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實為已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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弟子未問時尚在妄想,今見簿中註定,如何是好!”不覺撫膺痛哭,意在十王來問,便可進言,誰知十王一毫不理,那判官也竟公然去了。
波斯見計不就,只得把判官一把拖住道:“足下以慈悲法力,為祭祀司主,倘有釋弟薄面,為彼添取一筆,延此垂危之系,弟報補之心,不識尊者肯否?”那曹官把雙銅鈴似的豹眼一豎,道:“佛家弟子,恁的不知法紀!”不答而去。
班中又突出一員判官道:“轉輪王案前司禮判官,謹啓十位大王案下:佛門戒律,惟以割情。冥府憲章,首嚴私謁。波斯歷世既滿,理宜返駕西歸,本曹自應措辦樂從。
奈彼俗思尚濃,私幹不憚,既違佛祖之模,又亂冥君之典,若非羅漢,罪極不宥。倘復其舊體,送之西歸,不惟有悖佛王,抑且多乖冥律。以臣度之,竊為不可。”波斯聽這一席話,嚇得遍體麻戰,聲聲討饒。十王正猶豫間,忽有鬼卒報道:“地藏金旨,專請波斯尊者一敍,立候,立候。”波斯道:“正往謁,又辱寵招,就此暫別。”眾王即差鬼童四名護送,竟往地獄城邊進發。不多時,遠遠見所殿宇,上有金書朱匾,題着三個大字道“普度院”鬼使先進通報。少時,一位院主出來接。
但見:頭帶一頂五佛朱冠,手執一杆九環錫杖。左有道明法師,左有大辨長者。階前善聽恆隨,座右冥燈常點。只因曾發洪慈願,直到而今未返西。
這位便是幽冥教主、慈悲地藏王菩薩,見波斯到來,即便下階相。波斯上殿,執弟子之禮參見。地藏再三不受,問道:“尊者塵行既滿,合應更體西歸,為何猶[歹帶]凡胎,以遲歸旆?”波斯道:“弟子以愚蒙之質,逾越法規。多蒙佛祖見憐,幸得不沉慾海,雖皈尼舍,尚沒愛河。不虧彌勒道兄引示,何能得拜慈顏?”地藏笑道:“尊者但知彌勒引示,不知老衲之意也。你道彌勒那人一味好飲米汁,而以嬉笑為事,能把尊者在心否?其來引示,正愚意也。
昨聞法駕已至,料應不西歸,特屈法音少敍數,以談西域近事,塵世訛風,不識有可言否?”波斯謝畢,道:“西方近事,尚在未知,只有塵世訛談,大小凡有五節,甚為疑惑,正向教主一決,幸蒙垂間,敢不悉陳?
可笑有等愚婦老嫗、痴尼蠢釋,每説目蓮尊者,當年開獄之後,放出鬼魂億萬。其後教主又着目,蓮轉世,化為黃巢作亂,殺人八百萬,血三千里。此是疑之一也。又道教主之目終年是閉,直至每年七月內,若逢大月,三十開得一目,若是月小,終年不開。
以為七月大,孽鬼少,教主忍見。七月小,孽鬼多,教主怪他,故不肯開眼一看。教主只此時已開了半目,難道終年閉目的?地藏可是另有一位麼?這是疑之二也。
又道人家已故宗祖,俱系地府獄中,至每年七月十五,人間僧舍,盡做盂蘭佛會,冥主將那鬼魂,不論新舊,已發覺、未發覺,已結證、未結證,於十三一齊放出,至十七一齊收回,至使其子孫有接祖送祖之風。
我想宗祖有魂,應在子孫家中,其子孫順時致祭,頗為近理,而其接送之説,請問何處送接來,何處送去?設或仍歸獄中,四方豈無億兆萬數,其司獄鬼吏何許神明,能不逃失一個?若有此事,教主定知。此疑之三也。
又有一等無稽之徒,自言冥司判官,能知地府事蹟、人之壽夭,皆我掌握所司,遇有不起之疾,問之能為斡旋,只要燒些金銀紙錠,即能起死回生,然後受謝,甚至管轄不一,有司財判官,可以致人之富。司祿判官,可以致人之貴。司子判官,可以續人之嗣。
事驗之後,議謝真銀若干。凡世愚民,往往奉之如父,敬之如神,所祈之事,驗否相半。我想人間滑吏,尚不敢直以公務漏,豈冥司法紀怎的森嚴,而用陽人為吏,已出不解。
復使擅機關,又且因之覓利,言稱夢中將來送與閻羅天子。我想閻羅用這一班過龍的滑吏,搜索至於陽間,他在陰府一發不知怎的貪贓?
教主參於十殿之列,亦必知其情偽,必能革除,今而視為公行。此亦疑之四也。又見陽間神像,塑出冥司形象,凡着判官,都是落腮鬍子,小鬼俱是藍靛身軀,勾人便是無常,兵健定是猛漢,無常身着孝衣,長過丈二,牛頭真是牛形,馬面果是馬相。
我今及至地府,並不見牛馬面貌,亦沒有無常形跡,鬼判俱與陽世吏書相等。此亦疑之五也。請教主剖之。”地藏呵呵地笑道:“我道陽間定多奇異笑府,今果然矣。
且逐段解於尊者聽來:當年目蓮救母放鬼之事,原不謬傳,乃是冥帝好生之變局耳。罪魂多積,獄訟繁興,不論已結未結,俱是重大孽鬼。閻羅體大慈之心,盡赦免,使之革故鼎新,奈其罪孽深重,不可平白放去,故此假手於彼,虛稱誤放。
地獄一清,天界、冥司,無不歡詠。實慈悲好生之本意也。在獄孽鬼,尚釋之,豈有無罪平民,使化為黃巢而殺之耶?雖至愚,亦易明也,不過治極生亂,天降災橫,假此兇酷,以毒兆民,正天地盈虧,生秋殺之義也。
若言殺命抵命,黃巢幾多命?若言放鬼殺鬼,何似不放此鬼?必是何物書生,舞筆頭,妄捏雜劇,借立牆壁,以欺愚昧者。何難見哉!
閉目一事,亦是愚僧訛語。吾以普度之心,四大部洲之內,閻浮世界之中,人人為善,個個作佛,竟生西土,不入地府。以至一十八層地獄之鬼,三五十般受刑之魂,皆其迴心向佛,以生西方。
吾故諄諄念念,歷遍地府,期復前願,恨不能替得此等鬼魂,受完苦惱,皈心向道,以靖斯獄,盡化為九品蓮台,少遂吾願耳。今者去少來多,已是十分着意,再有何等傲腸,不屑開眼一視?若言不忍之心。
而故睞其目,又何能故忍此心,使我不見不聞,使彼受疼受痛?閉目之説,本系戲語,愚人執以為真,固不足怪。特恨以七月大小為開閉之驗,則訛抑甚矣。
尊者將此二段作笑譜看可也。祖宗祭祀,是子孫報本之心。地獄放收,亦教主勸善之戒。豈人無善惡,一例置之獄中。寧罪乏重輕,而概久於泉下耶?成神成佛,託生受苦,總是四散居多。
而其子孫又安知其祖先之存與否也?假令有生有死,生者不久於世,死者世代在獄,則此地獄將統三界而成,尚難容其萬一,何十八層而足也?
但孝子只順時而祭,毋以無地獄,故而竟亡其祖先,亦毋以有地獄,故而過慮其祖先,隨鄉逐,如是已而。
若判官之事,冥中豈乏鬼之董狐?即孔門之弟,歷代之英,俱來為王為宰,豈乏美才,而用區區村蠢之輩、田野之夫,以承生死之重務耶?不過哺啜之徒,鼓掉舌,為衣食計,妄言禍福,盡不曉冥府真情,似亦勸人一法。
故吾冥王,雖在知,亦未加禍,若言斯人真是判官,即於覓利可知也已。人間神像,自上古設俑以來,妍媸已判,但地獄變形,乃吳道子幻中拈出,以警世人作孽故。
誰知酷吏肖此苛刑,以毒黎庶,一味賄賂,豈非突睛豎發之鬼吏耶?要知道子作畫,原從陽世臨摹,但借陽世醜態,以為地獄榜樣。且如陽世吏書,狠索銀錢,不顧貧民生死,即與塑的鬼判何異?
皂甲苛求分例,一味喝五吆三,造言生事,面是背非,有錢則滿面風,無錢則面青眼突,實牛馬而襟裾,又與塑的牛頭馬面何異?只可惜多與一副人形耳。冥府勾人,原有舊役一名,喚為磷仵。
此人生相長大,世人不識,呼為無常,殊不知無常者,辭語也,豈有是人姓無而名常者乎!剛又無常。
而即克勾人者乎?不過言人生於世,如隙中之駒,石中之火,夢中之身,光景極短,故曰無常。若磷仵可喚無常,何獨土地不可名為‘有短’哉?地府固無此等胥役。
總之作善事則地獄亦人間,作惡孽則人間是地獄,何疑惑之有!”波斯躬身作禮道:“善哉,善哉,非教主之智慧,其孰能破此陣耶?信乎諸孽皆由自致而然。
譬如弟子以羅漢身,一念妄動,遂有千般苦惱,隨即汰濁淘污,尤[歹帶]俗緣塵慮。適蒙十殿王官,考我生平,頗無罪案,卻緣解未純,不合對嗣部判官,倩查夫家後胤,曹官回言無嗣,其方懇彼用情,那官怫然不允。
早動了轉輪部下一員官典,劾某以私冥府,上違佛訓,下亂冥規,未容西返。切思夫家二老,待某恩遇頗隆,而求嗣之衷,殷殷可憫,愧無尺寸相酬,將以途次之便,為彼贊襄,少酬萬一。奚料不得報恩,反蒙黜逐。弟子不復本相,特此故耳。”地藏道:“原來尊者因此之故。轉輪何得如此膠執?明我去見他,即當給還本相。這事極易,尊者寬懷。”波斯道:“弟子又何亟於西域?轉輪不給本相,部曹不肯添丁,只也由他罷了。
我須拚個不歸,仍還陽世,託為成氏之子,完此初心,他再返沙門,未為遲也。何煩喬吏胥之褒貶乎?”地藏道:“尊者不必使氣,你既一心已定,好歹明調停。且到後院薄齋,少敍少敍。”***今朝推卻父心,他弒夫誰能。梟殘狐媚本同,縱然塗抹終獸禽。惻聞不覺心膽落,番笑雷公眼誠錯。何時再請上方刀,逐此妖魂走沙漠。
卻説波斯達那尊者,因怒氣間,便要與轉輪王做個釘對,虧得地藏一力勸留。次對波斯道:“昨尊者所諭,雖系知恩報恩、繼絕舉廢之善念,但尊者前度思凡,實為已甚,今者其可再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