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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部:科學怪傑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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傑弗生一呆:“你這麼説法,是甚麼意思?”藤清泉向我一指:“他這樣指控你,你是為這張照片上的人服務的!”他攤開了那張相片,所有的人都可以看到那三個形像醜惡,但是智慧卻極高的別的星球人的怪人。羅首先抬起頭來,道:“教授,你可有合理的解釋麼?”傑弗生大叫道:“荒唐,荒唐之極!”我冷冷地道:“我絕不這樣想,你為了要利用人,便不惜去謀殺飛機上其他的數十人,像你這樣的兇手,甚麼事情做不出來?”傑弗生大叫道:“我不得不如此,我若不那樣,波士頓的數十萬人要喪生了。”我攤開了雙手:“偉大的救世主啊!”傑弗生道:“你是從哪裏得到這張相片的?”我道:“這不關你事,終之,你的真面目已被揭了。”傑弗生怒不可遏,但是他像是知道發怒並沒有用處一樣,隨即冷靜了下來。

可是這時,衝動的羅,那美國人卻已向傑弗生的下頷,揮出了一拳,羅的那一拳,十分狠穩“秤”地一聲,正擊中在傑弗生的下頷上。

傑弗生的身子向後一仰,跌倒在地上,羅還待再衝過去時,只是人影閃動,兩個機器人,以絕不是常人所能測度的速度,向羅衝了過來。

我雙足一瞪,身子向那兩個衝過來的機器人斜撞了過去“蓬”地一聲,我撞中了其中的一個,我記得我曾一拳擊下過一個機器人的頭來的,所以儘管那一撞,令我背之間生痛,我還是立即一拳揮出,擊向那個機器人的頭——那銅面罩上。

果然,那機器人的頭,又落了下來,那機器人的前,發出“支支”的怪叫聲,向外奔了開去。

而當我回頭去看時,我不為眼前的情景,嚇得大吃一驚。

只見一個機器人,雙手正握緊了羅的脖子,而張堅、藤清泉兩人,用力在着那個機器人的手臂,只不過卻難以扯得

我連忙向剛掙扎着站了起來的傑弗生衝了過去,傑弗生向我發出了一聲大喝:“站住,你這天字第一號的蠢貨。”我連忙站定了身子,我並不是由於他的大喝而停下來的,我是準備停下來,好好地給他一拳,以報答他對我的稱呼。可是,我剛停下來,便聽到傑弗生道:“你看,你自己看看!”我向他所指之處看去,只見那個機器人,已經鬆開了羅的脖子,站了起來,向傑弗生走了過來,到了傑弗生的身邊,身子突然轉了一轉,伸手向沒有人的地方一指,自他的指尖之上,突然出了一道強光。

那這強光是如此之強烈,它一閃的時間雖然只有百分之一秒,但是卻令得我們幾個人,眼前足足有半分鐘看不到東西。

等到我們的視力恢復時,我們每個人都可以看到,在那機器人伸手指着的地方,原來是一個小花圃,有一叢灌木,和許多花草的,但如今卻已沒有了,連一點灰燼也未曾留下。

傑弗生大叫道:“看清楚了沒有?”我愣了一愣:“那是甚麼玩意兒?”傑弗生道:“這是地球人夢寢以求的死光武器,熱度達到攝氏六千度以上的光束,能使任何固體的東西,變成氣體!而這種裝置,在每一個機器人的身上都有,我要使你們變成氣體,是輕而易舉的事情!”我的臉一定在發青,我了一口氣:“可是你仍嚇不倒我們。”傑弗生道:“我不是要嚇你們,我是要使你們明白我沒有害人之心!”我忙道:“和羅同機的人呢?”傑弗生道:“那次的事情實在太緊急了,我對於這裏的一切東西,縱得又不夠練,所以才出了差錯,但是那次我卻挽回了波士頓近十萬人的命,如今我也不想害你們。”我冷冷地道:“你想利用我們?”傑弗生望着我,忽然無可奈何地搖了搖頭:“衞斯理,我生平未曾見過再比你固執的人,你簡直是殭屍腦袋的人!”我笑了一下:“怎麼,要我甘心情願被你利用,才算是腦筋靈活麼?”傑弗生攤了攤手:“張堅,你的朋友,實在太令我失望了。”我立即道:“你可別岔開話題去,你老實地告訴我們,你對那些綠的怪物,稱他們作甚麼,你是甚麼時候起為他們服務的?”傑弗生道:“我從來也未曾見過他們,但是我知道有他們的存在,你可能詳細聽我解釋麼?我們可以不必站在這裏,我們可以進去,喝一杯茶,慢慢地談,像一個君子人,不要像一個只懂揮拳的小氓!”羅一聲大叫,又待向前奔去,我連忙將他拉住:“聽聽他説些甚麼,我們跟住他進去再説!”剛才那種強烈的光束,使我對傑弗生十分忌憚,因為他的確是能夠使我們在百分之一秒鐘之內,化為氣體的,他不那樣做,我絕不相信他是有甚好意,但是我卻也不能促成他那樣做。

他的肚子上捱過我的一拳,下頷又被羅擊得紅腫,若是羅再在他身體任何地方加上一拳的話,可能他便會老羞成怒了。

藤博士顯然也不想再動武,忙道:“是,我們進去,將話説個明白。”傑弗生氣呼呼地向前走去,我們四個人跟在他的後面,到了那座六角形的建築物之前,門便自動地打了開來,我們走進去,轉向右,到了一間寬大的房間之中,才停了下來。

那間房間是佈置得十分舒適的一間起居室,傑弗生並沒有令機器人進來,這又令得我放心了些。

我們坐了下來,傑弗生就坐在我的對面,他望着我,搖了搖頭:“衞斯理,你替我添了許多麻煩,但是你卻也幫了我的忙,我和你私人情不會好是一件事,你對我們的事業有幫助,這又是另一回事。”我冷冷地道:“別廢話了,你是甚麼時候受這種人收買,開始為他們服務的?”傑弗生教授並不理會我,轉向其他三個人:“我現在開始敍述我的遭遇,這是我從未向人説過的,在我説的時候,你們可以發問,但是不能惡意地打擾,你們可同意不?”羅道:“不同意便怎樣?”傑弗生道:“你們不同意的話,我就不説,將你們送回地面去!”本來我所求的,就是能夠回到地面去。

照理説,他這樣説法,我應該求之不得了。

可是我卻在傑弗生平靜的聲音中,聽到了他的心中一定有着許多秘密——驚人的秘密,我同時地想到,我的推論,可能有錯誤的地方。

所以我決定聽一聽他的敍述。我第一個道:“好,我同意。”其它三個人,也都點了點頭。

傑弗生的身子移了一移,改了一個比較舒服的姿勢:“這件事的開始,就是一件奇怪到近乎不可思議的,那是一個天的早晨,我在牀上醒來,懶洋洋地,心中正在想着,我還想多睡一會,但是卻不得不起牀了,我想,要是有甚麼人發明了和真人幾乎相同的機器人,而又受真人思想的縱,那該是多麼理想的一切,因為若是那樣的話,那麼人們就可以讓機器人去做一切自己所不願做的事,而自己則可以盡情享樂了。”我問道:“那是甚麼時候,甚麼地方的事?”傑弗生道:“十二年前,在美國麻省工學院附近,教授的住宅區中,我一個人有一幢十分大的房子,最近的鄰居,也在五十公尺之外。”我點頭道:“行了,你繼續説吧。”傑弗生道:“我想着,想着,我實在不願意動,我只想有人將我的晨袍取來,好使我一起牀就能披在身上,我不知道我在朦朧中想了多久,突然,我聽得院子裏有一下輕微的聲響。

“那一下輕微的聲響,像是有一個人從屋頂上跳到地下時所發出來一樣。我連忙睜開眼來,陽光到我的跟上,我看到在窗外,停着一艘像是海龜一樣的飛船,從飛船中正有兩個人走出來,那兩個人,身形矮小,頭上戴着銅面罩。

“當時,我心中的驚駭,實是難以形容,我望着那兩個人,他們繞過了牆,推開了門——我的門是鎖着的,但是他們一堆就開了,我看到鎖已經破裂到不復成形,我立即想到,那是別的星球的來客!

“我的身子撐起了一半,但因過度的驚恐,我所維持着那個姿勢,便在牀上。

“那兩個人推門而入之後,停了一停,其中的一個,拿起了掛在鈎上的晨袍,來到了我的面前。

“我當時一定是嚇昏了,我接過了那件晨袍,披在身上,道:‘謝謝。’那兩個人發出了一種十分奇怪的聲音來,退了出去,走了。

“我損失了房門的鎖,但卻真的如我所願,有人遞了我的晨袍給我。

“我望向窗外,那兩個人進了飛船,飛船以驚人的速度升空而去,彷佛這兩人的到來,就是為了替我拿那件晨袍一樣!

“我在牀上呆了許久才起身,我的思想被一連串奇異的問題所佔據,以致我駕車赴校途中,幾乎失事,我整天神思恍憾,到了我回家的時候,我又不斷地想着,會不會那奇異的飛船,奇異的人,又在我家出現呢?

“我的心情很矛盾,我不希望他們再出現,這是作為一個普通人的願望,來自太空的人,這究竟是一件十分恐怖的事情。但是作為一個科學家,我卻又希望他們在我家中,再度出現。

“我離家越遠,便希望他們會在我的家中,當我將車子駛進車房的時候,我聽到了園子中傳來了一陣刈草機的聲音。我回頭看去,我又看到了那兩個怪人,他們正在練地使用我的刈草機,在替我的園子刈草,而他們的飛船,則停在一旁。

“是了,我想起來了,今天,我由於神思恍憾的關係,我強迫自己不去想一切引起疑問的事情,我曾化了許多時間去想一件最簡單的事情:我園子中的草長了,如何將之刈成一個好看的式樣。我曾經決定將草刈成中國的古錢圖案,而這時,那兩個怪人,正是將草刈成了中國古錢的圖案。

“我呆在車子中,出不了聲,這兩個人究竟是甚麼人?他們是阿拉丁神燈中的魔鬼麼?為甚麼我想甚麼,他們便會知道,而代我做我所要做的事情呢?我可是從今能夠從心所了麼?

“我在車中呆了好久,才走了下來。那兩個人停止了工作。

“我沉聲問道:‘你們是甚麼人?’我只問了一句,怪事又發生了,我聽不到他們的回答,但是我卻聽到,他們兩人,發出了和我一模一樣的聲音,講的也是同樣的話:你們是甚麼人。

“我嚇得後退了一步,又道:‘如果你們沒有惡意,那請你們道出來歷。’那兩個人又以同樣的聲音,將我的話重複了一遍,像是我是在對着一具即錄即放的錄音機在講話一樣。

“我大着膽子,來到了他們兩人的面前,我是一個電子科學家,我一來到他們的近前,便立即看出他們不是真人,而是構造得密之極的電子人,我透過他們的銅面罩,看到了裏面小得不能想像的電子管,有幾千個之多,在這些電子管中,一定充滿了比正常人更多記憶,但是我卻無法將之發掘出來。

“我試着命令他們去做事,但他們只是重覆我的話,並沒有行動。後來我明白,他們是接受我的控制的,但是卻不是接受我的言語的控制,而是接受我的思想的控制!”傑弗生教授一口氣講到了這裏,才停了下來,取出了煙斗。

藤清泉博士道:“接受你思想的控制?這句話是甚麼意思?”傑弗生道:“我想着,當我決定了要做一件事的時候,電子人便受到了應,替我去做了!”我和張堅兩人同聲叫道:“這太荒謬了!”傑弗生教授向我們瞪了一眼,道:“每一個人的思想,都形成一種十分微弱的電波,那種電波,弱到幾乎等於不存在,科學家稱之為腦電波。有許多人心靈相通,能夠相互應,這都是腦電波在起著作用。每一個人的腦電波的頻率都是不同的。我,可以説幸運,也可以説不幸,當我的思想決定要做一件事,而使得腦電波的頻率加強之際,便能夠應到電子人,使得他們由靜止而動作——他們所做的事,完全是據我的思想去做的。”羅-強大聲道:“你怎樣證明呢?”傑弗生揚了揚手中的煙斗,道:“你們看,我坐在這裏,不碰到任何儀器,手也不作任何動作,我只是想着,要有人來替我點着煙斗,電子人接到了我腦電波的信號之後,就開始行動了。”他將煙斗放在口中,將打火機放在沙發旁的一張方几之上。

他剛放好了打火機,門便被推了開來,一個電子人走了進來,取起打火機,燃着了傑弗生教授的煙斗,放好打火機,又退了出去。

傑弗生深深了一口煙:“你們看到了沒有,電子人完全受我的腦電波所控制,我可能是四十億地球人中,腦電波的頻率,恰好和這些電子人所能接收的思想電波相同的人。”羅問道:“那麼,這許多電子人,為甚麼不會一鬨而至呢?”傑弗生道:“這我剛才已經已説過了,這些電子人構造的密,絕不是我們地球人所能想像的。當其中的一個,截到了電波之後,便會發出另一種訊號,通知其他的電子人,他已去執行命令了,其他的電子人,便不會再亂動了。這種電子人的密,還不在此,他們的身上,還有着極其厲害的高熱光束髮設備,他們的記憶系統中,有着比愛因斯坦高明的學問,他們可以從事任何人所難以想像的工作,甚至利用他們記憶系統中的知識,去發明新的東西!”我提醒他:“傑弗生教授,你只是宣揚電子人的厲害,卻還未提到他們的主人和你晤面的經過。”傑弗生道:“你們聽我説下去。當天,我只是以思想指揮着電子人去做我所能想到的事情,我利用他們記憶系統中的知識,輕而易舉地解決了我研究中的難題,我可以包辦歷屆諾貝爾獎金中的化學獎物理學獎,到‮夜午‬時分,我想到了,我想到這兩個電子人必然不是地球人制造的,我想到他們有主人,我要去和他們的主人會面。”

“於是,電子人將我帶到了他們的飛船中,飛船急促上升。”

“飛船的速度之高,是我難以形容,在電視螢光屏上,我看到幾架噴式飛機,它們的速度,慢得像臭蟲。”

“不到二十分鐘,我來到了這空中平台。”

“當時,我的心情是狂熱的,因為我完全可以肯定我所遇到的電子人,我所乘坐的飛船,我所到的那空中平台,我所見到的建築,都絕不是地球人所能做得出來的,我可能是第一個和來自太空的高級生物接觸的人,我下了飛船,看到了二十四個電子人,但是卻見不到我所預期中的太空人。”

“我四周圍找着,空中平台上的儀器,我只懂得極小的一部份,我就像是一個小學生在參觀一個最新科學成就的展覽會一樣。”

“我在空中平台上住了七八天,我已經準備離去,我的心中只不過是自己在考慮,我是不是要將我的發現去報告政府。但是;一個突然的發現,卻使我留了下來,一個人留了九年之久,才找了藤博士來作伴。”張堅問道:“你發現了甚麼?”傑弗生敲了敲他的煙斗:“我發現了一具電腦,一具翻譯電腦。本來,在這裏的所有紙張上,全有着一種十分奇怪的符號。我明知那些符號是文字,可是我卻看不懂,但是我在無意之中。發現那具翻譯電腦可以將那種古怪的文字,譯成一切地球上的文字,我選擇了英文,我費了足足三個月功夫,將所有有文字的紙張,一齊翻譯了出來。”

“絕大多數仍是我看不懂的高深學問,於是我開始研究,那些電子人等於我的教授,他們的電子管記憶系統中,有着驚人的學識。”

“時間一年一年地過去,我沉浸在科學的深海之中,藉一種綠固體東西維持着生命,因為我通過翻譯電腦,譯出了這種東西的包裝紙上的文字是‘耐久的食物’之意,那種食物,每一小塊,便可以使我經月不餓不渴,它們似乎能夠在人體之內,發生一種極其妙的自生作用。”

“時間一點點地過去,我發現我翻譯出來的文件,全是有關地球的密計算,那數字之確,是令人難以想像的。”

“譬如説,美國首都華盛頓的地面有多厚,有誰知道?但是這裏便有着白宮園地到地心熔岩部份的深度測量紀錄!”

“當然,除了華盛頓之外,幾乎每一個城市,都有着同樣的紀錄,還有地殼變動的紀錄,和地心熔岩所發生的變化的詳細紀錄。”

“我不明白這一切紀錄、研究究竟有甚麼用途,由於我不是一個地質學家,但是我們地球上是有着傑出的地質學家的,那便是藤清泉博士,我於是在三年之前,便將他請到了這裏來,邀請他和我一齊研究這些資料,和這裏的一切設備。”

“這以後的事情,我想可以請藤清泉博士説下去了,因為他是地質學家,是火山問題的權威。”我們一齊望向藤清泉博士。

藤博士皺着雙眉,他臉上的皺紋,看來更多、更深。他沉思了好一會,才道:“這是十分奇怪的事情,這裏對於地球的研究資料,遠在地球人自己之上!看來地球人對於自己的星球,並不十分關心,地球人太好高騖遠了,地球人夢想征服太空,卻不想對自己居住的星球作進一步的瞭解。”羅説道:“藤博土,這樣説法,未免過份一些了吧?”藤清泉博士道:“一點也不過份,你想,因為暴風,一年造成多大的損失?因為地震,一年要喪失多少生命?因為河水氾濫,一年有多少人離失所?每一個國家,如果將研究向太空發展的人力、物力,轉投向研究自己的地球,我敢説,這種損失,將大大地減少!”我點了點頭,藤博士的話是大有道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