑞的呼平穩了,似乎有了起
?
“這是真的?”所有人都震驚了。高二太爺語無倫次,“小元元,你跟胡大夫找到了藥方?”高祈祿臉上擦掉眼淚,“二伯,這還用問,肯定是。藥方呢,趕快多抓幾步。還有大嫂侄兒侄女呢?”
“祿叔,這個不用説,元元早就叫人熬藥去了。”高靜媛看了看左右,揮揮手,長房的下人自己退下了。站在二十步外,沒一個伸頭伸腦偷聽的。
咦?什麼時候起小丫頭收穫了長房下人的心?高祈祿暗暗稱奇。可還有更驚奇的等着他呢。
高靜媛讓外人走開,自己往地下一跪,垂着頭,聲音平板板,不帶什麼情的闡述了得到藥方的經過。
“爺爺。祿叔,你們知道藥方怎麼來的?以後不管誰來問,元元只説是從古醫書中翻找出來。不過對爺爺和祿叔,元元不想欺騙。
元元從劉家回來後,特意去找胡大夫,因為以前媖姐吃老鼠藥自殺,我聽爺爺的話買了酒送給他。他喝多了,無意中説他祖上曾經做過御醫!所以元元想,有個御醫的後人在,也多了分指望。回到家後,胡大夫説他不知道怎麼下藥——症狀都是風寒的,可吃了治療風寒藥的不到七天就死了。他説只有一個辦法。就是剝開病死之人的身體,看他們的五臟六腑,到底是哪一處出了病。
元元知道這是大逆不道、有悖人倫的事情。可能怎麼辦呢?大伯父病着,大伯母也倒下了,嫺兒也快死了,還有爺爺,祿叔。我自己。都説雲陽被官差圍起來,不準外面的人進。不準裏面的人出,人快死絕了,所以元元想,死就死好了。反正失敗了,我們還是一樣。”一番話説完,高勿爭徹底僵住了,眼睛直勾勾的看着小孫女。而高祈祿也昏頭脹腦,顫抖着手指,“你…做了?”
“是的。我告訴陳家哥哥,説嬌嬌能無事離開,都是我的功勞。所以我讓他幹什麼,他就幹什麼。他幫我偷了十幾個屍體,都是趁天黑偷偷運到地窖裏。祿叔白天忙,晚上也要去看太婆和三叔祖父,所以不知道。”高祈祿讀過書,中途卻去做生意了,這説明他頭腦比一般人更靈活,否則死抱着聖賢書,“萬般皆下品”他也起不了心承包連雲山的茶園了。
正要説什麼的時候,外面跌跌撞撞進來一人,高守智!
“二叔祖父,請您千萬不要責罰元元,不要怪罪她!若非擔心我爹孃,還有嫺兒和我,元元她也不會…若有什麼罪孽,我願意一力承擔!天打雷劈、火燒蟲噬,所有的苦我替她受!”
“智兒,你不是病倒在牀了?怎麼能下牀走路了?”
“守智兩錢喝了元元熬的湯藥,已經大好了,手腳有了力氣能走動幾步。”
“好,好!”高二太爺動得老淚縱橫,忽然想到兩
錢就有藥方了,怎麼到今
才給高祈瑞喝下去,罵了元元幾聲,“你個不知輕重的丫頭片子,早不拿出來!要是你瑞大伯沒
過去,你的罪一輩子都贖不清了!”正月初七,本以為一家人要陰陽相隔了,誰能想到還能團團圓圓聚在一塊吃一頓飯呢?高祈瑞身上蓋着厚厚的
氈子,翁氏的臉
也是蒼白沒有血絲,可他們的身體都在一
好轉,料想兩三個月後一定能恢復。
同時,他們也知道高靜媛做的事情,同時都沉默了。
善良的人永遠會從善良的角度考慮問題——比如這一刻,夫兩個想的都是,換做一個人,會這麼做嗎?解刨一個死人,想一想都覺得噁心、畏懼,且傷害死人身體,會招陰魂報復。正常一個人,會這麼做嗎?會為了救親人,寧願自己雙手沾滿血腥,揹負一輩子的陰影?
不會的。翁氏甚至在想,連她自己的親生女兒都做不到!靜娟不能,靜嫺要是沒有傳染,子柔順的她更做不到!這樣想來,她對元元的
動無法用言語表達。
誰也沒從哪方面想一想——也許高靜媛本身就是個叛逆,她是心甘情願“墮落”?
初八,有客人上門。
傅胤之終於踏足高家坡了,這一行他走的太辛苦,也早就偏離本來目的。高家還剩幾個活人?不管剩下幾個,他都要把人帶走,才好對顧太后覆命。卻不想,高家長房、二房、三房的人都在,高二太爺憶起曾經的小友,非常高興,説要用自己最好的茶招待。
“傅公子,你怎麼進來雲陽?不是聽説,雲陽被封鎖了嗎?”
“的確如此。”傅胤之淡淡把自己跟知州陸安揚的過節説了一遍,嘆氣道,“他夫人都過世了,可是還不承認平洲有瘟疫,派人把雲陽圍住,不準人離開,更不準人入內救助。若不是跟着玉清宮的人,連我也不能。”説罷,淡淡看了一眼明顯長大了高靜媛,眼神一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