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五月
如果出现文字缺失,格式混乱请取消转码/退出阅读模式
畸形兒五今天不大舒適,在學校請了假,母親領我到畸形兒學院去。母親是為門房的兒子請求入院。到了那裏,母親叫我留在外面,不讓我入內。
安利柯!我為什麼不叫你進學院去?你怕還沒有知道吧?因為把你這樣質健的小孩帶進去,給不幸的殘廢的他們看,是不好的。即使不是這樣,他們已經時時痛自己的不幸哩!那真是可憐啊!身入其境,眼淚就忍不住湧出來;男女小孩約有六十人,有的骨骼不正,有的手足歪斜,有的皮膚皺裂,身體扭轉不展。其中也有許多相貌伶俐,眉目可愛的。有一個孩子,鼻子高高的,臉的下部分已像老人似的又尖又長了,可是還帶着可愛的微笑呢!有的孩子從前面看去很端正,不像是有殘疾,一叫他背過身來,就覺得非常可憐。醫生恰好在這裏,叫他們一個一個站在椅上,曳上了衣服,檢查他們的膨大的肚子或是臃腫的關節。他們時常這樣去了衣服給人看,已經慣了,一點也不覺得難為情,可是在身體初發見殘疾的時候是多少難過啊!病漸漸厲害,人對於他們的愛就漸漸減退,有的整整幾小時地被棄置在屋角,吃劣的食物,有的還要被嘲,有的也許白受了幾個月的無益的繃帶和療治的苦痛。現在靠了學院的照料和適當的食物和運動,大批已恢復許多了。見了那伸出來的搏着繃帶或是夾着木板的手和腳,真是可憐呢。有的在椅子上不能直立,用臂托住了頭,一手撫摸着枴杖,又有手臂雖勉強向前伸直了,呼卻促起來,蒼白了倒下地去的。雖然這樣,他們還要裝着笑容藏匿苦痛呢!安利柯啊!像你這樣健康的小孩,還不知自己謝自己的健康,我見了那可憐的畸形的孩子,一想到世間做母親的把矜誇抱着的壯健的小孩,當做自己的榮耀,覺得很難堪。我恨不能一個一個去撫抱他們。如果周圍沒人,我就要這樣説:"我不離開此地了!我願一生為你們犧牲,做你們的母親!"可是,孩子們還唱歌哩,那種細而可悲的聲音,使人聽了腸為之斷。先生作贊他們,他們就非常快活;先生通過他們座位的時候,他們都去吻先生的手。大家都愛着先生呢。據先生説,他們頭腦很好,也能用功。那位先生是一個年輕的温和的女人,臉上充滿慈愛。她大概每天和不幸的孩子們做伴,臉上常帶愁容。真可敬佩啊!生活辛勞的人雖是很多,但像她那樣做着神聖職務的人是不多的吧。
——母親犧牲九我的母親固然是好人,雪爾維姊姊像母親一樣,也有着高尚的神。昨夜,我正抄寫每月例話{六千英里尋母》的一段——因為太長了,先生叫我們四五個人分開了抄錄——姊姊靜悄悄地進來,壓低了聲急忙説:"快到母親那裏去!母親和父親剛才在説什麼呢,好像已出了什麼不幸的事了,很是悲痛。母親在安他。説家裏要困難了——懂嗎?家裏決要沒有錢了!父親説,要做若干犧牲才得恢復呢。我們也一同做犧牲好嗎?非犧牲不可的!啊!讓我和母親説去,你要贊成我,並且,要照我姊姊所説的樣子,向母親立誓,要什麼都答應做啊!"姊姊説完,拉了我的手同到母親那裏。母親正一邊做着針線,一邊沉思着。我在長椅子的一端坐下,姊姊坐在那一端,就説:"喂!母親!我有一句話要和母親説。我們兩個有一句話要和母親説。"母親吃驚地看着我們。姊姊繼續説:"父親不是説沒有錢了嗎?"
"説什麼?"母親紅了臉回答。"沒有錢的事,你們知道了嗎?這是誰告訴你們的?"姊姊大膽地説:"我知道哩!所以,母親!我們覺得非一同犧牲不可。你不是説過到了五月終給我買扇子嗎?還答應給安利柯弟弟買顏料盒呢。現在,我們什麼都不要了。一個錢也不想用,不給我們也可以。啊!母親!"母親剛要回答什麼,姊姊阻住了她:"不,非這樣不可。我們已經這樣決定了。在父親沒有錢的時候,水果,什麼都不要,只要有場就好,早晨單吃麪包也就夠了。這麼一來,食費是可以多少省些出來吧。一向待我們實在太好了!我們決定只要這樣就滿足了。喂,安和柯!不是嗎?"我回答説是。姊姊用手遮住母親的口,繼續説:"還有,無論是衣服或是什麼,如果有可以犧牲的,我們也都歡喜喜地犧牲。把人家送給我們的東西賣了也可以,勞動了幫母親的忙也可以。終勞動吧!什麼事情都做,我,什麼事情都做!"説着又將臂勾住了母親的頭頸。
"如果能幫助父親母親,父親母親再像從前那樣將快樂的臉給我們看,無論怎樣辛苦的事情,我也都願做的。"這時母親臉上的快悦,是我所未曾見過的。母親在我們額上接吻的熱烈,是從來所未曾有過的。母親什麼都不説,只是在笑容上掛着淚珠。後來,母親對姊姊説明家中並不困於金錢,叫她不要誤聽。還屢次稱讚我們的好意。這一夜很快活,等父親回來,母親就一五一十地告訴了他。父親不説什麼。今天早晨我們吃早飯時,我到非常的歡喜,也非常的悲哀。我的食巾下面藏着顏料盒,姊姊的食巾下面藏着扇子。
火災十一今天早晨,我抄畢了《六千英里尋母》,正想着這次作文的材料。忽然樓梯上有陌生的説話聲。過了一會兒,有兩個消防隊員進屋子來,和父親説要檢查屋內的火爐和煙囱。因為屋頂的煙囱冒出了火,辨不出從誰家發出來。
"順!請檢查!"父親説。其實我們屋子裏並沒有燃着火。消防隊員仍在客室巡視,把耳朵貼近牆壁,聽有無火在爆發的聲音。
在他們各處巡視時,父親向我説:"哦!這不是好題目嗎?——叫做《消防隊》。我講,你寫!
"兩年以前,我深夜從劇場回來,在路上見過消防隊救火。我才要走入羅馬街,就見有猛烈的火光,許多人都集在那裏。一間家屋正在燒着,像舌的火焰,像雲的煙氣,從窗口屋頂噴出。男人和女人從窗口探出頭來拼命地叫,忽然又不見了。門口擠滿了人,齊聲叫喊説:"
"要燒死了哩!快救命啊!消防隊!"
"這時來了一部馬車,四個消防隊員從車中跳出。他們最先趕到,一下車就衝進屋子裏去。他們一進去,同時發生了可怕的事情。一個女子在四層樓窗口叫喊奔出,手拉住了欄杆,背向了外,在空中掛着。火焰從窗口噴出。幾乎要卷着她的頭髮了。羣眾恐怖叫喊,方才進去的消防隊員錯了方向,打破了三層樓的牆壁進去。這時羣眾齊聲狂叫:"
"在四層樓,在四層樓!"
"他們急忙上四層樓,在那裏聽見了恐怖的叫聲,梁木從屋頂落下,門q滿是煙焰。要到那有人的屋子裏去,除了從屋頂走,已沒有別的路了。他們急忙跳上屋頂,只看到從煙裏出一個黑影,這就是那最先跑到的伍長。可是,要從屋頂到那被火包着的屋裏去,非通過那屋頂的窗和承溜間的極狹小的地方不可。因為別處都被火焰包住了,只這狹小的地方,還積着冰雪,卻沒有可攀援的東西。
"
"那裏無論如何通不過!"羣眾在下面叫。
"伍長沿了屋頂邊上走,羣眾震慄地看着他。他終於通過了那狹小的地方。下面的喝彩聲幾乎要震盪天空。伍長走到現危急的場所,用斧把梁椽斬斷,砍出可以鑽進去的窟窿。
"這時,那女子們在窗外掛着,火焰快將捲到她的頭上,眼見得就要落下來了。
"伍長砍出了窟窿,把身子縮緊了就跳進屋裏去,跟着他的消防隊員也跳了進去。
"才運到的長梯子架在屋前。窗口冒出兇險的煙焰來,耳邊聞到可怖的呼號聲,危急得幾乎無從着手了。
"
"不好了!連消防隊員也要燒死了!完了!早已死了!"羣眾叫着。
"忽然,伍長的黑影在有欄杆的窗口出現了,火光在他頭上照得紅紅的。女子抱着他的頭頸,伍長兩手抱了那女子,下室中去。
"羣眾的叫聲在火燒聲中沸騰:"
"還有別個呢,怎樣下來?那梯子離窗口很遠,怎樣接得着呢!"
"在羣眾叫喊聲中,突然來了一個消防隊員,右腳踏了窗沿,左腳踏住梯子,身子懸空站着,是中的消防隊員把遭難者一一拖出來遞給他,他又一一遞給從下面上去的消防隊員。下面的又一一遞給更下面的同伴。
"最先下來的是那個曾掛在欄杆上的女子,其次是小孩,再其次的也是個女子,再其次的是個老人。遭難者全部下來了。室中的消防隊員也就——下來,最後下來的是那個最先上去的伍長。他們下來的時候,羣眾喝彩歡,等到那拼了生命最先上去最後下來的勇敢的伍長下來時,羣眾歡聲雷動,都張開了手,好像歡凱旋的將軍也似的喝彩。一瞬間,他那寇貝·洛闢諾的名氏在數千人的口中傳遍了。
"知道嗎?這就叫做勇氣。勇氣這東西不是講理由的,是不躊躇的,見了人有危難就會像電光似的不顧一切地跳過去。過幾天,帶了你去看消防隊的練習,領你去見洛闢諾伍長吧。他是怎樣一個人,你想知道他嗎?"我回答説很想知道。
"就是這一位羅!"父親説。我不覺吃了一驚,回過頭去,見那兩個消防隊員正檢查完畢,要出去了。
"快和洛闢諾伍長握手!"父親指着那衣上綴有金邊的短小悍的人説。伍長立住了伸手過來,我去和他握手。伍長道別而去。
父親説:"好好地把這記着!你在一生中,握手的人當有幾千,但像他那樣豪勇的人恐不上十個吧!"六千英里尋母(每月例話)幾年前,有一個工人家的十三歲的兒子,獨自從意大利的熱那亞到南美洲去尋找母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