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頭上給一顆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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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偶然在解庫中,見那主管們內中好頑耍的,與一個專捉鳥兒的張小貓鬥黃頭、調畫眉,賭錢賭氣,也非一的人了,成[王圭]見着阿貓,便自打心上來,問道:“小貓,我見你鳥行中不止一,你盡識得百鳥名字否?”張小貓道:“員外,一發小覷了阿貓!莫説百鳥名字,便是格都也曉得哩!”成[王圭]道:“你且略道幾件,如何?”張小貓不慌不忙,把那百鳥格一一讀道:禽賦竊觀鳥,靈蠢各殊,慈烏有反哺之恩,巨喙有警夜之智。啄木畫印而求飧,鴆鳥步罡而自肆。鶯善鬥,鵬善搏。鸚鵡能言,摩背則啞。鴝鵒解語,剔舌則鳴。
鵲巢背太步,故處危樹而不傾。燕窠伏戊巳,雖寄高梁而不落。清歌效法於文鸞,妙舞肖形於素鶴。鴛班鷺序,鳩拙鷗閒。梟鴟不孝,友悌。杜宇啼必北向,鷓鴣飛必南翔。鶴書符,[氵雞]敕水,鳶翔風,商舞雨,[霜鳥]蜚霜,鶴翥,所技既殊。
鸛影,[青鳥]晴,鵲音,[益鳥]相胝,鶴聲,鴛頸,所各異。有療妒之施,幹鵠有知來之術。鷹揚鼓勇於武夫,鶴淚助幽於道侶。
雁過南樓,佳人心裂,鵲喧北牖,愁士眉舒。雞寒上距,鴨寒上喙。變將生,子母呼應。雛既生,母子呼應。
霄[屍鳥]司夜,行[屍鳥]司畫。雄翼掩左,雌翼掩右。物食長啄,穀食短味。傅則利嘴,鳴則引吭。協四時,合五方,羽物變化,轉於時命。是則尋常之管窺,未盡羽族之萬一。
而其靈所鍾,聊擬議其大略雲。成[王圭]道:“貓兄果然有些意思,虧你記得許多。老夫不問別的,專問你適才讀的,不知何等物件?”張小貓道:“這有何難,另捉幾個送與員外,便知端的。”成[王圭]道:“若得如此,重重謝你。千萬早得幾方妙。”阿貓應了出門,眾人也不知員外要他何用。次侵早,張小貓手中提了三五個來尋成員外。成[王圭]道:“我道怎麼鳥兒,原來就是黃鶯兒!”張小貓道:“員外,這鳥兒名頗多,不止呼為黃鶯,又名黃鸝,又名鳥。唐玄宗曾呼為金衣公子,梁武帝曾封為金陵郡公。在《山海經》則曰療得一味好妒。”成[王圭]忙把小貓的口掩住道:“不必説了,只問你,這幾隻要多少錢?”小貓道“既是員外用得,任憑賞賜。”成[王圭]到也不好輕他,吩咐主管稱一兩銀子遞與阿貓。千歡萬喜,領謝而去,此時成[王圭]拿了鳥兒來到廚下,叮囑成茂的子,烹煮得香香辣辣。
等待午膳時分,成[王圭]親自拿了,送與都氏道:“連見院君茶飯頓減,敢是身體不快?拙夫買得一品口時物,特與院君下飯。你且請用一箸。”都氏道:“與你做了四十多年夫婦,曾不見一些體心,今為何這等發意?不要辜你美情,待我吃些看。”都氏吃道:“這到也可口,是什麼物件?”成[王圭]道:“只為院君無餚,特到湖上買的油葫蘆兒。院君若是中意,拙夫明再去買來。”都氏道:“這些野味,我也常常吃過,不似這品,倒也可人。”成[王圭]見他吃得歡喜,心中十分快。不料歡喜成仇,算人處反算了自己。也是成[王圭]命裏駁雜,該受老婆折磨,巧巧那晚都氏剛受了些風寒,肚子攪腸刮胃的,痛得一佛不出世,二佛不升天,到了三更,只是不止。都氏再不怨着自己冒,只道有人暗算着我,不是咒詛,定是下毒,正叫做肚痛怨灶君,吃跌怨泥神。
猛然想着道:“哦,是了,我道老殺才向來不肯體心貼意,昨劈空買些什麼鳥兒我吃,其中決有緣故!”就在牀上傾天倒地的喊將起來,成[王圭]不知就裏,驚得魂不附體,忙問道:“院君,耐煩些便好,為何這等焦躁?”都氏抬起頭不做聲,竟把丈夫的臂膊拽到口中,盡力咬上一口,只是不放。
成[王圭]摸頭不着,只叫得苦。都氏咬得力乏,放了口道:“老殺才,你好狠也!要戀閒花野草,何消把毒藥害我?這回遂你意了,好快樂哩!”成[王圭]道:“院君,這話從何説起?你自肚痛,或者因受了風寒,或者發了痧子,連忙請醫生,待他切脈用藥,自然痊可。怎説是我將毒藥害你?”都氏道:“還要嘴硬!你千朝百,並未體心若此,我道昨為何劈空假慈悲,將什麼鳥兒我吃,自又不吃,今巧巧肚痛,不是毒藥是什麼?”成[王圭]發起懼來,莫得對答,自説道:“鳥終不然吃了會肚痛的?”不期早被都氏聽得,道:“緣來昨説是油葫蘆,今又是什麼‘猖’了!”成[王圭]慌了,只得求道:“院君不必造次的苦苦怨着我,你只遍訪吃若能害人肚痛,拙夫情願受責。”言未絕,外廂傳報醫生來了,成[王圭]忙去入房中。看了兩手脈息,醫生道:“別無他恙,只吃一味風寒中於脾胃二經,更兼生冷搏,以是腹中絞痛。
不愈則變為直中陰經的寒厥症。候小於把温胃散寒之劑投入,自當痊癒。不妨,不妨。”都氏道:“先生差矣!老身並無受寒,只因我那毒心的老賊,把什麼鳥兒賺我吃了,故此藥出這般病來。”醫生道:“院君不可錯怪了老員外。據脈看來,尊恙受寒無疑,況那鳥,即黃鶯也,《本草》上説:平,味甘,無毒,能補五臟之偏,又能療妒。這不過是員外要院君不妒之意,那疼痛實與院君無干。”都氏聽得這話,愈加發怒,只因醫生坐在面前,不好發揮。醫生撮了一劑藥,連夜吃下,果然應驗,未五鼓疼痛已住。
不覺呼呼的睡到次巳牌時分,覺來身體康健,便趁個不曾梳洗,走到外廂,把成[王圭]一把髭鬚揪到廳上跪着,問道:“老殺才,你道那不是害人之物,教我遍訪,如今先生説雖不害人,專能療妒,終不然我是妒婦麼?
我今也不賴,拼做妒婦,與你個出場,只要一不做,二不休!且跪着,待我慢慢敲斷這幾莖老牛骨。”成[王圭]道:“拙夫實不曉得什麼可以療妒。
不過一味孝敬,誰知醫生亂出這句話來,院君便輕信了!可憐老夫受刑不起,萬望院君慈悲這一次,今後決不敢再買,也決再不敢提個‘妒’字兒起了!以後若犯,任憑院君打死罷!”都氏道:“老花嘴,你道這番醫得我不妒,任憑你去尋花問柳,好快活哩!我今也查不得許多去向,限不得許多時刻,只把一個什麼法兒,早上給了,晚間要繳,若你依得,總也萬事全休。若説半個‘不’字,今休指望活了狗命!”成[王圭]連連叩頭道:“院君有什麼條例,什麼方法,是件都依,只求院君饒打。”都氏道:“既是肯依,明聽候發落。起去!”成[王圭]應聲謝恩,立起身,向外便走,急了些,一個昏花,直從板壁邊擦去,不料一個小小釘頭,把裙子鈎住。
成[王圭]只道又是子拽住,回身不迭,連忙低頭跪下道:“院君,一應條律,拙夫已許下俱依,為何又拽轉來?還有什麼分付?”説完,不見答應,抬頭一看,方知院君已是進去,回頭見板壁上鈎着半條裙幅,方知被釘取笑,於是立起身,口中呸幾呸,唾幾個唾沫,走出外去。都氏要尋個法兒奈何夫主,一時思索不出,暗自想道:“我待只不容他出門,又恐旁人議論。
若是着個小使蹤跡,又恐監守不嚴,反能賣法。若竟將他下身小衣,早晨盡行縫住,認着針線手跡,又教他這一怎生大小便得?”東思西算,只是不妥。
忽然間悟出一個主意道:“妙得緊!妙得緊!成茂哪裏?快與我喚個刻圖書印的先生來!”成茂領命。
也不知叫他何用,一口氣徑奔到鼓樓前,接着那專刻印兒的徐鐵筆到家,報知都氏。都氏請進相見畢,問道:“老身聞得先生大名,特請見教。不審先生專刻那一家的圖章?”徐鐵筆道:“小子祖傳鐫刻,所習不止一家。
莫論周、秦、漢晉、唐、宋、齊、梁,四夷八蠻文字,處處曉得,但不知院君要刻何等字號?”都氏道:“據先生所説,歷朝印譜,老身一字也用他不着,惟獨老身這篇印譜,想是先生倒也未經看過。
如今總不必擬古,只隨時刻些什麼花草魚蟲之類罷了。”徐鐵筆道:“院君的印譜,小子雖是不曾看過,若説施於何所,小子定須有個刻法,如不説明,恐失款識,難為識者比。請院君從實見諭,以便計議。”都氏道:“不過暗記而已,不拘式樣,只不要有字。”徐鐵筆只得提起刀,颼颼的刻成一方印,與都氏一瞧,十分稱意。怎見得?
長短無過一寸,方圓只可三分。不鐫玉篆與金文,賽過降魔法印。上刻並頭兩朵,荷花出水亭亭。不施圖畫並關津,與那假請客用的沒認。都氏將錢送與徐鐵筆去了。
次清早,便對成[王圭]道:“今朝好,我老孃要開印了,言過是件俱依,這回略梗我令,先請一百竹片!”成[王圭]道:“院君又來取笑!好好的又驚嚇我!”都氏道:“誰來取笑?昨説得俱依,今卻又忘了?”成[王圭]道:“不敢有忘,但憑施設。”都氏左手捏匣印,右手提個印兒道:“我也不打你,我也不罵你,只從今為始,每起牀,請你令尊出來,頭上給一顆印,到晚要原封繳還。間任你各處閒走,只要印兒無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