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攻克密支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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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公元一九四三年十月,緬甸北部山區的雨季在一片隱伏不祥的殺機中匆匆結束了。
當時世界戰場的形勢是:盟軍在南太平洋上成功地遏止了軍的攻勢,雙方處於對峙。在歐洲,盟軍實施西西里島登陸,兩月後,意大利政府宣佈投降。蘇德戰場,斯大林格勒保衞戰和庫爾斯克戰役以蘇軍的勝利宣告結束,蘇軍從此轉入戰略反攻。
戰爭的天平逐漸傾向同盟國一方。
十月,在蘭姆伽整訓完畢的中國駐印軍兩個師乘着夜幕掩護,悄悄開出印度,沿着塔奈河谷向軍佔領下的緬甸北部推進。中國士兵全副美式裝備,頭戴鋼盔,腳蹬皮靴,身穿咔嘰斜紋布軍服,七九步槍全都換成了湯姆式衝鋒槍。這是一支裝備良面貌一新的大軍。它們的番號是新三十八師和新二十二師。部隊官兵在美國教官的嚴格訓練下,重新學習未來叢林戰的一切要領,併成百次地進行演練。在隊伍中間,還夾雜着許多美國軍人高大強壯的身影。
如果説在以往的中戰爭史上,中國軍隊的失敗主要歸咎於裝備落後和官兵素質低下的話,那麼現在從理論上講,駐印軍已經具備了能夠從陸地上打敗任何強敵的神和物質條件。
然而戰爭畢竟是戰爭,戰爭比一切理論問題更加複雜,更加變化莫測。
從印度東北部阿薩姆邦的利多鎮出發,沿塔奈河谷向西,不出一兩天就進入綿延數百里的野人山脈和荒無人煙的胡康河谷。這條路線恰好是一年前雨季中國遠征軍兵敗緬甸的撤退之路。
在河谷兩旁的樹林裏,山坡上,還有水窪和溝壑裏,到處都能看見一具具遇難者的骸骨。這些不幸的死者經過漫長的雨季,早被毒蟲猛獸鏤空食盡,變成一堆堆支離破碎的白骨,令人慘不忍睹。白,螞蟻在水坑裏翻湧,烏鴉在頭頂盤旋;入夜,山坡樹叢到處閃動着餓狼鬼火幽幽的綠眼睛。這一切陰風慘慘的景象無疑都將喚醒中國官兵對那場大失敗的慘痛記憶,從而給他們神上投下一片濃重的陰影。
戰爭是這樣一種對抗:不僅比較物質,更比較意志和神,勝負則取決於兩者之和。儘管中國官兵提高了作戰技能,裝備了比本人更先進更強大的作戰武器,但是他們缺少信心,缺少勝利的鼓舞。失敗是一片烏雲,烏雲牢牢籠罩在他們頭頂上,使他們久久不能從失敗的陰影下走出來。因此,在他們創造一項打敗軍的戰爭奇蹟之前,兇惡的本人對於重振旗鼓的中國軍隊來説,始終意味着一場惡夢和一個不可戰勝的神話。
山谷裏,大軍沉默行進。騾馬嘶鳴,槍刺林立;山林無語,戰雲近。戰爭將以嚴厲無情的法則檢驗每一個軍人,並決定他們的命運和未來。
朗克普邊境。
師部宿營地,孫立人佇立帳外,仰望星空,黑黝黝的羣山和神秘的暗夜使他對於即將打響的緬甸之戰到憂心忡忡。
孫立人對自己同樣信心不足。
在西點軍校,教官常常引用克勞維茨的一句名言:“常勝之軍,須先戰勝自己;常敗之軍,須先打敗敵人。”換句話説,中國士兵倘不能重新獲得信心,便永無勝利可言。
按照總指揮部作戰意圖,他率領新三十八師在前,廖耀湘新二十二師隨後跟進。預計他將在新背洋、達羅與軍主力打一場關鍵的惡仗。他的任務是隻許打勝,不許失敗,否則,在他們身後還有一支八萬人的築路大軍將失去屏護,而盟軍代號為“人猿泰山”的龐大戰略計劃也將因此夭折。
據情報,塔奈河谷當面之敵為軍赫赫有名的“九州兵團”鋭第十八師團。它的前身為著名的“米久留師團”師團官兵全部由北九州礦工組成,作戰兇猛,紀律嚴明。這支部隊在中國戰場曾創造過赫赫“戰績”其中最著名的“盧溝橋事變”就是由該師團發動的。該師團還參加了上海淞滬會戰、杭州灣登陸、南京大屠殺、武漢會戰、廣州戰役等,多次獲得本天皇獎賞。在一九四二年新加坡戰役中,該師團以三萬兵力俘獲八萬英軍,震動英倫三島。連丘吉爾首相也不得不承認:“這的確是個了不起的奇蹟。”面對這樣的強敵,難怪一向自信的孫立人也心有餘悸。
遠處亮起兩道雪亮的車燈。一陣汽車馬達由遠而近,戛然剎住。
“哈羅,孫將軍。”車門開處,史迪威捷地跳下車來。
史迪威還是中國官兵悉的那番模樣:作戰服、卡賓槍,不佩戴任何軍銜標誌,親自駕駛一輛敞篷吉普到處顛簸。唯一的變化是,那頂老式戰鬥帽換成了鋼盔。史迪威從不帶衞兵,喜歡自己開車,獨往獨來,這種癖好給本人造成了可乘之機。他們後來多次試圖伏擊這位美國總司令,只是由於運氣不佳陰差陽錯才沒有得逞。這次史迪威還帶來了孫立人悉的另一位美國將軍,參謀長托馬斯·赫恩少將。
孫立人微微到侷促不安。
同美國將軍相比,他的裝束服飾未免顯得過分華麗,黃呢將軍制服,高馬靴,少將銀星閃閃發亮。中國軍官更看重在部下面前保持身份和尊嚴,孫立人也不例外。好在史迪威不介意這些。他親熱地拍拍孫立人肩頭,招呼他進帳篷去。
“孫,我給你帶來了一件禮物,但是你得替我保密。”史迪威點燃煙斗,朝參謀長愉快地眨眨眼睛,一口利的中國話説。
後者從公事包裏取出一份文件,遞給孫立人。
這是一份由史迪威簽名同時呈報華盛頓和重慶政府的報告副本。報告請求立即從中國空運三至五個師到印度,將中國駐印軍擴編為兩個軍,以確保“人猿泰山”戰略計劃的實行。報告提及一個的條件,即軍長人選必須由史迪威總指揮提名。
孫立人先是驚愕一瞬,然後馬上意識到美國人把機密透給自己的意圖。在駐印軍乃至國內,孫立人雖然以親美派著稱,但他畢竟是中國軍人。中國軍人就不得不受制於中國的國情,受制於中國的政治和黨派之爭,因此他不得不對許多事情有所顧忌。
“老頭子會同意嗎?”他飛快地權衡一下利弊,試探地問。
赫恩少將會意一笑。他那雙鋭利的目光透過眼鏡片完全悉這個中國師長的內心活動。中國人誰不懼怕老頭子呢?
“你放心,孫。”他寬宏大量地拍拍孫立人,有成竹地説“你們委員長不是也離不開我們美國的飛機大炮嗎?那個羅卓英,我們不要他,他不就是得滾蛋嗎?我希望你明白我的意思。”孫立人低頭不語。
史迪威吐一口濃煙,朗地笑起來。
“孫將軍,我一直認為你是一名優秀的指揮官。我們已經合作過多次,但是這次我需要得到你的完全配合。你必須絕對服從我,不得違抗命令,貽誤戰機,你將得到的報酬是取得我的中將軍長的提名。”不言而喻,這是一種道地美國式的換,也是一種英國式的賭博。史迪威不信任中國人,尤其是中國軍官,羅卓英就是一例。羅就任駐印軍副總指揮不到三個月就被不光彩地攆走了。但是史迪威破例賞識孫立人,這不僅因為孫立人畢業於西點軍校和智勇超羣,還因為孫立人對美國有一種超出血緣之外的親近。大戰迫在眉睫,史迪威之所以做出如此非常之舉,目的只有一個,就是取得中國指揮官對他的絕對服從,從而避免上次遠征軍四分五裂的悲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