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又過一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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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師父,我瞧他不像將軍,好像年紀也不大,是不是?”定靜師太嘆了口氣,轉頭去瞧身中暗器的眾弟子,見她們敷了解藥後,黑血轉紅,脈搏加強,已無險象,她恆山派治傷靈藥算得是各派之冠,自能善後,當下解開了五名魔教教眾的道,令其自去,説道:“大夥兒到那邊樹下坐下休息。”她獨自在一塊大岩石釁坐定,閉目沉思:“這人衝入魔教陣中之時,魔教領頭的長老向他動手,但他仍能在頃刻間戳倒五人,卻又不是打功夫,所用招式竟絲毫沒顯示他的家數門派。
當世武林之中,竟有這般厲害的年輕人,卻是哪一位高人的弟子?這樣的人物是友非敵,實是我恆山派的大幸了。”她沉半晌,命弟子取過筆硯、一張薄絹,寫了一信,説道:“儀質,取信鴿來。”儀質答應了,從背上所負竹籠中取出一隻信鴿。定靜師太將薄絹書信捲成細細的一條,入一個小竹筒中,蓋上了蓋子,再澆了火漆,用鐵絲縛在鴿子的左足上,心中默禱,將信鴿往上一擲。
鴿兒振翅北飛,漸高漸遠,頃刻間成為一個小小黑點。定靜師太自寫書以至放鴿,每一行動均十分遲緩,和她適才力戰羣敵時矯捷若飛的情狀全然不同。
她抬頭仰望,那小黑點早在白雲深處隱沒不見,但她兀自向北遙望。眾人誰都不敢出聲,適才這一戰,雖有那小丑般的將軍科打諢,似乎頗為熱鬧有趣。
其實局面兇險之極,各人都可説是死裏逃生。隔了良久,定靜師太轉過身來,向一名十五六歲的小姑娘招了招手。那少女立即站起,走到她身前,低聲叫道:“師父!”定靜師太輕輕撫了撫她頭髮,説道:“絹兒,你剛才怕不怕?”那少女點了點頭,道:“怕的!幸虧這位將軍勇敢得很,將這些惡人打跑了。”定靜師太微微一笑,説道:“這位將軍不是勇敢得很,而是武功好得很。”那少女道:“師父,他武功好得很麼?我瞧他出招亂七八糟,一不小心,把刀鞘砸在自己頭上。怎麼他的刀又會生鏽,拔不出鞘?”這少女秦絹是定靜師太所收的關門弟子,聰明伶俐,甚得師父憐愛。
恆山派女弟子中,出家的尼姑約佔六成,其餘四成是俗家弟子,有些是中年婦人,五六十歲的婆婆也有,秦絹恆山派中年紀最小。
眾弟子見定靜師太和小師妹秦絹説話,慢慢都圍了上來。儀和口道:“他出招哪裏亂七八糟了?那都是假裝出來的。將上乘武功掩飾得一點不痕跡,那才叫高明呢!
師父,你看這位將軍是什麼來頭?是哪一家哪一派的?”定靜師太緩緩搖頭,説道:“這人的武功,只能以‘深不可測’四字來形容,其餘的我一概不知。”秦絹問道:“師父,你這封信是寫給掌門師叔的,是不是?馬上能送到嗎?”定靜師太道:“鴿兒到蘇州白衣庵換一站,從白衣庵到濟南妙相庵又換一站,再在老河口清靜庵換一站。四隻鴿兒接力,當可送到恆山了。”儀和道:“幸好咱們沒損折人手,那幾個師姐妹中了喂毒暗器的,過得兩天相信便沒大礙。給石頭砸傷和中了兵刃的,也沒命之憂。”定靜師太抬頭沉思,沒聽到她的話,心想:“恆山派這次南下,行蹤甚秘,晝宿宵行,如何魔教人眾竟能得知訊息,在此據險伏擊?”轉頭對眾弟子道:“敵人遠遁,諒來一時不敢再來。大家都累得很了,便在這裏吃些乾糧,到那邊樹陰下睡一忽兒。”大家答應了。
便有人支起鐵架,烹水泡茶。眾人睡了幾個時辰,用過了午餐。定靜師太見受傷的弟子神情委頓,説道:“咱們行跡已,以後不用晚間趕路了,受傷的人也須休養,咱們今晚在廿八鋪歇宿。”***令狐沖在仙霞嶺上助恆山派困,心下得意,快步趕路,到了廿八鋪鎮上。他隱隱有預,嵩山派不會就此罷休,在廿八鋪,應該還會出事。廿八鋪那是浙閩間的通要衝,仙霞嶺上行旅必經之所其時飯店剛打開門,他走進店去,大喝一聲:“拿酒來!”店小二見是一位將軍,何敢怠慢,斟酒做飯,殺雞切,畢恭畢敬、戰戰兢兢地侍候他飽餐一頓。
令狐沖喝得微醺,心想:“嵩山派這次大受挫折,定不甘心,十九又會去向恆山派生事。定靜師太有勇無謀,不是嵩山派對手,我暗中還得照顧着她們才是。”結了酒飯賬後,便到仙居客店中開房睡覺。
睡到下午,剛醒來起身洗臉,忽聽得街上有人大聲吆喝:“亂石崗黃風寨的強人今晚要來洗劫廿八鋪,逢人便殺,見財便搶。大家這便趕快逃命吧!”片刻之間,吆喝聲東邊西邊到處響起。
店小二在他房門上擂得震天價響,叫道:“軍爺,大事不好!”令狐沖道:“你的,什麼大事不好?”店小二道:“軍爺,軍爺,亂石崗黃風寨的大王們,今晚要來洗劫。家家户户都在逃命了。”令狐沖打開房門,罵道:“你的,青天白,朗朗幹坤,哪有什麼強盜了?本將軍在此,他們敢放肆麼?”店小二苦着臉道:“那些大王,可兇…兇狠得緊,他…他們又不知將軍你…你在這裏。”令狐沖道:“你去跟他們説去。”店小二道:“小…小人萬萬不敢去説,沒的讓強人將我腦袋瓜子砍了下來。”令狐沖道:“亂石崗黃風寨在什麼地方?”店小二道:“亂石崗在什麼地方,倒沒聽説過,只知道黃風寨的強人厲害之極。兩天之前,剛洗劫了廿八鋪東三十里的大榕頭,殺了六七十人,燒了一百多間屋子。
將軍,你…你老人家雖武藝高強,可是雙拳難敵四手。山寨裏大王爺不算,單是小嘍囉便有三百多人。”令狐沖罵道:“你的,三百多人便怎樣?本將軍在千軍萬馬的戰陣之中,可也七進七出,八進八出。”店小二道:“是!是!”轉身快步奔出。外面已亂成一片,呼兒喚娘之聲四起。浙語閩音,令狐沖懂不了一成,料想都是些什麼“阿的娘啊,你拿了被頭沒有?”什麼“大寶,小寶,快走,強盜來啦!”之類。走到門外,只見已有數十人揹負包裹,手提箱籠,向南逃去。
令狐沖心想:“此處是浙閩界之地,杭州和福州的將軍都管不到,致令強盜作亂,為害百姓。我泉州府參將吳天德大將軍既撞上了,可不能袖手不理,將那些強盜頭子殺了,也算立了功勞。這叫做食君之祿,忠君之事。
你的,有何不可,哈哈!”想到此處,忍不住笑出聲來,叫道:“店小二,拿酒來!本將軍要喝飽了酒殺賊。”但其時店中住客、掌櫃、掌櫃的大老婆、二姨太、三姨太、以及店小二、廚子都已紛紛奪門而出,唯恐走得慢了一步,給強人撞上了,令狐沖叫聲再響,也沒人理會。令狐沖無奈,只得自行到灶下去取酒,坐在大堂上,自斟自飲。
但聽得雞鳴犬吠、馬嘶豬嚎之聲大作,料想是鎮人帶了牲口逃走。又過一會,聲息漸稀,再喝得三碗酒,一切惶急驚怖的聲音盡皆消失,鎮上更沒半點聲息。
尋思:“這次黃風寨的強人運氣不好,不知如何走漏了風聲,待得來到鎮上時,可什麼也搶不到了。”這樣偌大一座鎮甸,只剩下他孤身一人,倒也是生平未有之奇。萬籟俱寂之中,忽聽得遠處馬蹄聲響,有四匹馬從南急馳而來。令狐沖心道:“大王爺到啦,但怎地只這麼幾個人?”耳聽得四匹馬馳到了大街,馬蹄鐵和青石板相擊,發出錚錚之聲。一人大聲叫道:“廿八鋪的肥羊們聽着,亂石崗黃風寨的大王有令,男的女的老的小的,通統站到大門外來。在門外的不殺,不出來的一個個都砍了腦袋。”口中呼喝,縱馬在大街上奔馳而來。
令狐沖從門縫中向外張望,四匹馬風馳而過,只見到馬上乘者的背影,心念一動:“這些人定是嵩山派的!”推出門來,在空無一人的鎮上走出十餘丈,見一座土地廟側有株大槐樹,枝葉茂密,當即縱身而上。
此時內力既盛,輕輕一躍便高過槐樹頂不少,緩緩落上枝幹,在最高的一橫枝上坐下。四下裏更無半點聲息。他越等得久,越知其中必有蹊蹺,黃風寨先行的嘍囉來了這麼久,大隊人馬仍沒到來,難道是派幾名嘍囉先來通風報信,好讓鎮上百姓逃避一空?
直等了大半個時辰,才隱約聽到人聲,卻是嘰嘰喳喳的女子聲音。凝神聽得幾句,便知是恆山派眾人到了,心想:“她們怎地這時候方到?是了,她們間定是在山野中休息過了。”耳聽得她們到仙居客店打門,又去另一家客店打門。南安客店和土地廟相距頗遠,恆山派眾人進了客店後幹些什麼,説些什麼,便聽不到了,他心下隱隱覺得:“這多半是嵩山派安排下陷阱,要讓恆山派上鈎。”當下仍隱身樹頂,靜以待變。過了良久,見到儀清等七人出來點燈,大街上許多店鋪的窗户中都透了燈光出來,又過一會,忽聽得東北角上有女子聲音大叫:“救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