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邯鄲大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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沐瑩下了泰山,到泰安城中,找一個旅店住下。此時正是隆冬臘月,寒風凜冽,大雪鋪野,他還穿着進時那套莊稼後生衣服,需要換一套棉衣、棉鞋,也需要準備些行走江湖必備雜品和物藥之類,買齊了這些東西,回旅店安歇。店屋比石舒適多了,但躺在牀上,他睡不着覺。他計劃着自己的旅程,要往哪裏去呢?懷方姐不知身陷哪裏?彬彬可能被帶到楊叔叔處,楊叔叔只説在太湖邊,可聽説太湖很大,周圍幾縣,究竟在太湖邊的哪裏呢?尋找困難,還是應該去看看碧蓮。碧蓮那小妹子對我情深,我答應去看她,她一定早就望穿秋水了。另外,李文謙也是大內鷹犬和方景純等的追殺目標,我告訴了王嬸他和碧蓮妹的去處,他們閤家團聚了嗎?如果他們閤家團聚了,也就減輕了他對碧蓮的責任。他決定明天動身到定州去。
這夜他睡得很晚,第二天早晨起來,就急忙上了路。他此時身具公孫越女劍、龍威神功、龍威掌法、風火掌、飛燕驚龍輕功,暗渡金針暗器手法,幾種絕世武功,自謂武林很少匹敵,不用再逃避敵人。他鮮衣軒冠,懸寶劍,大有李白仗劍去國之瀟灑氣勢。
離開泰安三天,就到了邯鄲。邯鄲是秋時期趙國的國部,是歷史最悠久的名城,市裏有“趙王宮殿”、“武靈叢台”、“藺相如回車巷”、“學步橋”等古蹟,學子、遊人很多。但是這特殊,街上很少行人,行的多是武林人物。
沐瑩走到邯鄲,天已漸黑。他想找個店住下,幾個店都住滿了人。客店裏進進出出,盡是武林人物。最後他找到一個小店,因房屋舊陋,尚有閒房。他在這個店裏住下,洗了洗臉,吃了些飯,早早躺下。夜初更時,沐瑩悄悄起身,從後窗飛出客店,施展輕功飛進一個大客店。立在房上一看,見一個大屋亮着燈。他悄悄躡去,倒掛金鈎,從後窗窗孔看去,只見七八個武林人物正在飲酒,邊飲酒,邊説話。
一個黑髯、黑臉老頭道:“這次邯鄲武林大會,開得太不提氣,説是武林盟主召開,這個武林盟主的名字都不敢。”一個白鬚老者道:“雲老弟,該你喝酒,今朝有酒今朝醉,何管那些事幹什麼?”一個花白鬍子的黃臉老者道:“彭老兄,你言之差矣,該罰該罰,武林事,天下武林人物都該管,人人都該維護武林正義。”花白鬍子的老者反駁道:“武林正義?哪有什麼武林正義可言。沐臨風一世行俠仗義,又謙恭仁讓,可是到頭來…”沐瑩聽到有人議論父親一陣心酸。那桌上一個五綹長鬚的老頭道:“張兄説得對,如今武林哪有正義?沐臨風大俠全家被殺,不但無人主持公道,反而加個罪名誅殺他的兒子。聽説後天的武林大會,便是要宣佈他兒子的罪狀,號召武林共誅之。”沐瑩一驚,心想:“原來後天要召開武林大會,主要內容是要討伐我?!”黑髯黑臉老頭道:“聽説他小子缺德寡行,心狠手毒,他姦師姐,又殺師姐,殺福慶寺和尚,又殺丐幫石幫主…罪孽是擢髮難數,馨竹難書,簡直可説是死有餘辜。”那個五綹長鬚老頭低聲道:“雲老弟,你信這些話,就太天真了!你沒聽説加之罪,何患無詞嗎?武林當權者要殺他,就故意給他製造了這些罪名。”黑鬚黑臉老頭道:“製造罪名?這我可就不懂了。如丐幫石幫主,福慶寺主持等,明明被人殺了,怎麼説給他製造罪名?你敬沐臨風,太愛屋及烏了吧!要知道乃父不是乃子。”花白鬍子老頭低聲道:“據我所知,給這個沐少爺加的罪名,可有的失實。比如她那師姐吧,就沒有被他姦,也仍然活着。”黑髯黑臉者道:“你怎麼知道?”花白鬍子老者道:“你一定聽説過慕容家吧?他們移居燕北後的第二代傳人慕容季英,以慕容十五劍馳騁天下,他對那個沐少爺的師姐秦懷方的清白,就堅信不疑,秦懷方就是他的未婚子。他年輕英俊,要説身邊美女若雲,可他堅決和秦懷方一起冒危險。如今他和秦懷方都被一個武林詭秘人物設計送給了鷹爪子。這個武林詭秘人物抓她的原因,是要讓她在人世間絕跡,好誣是被沐少爺姦殺…”沐瑩心想:“擒懷方姐的這個人真惡毒,原來他設計擒方姐就是為了害我,他與我有什麼難解的仇恨呢?”只聽另一個桌上,有人答話道:“如此説,武林中真是人心難測呀!”沐瑩瞥了瞥説話的一個紅面青年。
“唉,可不是嗎?”紅臉青年桌上一漢子喟然長嘆“太行之路能摧車,若比人心是坦途,巫峽之水能覆舟,若比人心是安。自古道人心險惡,真是不錯。可是,他們要殺那沐公子做什麼?”那桌上一老者,神秘地道:“沐臨風那樣謙躬待人,行俠仗義,能和什麼人結必殺之仇呢?他全家遭殺,就是有人覬覦他的劍法,嫉妒他的劍法。沒聽説‘猛獸不羣,鷙鳥不雙’嗎?殺沐臨風的就是這樣的猛獸、鷙鳥,不過他不是採用決鬥的方法消滅對手,而是用陰謀,這個沐公子活在世上,他不放心。武林中有關沐公子的謠言和有人制造的慘案,都是出於這人的陰謀,他想讓天下武林英雄盡入他的彀中,這次武林大會,便是為此召開。一定是選了武林盟主之後,這個武林盟主就宣佈沐公子的罪狀,發綠林令追殺他。”沐瑩想:“這個詭秘人物是誰呢?能和父親爭雄,又能接近父親施毒計的有誰呢?這個人一定是個鸝舌鶚心、口腹劍的人,對他可要多留意。”那中年漢子道:“老兄怎麼知道?”那神秘老者道:“我怎麼知道,看哪,想啊,沒聽説‘冷眼看世界’嗎?只要冷眼看近幾個月武林發生的事,再把這些事聯繫起來想,就會有徵兆可察,有端倪可尋的。”他還要往下説,同桌一個老頭道:“王賢弟,少説話,咱們飲酒!”那神秘老者會意,左右看了看,立即住口。於是只飲酒、吃菜,不再説了。屋裏立即改了話題,沐瑩不耐煩聽,使了個珠簾倒卷,縱身屋頂。他這一上房,只見一條黑影自前房檐彈起,上房後施踏雪無痕輕功疾飛而去。沐瑩追了一段路,那黑影沒入林中,沐瑩迫到林中,難以尋找,只得回來。
沐瑩回到他住的店房,躺下思索。他知道前途充滿陷阱,但他現在心雄氣壯,他不怕,他想這個武林詭秘人物定與殺害父親有關,但愁的是這個詭秘人物難尋。他想那神秘老頭,對這個詭秘人物似是瞭解,等抓機會單獨問問他。他又想懷方姐,此刻早已落入鷹爪子手裏,他們怎樣對待她呢?他們會不會還把她和慕容大哥囚在仙裏呢?他想,他們若是不殺懷方姐,我一定救她出來,他們若殺了懷方姐,我一定將鷹爪孫殺個一個不留,讓朱棣的皇帝也做不成!
直到後半夜,沐瑩才睡着。早晨醒來,到街上吃飯,街上便傳着一條駭人消息:昨夜他探的那個大店中,喝酒談話的那些武林人物全被殺死!
他痴立街頭,心裏恨罵道:“好狠的傢伙!”他心裏一片茫然。神秘老頭死了,絕了這線,那詭秘人物更難尋。他決定留下,看看這個武林大會什麼樣,是否能從武林大會中,看出什麼線索,找到讓人能尋的蛛絲馬跡。他走進飯館吃了飯,他想冀南的邯鄲離他燕南的老家那麼遠,他又沒怎麼在江湖行走過,武林中不會有人認出他。這一天,他都在街上逛,希冀從人們的街談巷議中,從茶坊酒肆裏,聽到些他想知道的信息。可是昨夜店中那些武林人物被殺,造成人們心理上的恐怖。這天街上行人很少,有人走動,也都絕口不談武林之事。他遊逛了半天,也沒聽到什麼消息。幾處有名勝古蹟處,他都去過,心情不好,無意觀覽,縱是桂林山水,他也覺不出美。曾登上叢台,但絲毫沒有登高望遠。心曠神怡的覺,反而有陳子昂登幽州台“前不見古人,後不見來者,念天地之悠悠;獨愴然而泣下”的覺。他走下叢台,直回店中。
吃過午飯,他在屋裏睡下。他想第二天早起,跟着武林人物去參觀武林大會。
第二天,沐瑩在街外等候,見眾武林人物紛紛往邯鄲市外走去,他如魚隨,跟在後面。邯鄲市外有一座小山,山不算大,但嶙峋奇兀。山下有一片樹林,穿過樹林,在蜿蜓羣嶺環抱中,有一片盆地。樹林橫在盆地口。進入盆地口,見盆口內側立了柵門,門兩邊立了兩排武林勇士。柵門邊有一張桌,桌邊有四個知客樣人物,驗看參加大會的武林人士的請帖。一個個武林人物持請帖進去。
沐瑩沒請帖,不能進。他在旁邊立了一會兒,見一個武林頭面人物,由一個徒弟模樣的人持請帖遞給知客人,知客人看了請帖,恭敬地放行。後邊幾個徒弟一一跟着進去。沐瑩靈機一動,跟在後面,大搖大擺地進去。
進了柵門,見門裏,是一片平坦草地,後面,是一個高台,高台上着五彩繽紛的彩幟,旗幟風桌展。台上懸着一幅橫向標牌,寫着“邯鄲武林大會”六個大字,兩邊明柱上有一副對聯。對聯是:天下英雄爭逞武,四海豪傑齊顯才。
台上放了桌椅。
台前下面,給各幫派掌門設了座位,徒弟們立在本派幫主或掌門的後面。幫主和掌門的座位上,已有不少人就坐。沐瑩跟着進去的那個頭面人物後邊進去,那人在中間一個座位上坐了。沐瑩立在一個靠邊的地方,看着台上台下。約剛屆卯時,台下預備的二十幾個座位,坐滿了人。各幫派的後邊各有不少弟子,再加上無幫無派的武林閒散人士,共有四百多人。一會兒,台上上來兩個人,一個五十來歲,高個黑臉,一部大鬍子,飄灑前,太陽突出,二目炯炯有神,另一個也是五十來歲,身體魅梧,赤紅臉堂,短髭虯髯,星目閃光。
二人向台下抱拳,黑臉者道:“諸位安靜!諸位請安靜!”聲如宏鍾,全場立即安靜下來。
紅臉者道:“敝下邀請各位,今參加武林大會,承蒙各位,屆時辱臨敝處,不勝。敝上差我二人,特來代敝上向武林各派幫主、掌門,各派朋友致謝,並對招待不周,深致歉意。”兩人顧盼自雄,非常傲慢,卻強裝謙躬。
沐瑩想:“他們的主子,好大的架子,天下武林各派幫主、掌門,都來參加會了,他還自重身份,只派兩個代表出來應付。還説什麼‘招待不周’哇,簡直就沒招待!”可是參加武林大會的多數幫派,還討好恭維。只聽見有一個公鴨嗓的人道:“貴上賞臉,邀請我等,共襄義舉,我等怎敢推辭不來?!”沐瑩循聲望去,見這説話人,正是方景純。心裏罵道:“趕着狗股親嘴,好個不知恥的東西。”方景純這一帶頭,又有幾個聲音喊道:“方莊主説得對,貴上德高望重,武功獨步,對貴上之邀,我們甚榮幸。”其中有一個人,沐瑩聽着聲音甚,循聲看去,竟是馬瑞明。
又有一個人喊道:“貴上邀我們來參加盛會,得忝列武林羣雄,共推盟主,共討敗類,足盛情,這比一切招待都好!”沐瑩循聲望去,只見一個四十左右歲的白淨臉中年人,也坐在一派幫主、掌門的位子。
這個白淨臉的喊過,又有幾個人附和。
沐瑩想,這個召開武林大會的人好氣派,為什麼這麼些武林頭面人物捧臭腳。見這情形,他的心裏突然產生壓抑,他翹首舉目,遍觀全場,觀後不由一喜,看見楊逢雜在立着的人羣中。更喜的是:一個坐在幫主、掌門之位的三十幾歲的美婦後面,立着藍少華。見到了楊逢和少華,沐瑩的心舒展多了。因場上秩序井然,他不好隨便擠動,只得站在原地,默觀楊逢、藍少華的行動。
忽然,台下人一肅,沐瑩看台上,只見台上走上一個五十多歲的老頭。這老頭中等身材,瞿鑠瘦的身體上,一個較大的頭。深目星亮,淡眉舒敞,青靛臉,大臉盤,獅子大鼻,厚大嘴,海下鬍鬚甚長。此人看似俗,言談舉動倒很斯文。他向台下諸人一揖道:“憑在下一紙請帖,諸位便屆時而來,足見諸位盛情。諸位蒞臨,使敝處篷篳生輝,在下心甚。今在下勞各位金駕屈尊,實在是有兩件武林當務要事相商。”説至此,他頓了一頓,眼角掃了一下大家,接着又道:“第一,眼下武林盟主空位,武林無主,規矩廢馳,譴成武林中各派紛爭不寧,壞人輩出,無人約束。是以在下邀各位來,共推盟主。”他的話説完,眼睛掃視全場。顧盼自雄,透出一股驕氣。
全場鴉雀無聲,無人稍動。
台上那紅臉漢子,向台下拱手道:“這是敝上。敝上德高於眾,武壓羣倫,足當武林盟主大任,希望諸位知時達務,推舉敝上為盟主。倘諸位能玉成敝上,敝上先致謝意。”紅臉漢子這樣説,他的主人,果然對台下環拜。
台上那黑臉漢子也向台下一揖道:“敝上德隆望重,才能服人,武能壓眾,武林盟主,非他非屬。希望各位考慮。”黑臉者,顯然有威脅之意。台上主僕三人,是要把他們的既定意思強加於武林眾人,除了方景純、馬瑞朋、白淨臉中年人,多數人臉均現不平之。
一個女人的聲音道:“台上二位貴姓?貴上是誰?我們尚不知你們為何許人,怎麼選你為武林盟主?”沐瑩循聲望去,見説話的是藍少華前面坐的那美婦少。她説話燕語鶯聲,語氣有點嘲。
黑臉者略顯尷尬,但隨即説道:“做武林盟主,只要武能壓眾,才能超人,何必要知道姓名…你們要想知姓名,就叫敝上‘聖手如來’吧!”眾人一愕,連方景純、馬瑞朋都沒聽過這個名字。
台下坐着的有一個老者道:“在下立派幾十年了,可是從未聽説過貴上這個尊號,更不知貴上才氣、武功如何,怎選他當武林盟主哇?這不是把武林盟主,當兒戲嗎?”紅臉者道:“我不是説過了嗎?敝上文才武功均可壓人,看意思太行派掌門是不信在下的話了。諸位,有誰不信在下的話,可出來和在下比試一下。在下武功不及敝上,萬一倘然輸給在下,你就可以衡量敝上…”立着的一人道:“我認得這老者,是太行幫主劉文遠。”太行幫主在椅上一做勢,身子就起兩丈多,輕輕落在台上,對紅臉者道:“得罪了!”出手就是一拳,使的是太行崢嶸拳中的狂風出谷,出拳帶風,直奔紅臉者的膛。
紅臉者躲過,用了一招波濤拳的潛衝礁,此招看似平緩,可是潛藏着綿綿不斷的後繼內力,劉文遠暗吃驚,想不到這個“聖手如來”的一個下人,拳法竟如此厲害。他使出了太行崢嶸拳法最猛的招術“狂洪瀉嶺”紅臉者也使了個厲害招術“翻江倒海”兼守帶攻,劉文遠只得變攻為守,旋身縱到紅臉者身後偷襲,紅臉者回身去救,二人鬥得烈。
坐着的一箇中年道:“太行幫的崢嶸拳好厲害,真讓我開了眼了。”坐着的另一箇中年道:“那個紅臉老者的拳勝過他,就是不知是什麼拳法?”第三個道:“這紅臉人使得這樣好拳法,為什麼在武林一點兒名氣都沒有,誰也不知他的名字,真怪!”第二個説話的又道:“何止是他沒名字,連他的主子聖手如來的名我也第一次聽説。”三人正議論之間,台上二人又鬥了六七招。此時雙方勝負已判。紅臉者出拳呼呼生風,劉文遠出招兒已經無力。劉文遠知機,已退身停手,正要拱手認輸,紅臉者仍攻上去,使一“衝”字拳,把劉文遠擊倒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