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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mdas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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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淇淋端上來,夏原又起身幫忙拿勺子管。這些細節對他來説,已經成為一種禮儀習慣。注意到這一點,她也就安然享受他的服務,嚐了口,非常美味,家裏都沒有的味道。夏原問:“還行嗎?我自作主張點的,也不知道你喜不喜歡。”她實話實説“恩,好吃。以前在家裏沒吃過。”夏原笑:“這個也沒吃過?那你在家都吃些什麼?”她想了想,説:“家裏有什麼就吃什麼。”夏原有點驚訝“想吃什麼你不會自己買嗎?”她挖了一大勺草莓汁,含糊説:“很少,我媽媽不大讓我吃這些,説容易吃壞肚子。而且,邊吃飯邊説話也是不允許的。”由此,夏原得出一個結論,何如初是一個地地道道的乖乖女,人生純粹是一張白紙。

“嘖”了一聲,説:“我就奇怪了,像你這樣的人,應該是起早摸黑,認認真真唸書的那種,怎麼跟他們一樣來這兒上大學了?”何如初聽的一怔,看了他一眼立即低頭,慢慢説:“成績不好唄。”她不想別人知道事情真相,連自己也不願再提起。

夏原覺得此刻的她突然又不像是一張白紙,若無其事的表情下,似乎隱藏了許多的東西,帶點神秘的氣息。知道不能繼續問下去,立即岔開話題説:“初來北京,還習慣嗎?”她搖頭,緩緩説:“不習慣,什麼都不一樣。我問食堂師傅要調羹,人家不知道是什麼,後來硬説是勺子才明白過來。還有,我們家沒有人生吃蔬菜,我頭一次見了,很吃驚,簡直不敢相信菜也可以生吃的。包菜在這裏叫圓白菜,簡稱白菜,曾被人取笑過…”她告訴他許多彆扭的地方。

夏原聽的津津有味,笑説:“原來你們那兒是這樣的啊!還有呢還有呢——”她笑了笑,説:“現在好很多了,慢慢適應了,入鄉總要隨俗的。”他挑眉“沒想到你看起來嬌嬌弱弱的,其實不錯的嘛。”倆人漸漸稔,話多了起來,邊説邊笑。

夏原站起來端水果沙拉,不經意抬頭,看見範裏站在門口,眼睛到處搜索,像是找人的樣子,揮手喊:“怎麼來這兒了?找我嗎?”範裏見他也在,走過來寒暄:“不是,找別人呢。”鍾越沒有走近,站在幾步遠的地方,微笑點頭示意。

範裏剛想介紹,何如初隨着她的目光轉頭,一看之下,不由得呆住了,好半天才回過神來,強笑説:“嗨,鍾越,沒想到在這裏遇見你。”真是萬萬沒想到。

更吃驚的是鍾越,從頭到腳打量她,一頭海藻似的長髮剪短至耳下,斜斜分開,出一張白皙素淨的小臉;耳朵上戴了一對小小的寶石藍海豚抱球狀的耳環,十分緻;上身是一件白底黑粽葉圖案不對稱樣式小衣,下身穿了件剛到膝蓋的紅黑相間褶皺式格子裙,美麗卻不張揚,還是像一幅畫。抬眼看他的樣子,是那麼悉卻過於安靜。一時間,竟想不到好的説辭,只微微點了點頭。

範裏看着他們笑“原來你們認識。”鍾越對她介紹:“這就是何如初。”心中的震驚仍沒有消褪。範裏吃驚不已,連聲説好巧好巧,對一頭霧水的夏原解釋:“我們是來找何如初的,沒想到你們在一塊兒。更巧的是,大家都認識。”四個人面面相覷,都覺得是難得的緣分。

夏原忙站起來讓座,招手叫服務生,四人重新坐下。鍾越看着對面形象氣質大變的何如初,心中有許多話要説,只是當着別人的面,最簡單的都問不出口。範裏好奇打量他們,笑説:“鍾越,你這樣急着找何如初,有什麼事兒嗎?”鍾越微微點頭,不答,好一會兒説:“何如初,你這個樣子,若是走在路上,一時走了眼,以前的同學恐怕都認不出來。”何如初低頭,掩飾喝了口飲料,問:“變化這麼大嗎?只是剪了頭髮而已。”夏原很興趣她以前是什麼樣,催着讓她説説。鍾越笑着代答:“她以前頭髮很長,老愛穿卡通圖案的衣服。我們大家曾笑她是卡通人物。”何如初忙問:“我怎麼不知道?”鍾越微笑:“哪裏敢讓你知道,又不是不要命了。”夏原笑起來“何如初,沒想到你這麼剽悍,一點都看不出來。”何如初搖頭苦笑,連聲分辨不是的,不是的,一臉認真的神情。的範裏都笑起來“哎呀,何如初,你真可愛。”她見大家都在笑,訕訕地不説話了。大家説了幾句閒話,範裏想鍾越心急火燎地找何如初,只怕有事,當着自己和夏原的面不好説,於是邀着夏原先走了。夏原送她回宿舍,路上説:“這個鍾越跟何如初又是怎麼一回事?”範裏沉了一會兒,説:“聽鍾越説,倆人以前是高中同學。何如初好像出了什麼事兒,他急着找她,一刻都等不得。”夏原轉頭“哦,是嗎?”輕輕一句帶了過去。鍾越那個人,遇事沉穩,可不像是會輕易着急的人。倆人心裏雖各有想法,卻都沒有説chu來。

第23章這裏,鍾越看着何如初,嘆氣説:“你變了很多。”剛才也説過這樣的話,此刻全然是兩樣的心情。何如初勉強笑了下,説:“都上大學了,不是小孩子了,跟以前當然不一樣。”鍾越從未聽過她這樣蕭索黯然的語氣,抬頭看她,往純真無瑕的眉眼似乎已有了哀傷,心裏堵堵地説不出話來。過了好一會兒,他微微抱怨:“你人在這裏,也不跟我們聯繫。你知道,我——”硬生生打住,沒有説完。

何如初抱歉地笑“不是我故意不説,先前我並不知道你也在清華,大家在哪都不知道,也沒有聯繫方式。高考,估分,錄取的事我一概不知。”鍾越沉默,問服務生要了紙和筆,説:“你把你的電話號碼告訴我。”何如初説了。他端端正正寫在紙上,小心翼翼收起來,放在裏面的口袋裏。沉半天,還是問了出來“高考完,我打電話找過你,還問過許老師,一點都不知道你的消息。你——還好嗎?”何如初來回撥手裏的管,眼睛看着某處發呆,緩緩説:“這幾個月,我在美國待着呢。家裏——出了點事兒。姑姑在美國定居,就把我接過去住了幾天。本來説讓我在那邊繼續升大學的——”鍾越問:“那為什麼又來這裏唸了呢?”她用勺子挑了塊冰出來,含在嘴裏,直到完全化了才説:“那裏是個很奇怪的地方。整整夜説英語,又快又難懂,氣的,東西超級難吃,説話做事跟我們反着來,什麼都不一樣。有一次在街頭還看見過持槍搶劫——反正不喜歡,就回來了。”以前從沒有想過出國唸書,所以一點準備都沒有,心理上所受的衝擊更大。

鍾越默默點頭。她左右看了看,説:“大家都吃完飯了,咱們出去説吧。”倆人沿着柳堤慢慢走着,深秋的微風吹在身上,雖有涼意卻不覺得寒冷。鍾越想起來,問:“韓張早就知道你在這兒嗎?”她搖頭:“昨天晚上才知道的。我來這裏唸書,除了家裏人,其他人都不知道。

鍾越很想知道她為什麼會缺考,卻始終不敢問出來,一直按捺着,説起其他事來“有一次我在圖書館,像是見到你,抬頭找時,卻不見了。”何如初笑了笑,説:“好不容易辦了一張你們圖書館的卡,我統共只去過一次,是為了借參考資料。我是九月底才回的國,直接就到現在這個學校參加入學‮試考‬,第二天得到通知説錄取了,我就來這裏唸書了。”鍾越問:“那這中間你沒有回上臨嗎?”她頓了頓,點頭“沒有,直接來唸書了。因為我到的那會兒人家已經開學了,是因為入學成績特別好,人家才破例收的,所以沒有回家。”特意解釋這麼多,不能不説是掩飾和逃避。她怎麼還願意回家呢!想都不願再想。

走到橋邊,她抬手看了看錶,説:“下午我還有課呢,要先走了。”鍾越便説:“我送你去教學樓,離這兒遠的。”轉身又送她回來,隨口問:“都學些什麼?跟我們一樣嗎?”她搖頭“不一樣,主要是學英語,還有專業課。課本都是英文版的,那些蝌蚪文一看就煩,讀起來非常吃力,對着文曲星,一個單詞一個單詞地查。老師基本上是外籍教師,不會説漢語,全英文授課,一碰到專業名詞,聽得半懂不懂的。跟人家説的一樣,雞同鴨講。”她都這樣,班上的其他同學就更不用説了,完全是雲裏霧裏,似乎講台上的外國老頭兒説的是法語,聽不懂理所當然。

鍾越安她:“剛開始不習慣,慢慢就好了。”她點頭,笑説:“以後等我完全聽懂了,基本上就成才了。”鍾越又説:“其實我覺得你這個學校很好,不論是硬件設施還是師資力量,都很不錯,專業非常強。只要好好學,將來出了社會,只怕比我們學校的學生還厲害。”她微笑不語。是啊,只要好好學,到哪都要好好學。教學樓近在咫尺,她站在台階上,朝他揮了揮手,轉身進去了。

鍾越看着她右邊滑下來的頭髮遮住了眉眼,很想替她別到耳後,手指張張合合——這樣做,畢竟是太冒失了。一個暑假過去,彼此的心境似乎發生了改變,他不敢確定她的情是否和往一樣。尤其是再次見她,身邊已坐了其他人。夏原,看起來很不錯。他還是第一次在清華見有人長得那麼好看。

下午沒課,坐在自習室裏左右定不下心來,乾脆收了書本,過來找韓張。韓張見到他有些驚訝,笑説:“什麼風把你給吹來了?”請他到大講堂附近的小咖啡館坐。他笑着搖頭“我還是頭一次來北大,都説未名湖漂亮,正好看看。”韓張便領着他逛,笑説:“看多了也就這樣,綠化好,比你們學校緻些。原本就是王爺的府邸,沒什麼稀罕的。”倆人沿着白石板鋪成的小徑一路逶迤走來。鍾越給他一大張紙“這是這次同學聚會的名單,一共有十三人,你看看怎麼安排好。”韓張謝過他,收起來,調侃:“十三,真不是個吉利的數字。”原以為他是特意送名單過來的,其實打個電話就成,沒想到他説:“我今天見到何如初了。”大吃一驚,忙問:“是嗎?”鍾越轉頭看他,眼中神有些複雜“你昨天晚上打電話説有事告訴我,就是何如初的事?”韓張點頭“是啊,昨天晚上本想説的,聽見你們宿舍有人罵大半夜的打電話嫌吵,想着今天告訴你。早上我還去找了她,匆匆忙忙趕回來上課,轉頭就忘了。”沒有説何如初叮囑他不告訴大家尤其是鍾越她人在清華一事。又問:“你怎麼碰到她的?”鍾越含糊帶過:“同在清華,總有遇見的機會。”其實不然,若不是緣分,擦肩都會錯過。緣分這種東西,要有緣也要有分,才是好的。

韓張遲疑了一下,問:“那她都説了些什麼?”鍾越回答:“她説她這段時間其實待在美國,所以一切事情都不清楚。我來找你是想知道她為什麼缺考,你大概知道。這麼大的事,其中必定有變故,我不好直接問她。”怕惹她再傷心一次。本來她應該快快樂樂在名牌大學就讀的。

韓張支吾半晌,猶豫着要不要説。後來想,何如初家裏發生的事,終究是紙包不住火,於是告訴他:“她家裏出事了。高考那天,她母親一時想不開,割腕自殺。最後一場理綜,她本來走了,又折回來拿東西,家裏沒人,哭着打電話叫的救護車。所以,就缺考了。”韓張講的平平淡淡,三兩句就結束了,鍾越可以想象其間的驚心動魄。何如初從小被保護的滴水不漏,何嘗經歷過這樣的事,不知道當時是怎麼過來的。心裏隱隱作痛,問:“後來呢?她母親——沒事吧?”韓張嘆了口氣“幸好刀片不快,割的不深,搶救及時,已經沒事了。”鍾越舒了一口氣,欣地説:“那就好。”他自己從小就沒有母親,知道沒媽的孩子是什麼樣的光景。

隔了半晌,低聲問:“那她父母,現在——”韓張皺眉:“在鬧離婚,非常糾結,只是不敢讓她知道罷了。所以她母親一沒事,她父親就送她去美國姑姑家住,也是避開的意思,眼不見心不煩。這些事,我也是後來才知道的。”鍾越不知道短短一個暑假,她的家庭居然發生這麼多事,足以用翻天覆地來形容,此刻才明白為何見到她,身上有一種壓抑的氣息,臉上雖然微笑着,笑意卻沒有伸到眼睛裏去。他不知道她從天上一下子掉到地上,是如何熬過來的。

回來的路上一直在替她心疼。

想着要去找她,可是沒有藉口。在食堂吃飯,碰到同宿舍的李琛,叫起來:“哎呀,鍾越,你這一下午到哪去了?到處找不着你!系裏的鄭教授找你呢,急的,不知道有什麼事。”看了看時間,又説:“鄭教授晚上要開會,這會兒大概還沒走,你快去吧。”鍾越聽了,飯也不吃了,趕着去系裏。原來系裏有個很有名的社團,叫“風行天下”全都是計算機系的高材生,和外面一些上市公司合作,專門開發編程設計軟件之類的,這個社團因為高質高量,在業內都小有名氣,每年要招收優秀新生,收進來,進一步培養。只是要求非常嚴格,一般人不容易進。鍾越是鄭教授的得意門生,因此向社團推薦了他。

社長孟十目前是研一的學生,已是一位獨擋一面的人物。看了他的資料,頗興趣,説要見見他。鍾越見過鄭教授便去找他。社裏正好在開會,孟十請他也坐下聽聽,説説意見。對其他人笑説:“早就聽鄭教授説是一位帥哥,果然聞名不如見面。”鍾越對孟十這個傳奇人物早就有所耳聞,沒想到能得到他的青睞,忙認真傾聽,會上也提出了幾點中肯的意見。孟十點頭,用讚賞的眼光看他“不錯,對一個剛大一的新生來説,大有潛力。不過,你想入這個社,還得考考你。你照着這上面的要求,開發設計一個網站,時間有點緊,三天後就要。”遞給他一份要求書,又説:“不是故意為難你,大家進這個社,都要過這麼一關。我當初入這個社團,也是這麼過來的。”鍾越忙説知道,回去立馬就忙開了。盯着電腦一動不動,屏幕上的微光一閃一爍,只聽見鍵盤鼠標敲擊的聲音。等肚子咕咕亂叫,才知道餓了,想起晚飯還沒吃呢。衝了杯熱咖啡,靠在椅子上慢慢喝,嫋嫋熱氣不斷升騰,空氣中飄過一陣清香。站起來活動腿腳,拉開窗簾往看,已是夜深人靜時分,樓下偶爾有晚歸的學生經過。

不經意抬頭,看見西北方向矗立着一棟高樓,依稀記得似乎是國際學院的教學樓。

第24章自然而然想到何如初,心又隱隱地疼起來,就像以前開運動會被她狠狠撞倒在地時的那種疼痛。他突然難以抑制,心想,今天一定要再見見她,説幾句安的話,鼓勵鼓勵她。想起一樣東西,正好帶給她。不然大半夜的找上門去,沒頭沒腦的,實在難為情。

站在“菊苑”門前,才想到這麼晚了,她也許已經睡了。可是既然來了,又不甘心就這麼回去。到旁邊的小賣部打電話,心情有些緊張。一個女孩子很快接起來,問是誰。他説找何如初。

何如初聽見是自己的電話,還以為是韓張又來騷擾她,待知道是鍾越,有點驚訝,説:“這麼晚有事嗎?”看了看時間,都十一點半了。

他清了清嗓子,問她有沒有睡,説有東西要給她。何如初答應一聲,説明天過去找他。他尷尬説:“我現在在你宿舍樓外邊呢。”她隨便披了一件外套,連忙趕過來。

銀白的燈光透過樹的縫隙照在灰白大理石地面上,如同撒了一層亮粉。周圍十分安靜,偶爾有風颳過,枝動葉搖,簌簌作響。聽見一陣悉的腳步聲“踢踏踢踏——踢踢踏踏”有規律的由遠而近,以前還在零班聲,不用抬頭,便知道是她來了。他靜靜聽了會兒,轉身,見她穿了一件掐長風衣,隨便扣了幾個釦子,腳下靸着一雙鵝黃氓兔式樣的拖鞋面走來。

何如初理了理被風吹亂的頭髮,淡淡笑問:“看你穿的這麼少,冷不冷?”他還是和白天一樣,只穿了件藍白條紋心領衣,身下是一條深棉質長褲,身段頎長,越發顯得骨骼清奇非俗

他笑説不冷,從口袋裏掏出一張巴掌大的紅本本,解釋説:“這是你的高中畢業證。我想人人都有,你也應該拿着。畢竟是一種紀念。”一紙文書,結束了數年的苦讀生涯。

她接過來,封面上有“上臨一中”幾個燙金大字,下面是校徽。打開看時,左邊貼了一張自己的一寸照片,那時候還是長髮,穿一件紅白翻領橫條紋線衫,咧着嘴笑的無憂無慮,右邊是公文,蓋着韓校長的簽字章。她看了半晌,笑問:“怎麼會在你這裏?”她沒有去拿,應該在許魔頭那裏才是。

因為零班的人差不多都上大學去了,所以高中畢業證要不要無所謂。許魔頭也不重視,抱了一摞簽好字蓋好章的畢業證給他,讓他把空缺的名字填完,然後發下去。因為這事是高考完才做的,大家都離校了,很多人都沒要。他也就扔在那裏,惟獨隨身帶了何如初的。最主要的原因是因為上面有她的照片。他當然不會説出來,只含糊説是許魔頭讓他帶給她的,所以收在身邊。

何如初不疑有他,連聲道謝,嘆了口氣,低聲説:“其實,我懷念零班的。那時候,雖然整天是‮試考‬,一天到晚抱怨個不停,但是——那種覺再想起來卻很好——”話沒有説完,可是她的意思,他完全明白。在零班時的她,還沒有經歷這麼多的變故。

鍾越微微點頭,説:“零班有很多人在北京,大家搞了一個聚會,你也一起來吧。就像回到以前一樣。”她默然不語,好半晌説:“韓張也跟我説過這事,我已經跟他説了不去。”他極力遊説她:“為什麼不去?以前同班同學上了大學還能聚在一塊,不是一件容易的事。等大家學習生活忙了,人要這樣全,恐怕很難。”她不做聲。他便説:“你還是去吧。”聽在耳內是這樣的悉。她忽然想起高考前的籃球賽,她不願意去,他也是這樣説:“你還是去吧。”將她的心攪成一團漣漪。可是今時不同往,倆人之間似乎隔了許多許多東西,差距越來越明顯。下午看見範裏,想讓她不自卑都不行。

鍾越見她不回答,小心翼翼問:“你在擔心什麼嗎?”當然,她怕見到以前的同學。零班所有人裏,就屬她最沒出息。所以,寧願躲起來當縮頭烏龜。見鍾越一直期待地看着她,實在抵不過,只得説:“我再想想,看到時候有沒有時間。”鍾越勉為其難説:“好吧,不過,大家都希望你能來。”倆人靜靜立在柳樹下,風吹過柳條,拂上她肩頭。鍾越伸手,拿掉她身上沾上的柳葉,輕聲問:“這段時間,你——還好嗎?”從韓張那兒回來,一直想問她這個問題。

她微微點頭“還好。”鍾越又問:“一個人在外面,有很多不適應的地方吧?”聽着他這樣輕柔的詢問,心裏忽然覺得酸酸的,眼眶有點濕潤,清了清嗓子回答:“剛開始有,現在都好了。”鍾越又説:“不要想家,有什麼難事就找我。”她終於忍不住,眼角湧出淚滴,連忙拭去了,低頭説:“好的。”可是聲音低沉沙啞,帶有哽咽之音。因為角度關係,他看見她臉側在燈下閃耀的光點,怔了怔,明白過來是眼淚,心下一陣絞痛,半天問:“家裏——還好嗎?”何如初泣了下,忙忍住,搖頭説:“不知道。”待情緒漸漸平穩,緩緩説:“我一直都沒回家。他們大概是不要我了——”無聲噎着,猶極力告誡自己不要哭不要哭。垂頭落淚的樣子,真是可憐可嘆。

鍾越伸手想抱她,她卻退後一步,揮手説:“快十二點了,我們有門。先進去了,有事再聯繫。”留下呆立在身後的鐘越,轉身去了,越走越快,卻止不住噼裏啪啦往下掉的眼淚。

自從一個人來到北京,這還是她第一次掉眼淚。不敢讓人看見,一個人躲進洗手間,待淚收住了勢,用冷水擦了把臉才出來,倒在牀上又想起不久前發生的那些事,卻覺像是前世今生般遙遠。

父親的外遇,母親的自殺,高考的失利,全是她想都不曾想過的事情,整個世界一夕間“轟然”決堤,原來自己一直住在空中花園,愚昧而無知。母親自殺的場景嚇的她連續做了半個月的噩夢,明白事情的真相後,再也不肯跟何爸爸説話。何爸爸又急又無奈,擔心她留下心理陰影,影響一生,心想暫時離開應該比較好。於是讓她姑姑回來接她暫時到美國散散心。

何爸爸也曾打電話給她,她還是拒絕跟他説話。從她姑姑那裏得知,她整天不言不語,整個人都變了,瘦了一大圈。何爸爸因為愧疚,不敢輕易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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兒。一切事情都是她姑姑做主。當姑姑問她要不要來美國上大學時,她想了許久,搖頭説不喜歡這裏。姑姑考慮到她以前沒有出國唸書的心理準備,難免不適應,目前她又是這種狀況,一旦來了,只怕巧成拙。於是幫她找了最好的國際學院,讓她在國內先準備準備。

母親的消息一概不知,也不知道過的好不好。父親偶爾會打電話過來,低聲下氣跟她説話,她有時候接了,拿着話筒不出聲,一句話都不説,連最簡單的“喂”也不肯説。何爸爸到後來已經習慣這種情況,費盡心思想,每天打一次電話,只怕她嫌煩,若是一個星期打一次,又放心不下,於是定了時間,每週三、六晚上打一次。每次叮囑許多話,注意身體,按時吃飯,早睡早起;天氣預報説北京明天有寒,記得多穿一件衣服;要颳大風了,外面髒,最好不要出門;衣服不會洗,拿到外面的乾洗店去…

聽着聽着覺得心酸,常常是她先掛了電話。還記得父母攜手帶她去動物園的情景,為什麼轉頭母親就自殺呢?一直以父母為驕傲,原來竟是假的…她不是一個多愁善的人,從來都是大大咧咧,丟三落四,可是受到這樣的創傷,一時半會兒很難痊癒。就算痊癒,恐怕也要留下深深的疤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