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詳紅樓夢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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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氏的小丫頭寶珠因為秦氏身後無出,自願認作義女,"賈珍喜之不盡,即時傳下,從此皆呼寶珠為小姐。"俞平伯在"紅樓夢研究"中曾經指出這一段的不近情理,與秦氏另一個丫頭瑞珠"觸柱而亡"同是"天香樓未刪之文",暗示二婢撞破天香樓上的幽會,秦氏因而自縊後,一個畏罪自殺"殉主",一個認作義女,出殯後就在鐵檻寺長住,等於出家,可以保守秘密。"那寶珠按未嫁女之喪,在靈前哀哀絕。"甲戌本夾批:"非恩惠愛人,那能如是。惜哉可卿,惜哉可卿!"舉哀並不是難事,這條批解釋得異常牽強而不必要,蓋彌彰。畸笏是主張刪去天香樓上打醮的,顯然認為隱匿秦氏死因不夠徹底,這批語該也是畸笏代為掩飾。
另有一則類似的,也是甲戌本夾批,看來也是畸笏的手筆:寶玉聽見秦氏死耗,吐了口血,批"寶玉早已看定可繼家務事者,可卿也,今聞死了,大失所望,急火攻心焉得不有此血。為玉一嘆!"這條批據秦氏託夢,強調她是個明智的主婦,但是仍舊荒謬可笑。
顯然畸笏與雪芹心目中的刪天香樓距離很大。在第十三回,雪芹筆下不過是全部暗寫,棠村所謂"不寫之寫";畸笏卻處處代秦氏洗刷。
第十回張友士診斷秦氏的病:"今年一冬是不相干",要能捱過了分,就有生望了──當然措辭較婉轉。此後改寫賈瑞,同年"臘月天氣"賈瑞凍病了,病了"不上一年,…又臘盡回,"方才病故。夾敍"這年冬底"林如海病重,接黛玉回揚州。黛玉去後,秦氏死了。第十二回批註賈瑞寄靈鐵檻寺,是代秦氏開路(庚本第二七o頁,己卯、戚本同),可見死在秦氏前。秦氏的病,顯然拖過次年分,再下年初方才逝世。既然一年多以前曾經病危,甚至於已經預備後事了,即使一度好轉,忽然又傳出死訊,也不至於"閤家…無不納罕,都有些疑心。"最後九個字棠村指出是刪天香樓的時候添寫的。顯然這時候是寫秦氏無疾而終,並不預備補寫她生過病。只有徹底代她洗刷的畸笏才會主張把她暴卒這一點也隱去。
前面説過,甲戌本第十三回與回前總批之間隔了一段時間;此回有了回前總批後,又隔了更長的一個段落,才重抄下三回,湊成一冊四回本。第二次耽擱,該是由於補加秦氏病的問題還是懸案。畸笏無法知道改寫上兩回是否會影響下兩回,所以要等改了第十至十一二回之後再重抄第十四至十六回。拖延到一七六二下半年,他的意見終於被採用,第十回寫秦氏得病,第十一回又自鳳姐寶玉方面側寫秦氏病重。至於這兩回原來的材料,被擠了出來的,我們可以參看第三十四回,寶釵問起寶玉捱打的原因,襲人説出焙茗認為琪官的事是薛蟠吃醋,間接告訴了賈政。寶玉忙攔阻否認。寶釵心裏想“難道我就不知道我的哥哥素恣心縱慾毫無防範的那種心?當為一個秦鍾,還鬧的天翻地覆,自然如今比先更利害了。”書中並沒有薛蟠與秦鐘的事。第九回入塾,與薛蟠只有間接的接觸。同回寶玉第一天上學“秦鍾已早來候着了,賈母正和他説話兒呢。”戚本批註:“此處便寫賈母愛秦鍾一如其孫,至後文方不突然。”後文並沒有賈母秦鍾文字。回內同學們疑心寶玉秦鍾同戀愛“背地裏你言我語,詬誶穢,佈滿書房內外,”句下戚本批註:“伏下文阿呆爭風一回。”顯然第十回原有薛蟠調戲秦鍾,可能是金榮從中挑唆,事件擴大,甚至需要賈母庇護秦鍾。
此外還刪去什麼,從第十二回也可以看出些端倪。此回開始,賈瑞來訪,就問鳳姐:“二哥哥怎麼還不回來?”鳳姐道:“不知什麼緣故。”賈瑞笑道:“別是路上有人絆住了腳了,捨不得回來,也未可知。”上一回並沒提賈璉出門旅行的事,去後也沒有代。顯然第十一、十二兩回之間不連貫,因為第十、十一兩回改寫過,原有賈璉因事出京,刪去薛蟠秦鍾大段文字的時候,連帶刪掉了。
第十、十一回是作者在世最後幾個月內的遺稿,沒來得及傳觀加批,現存的只有一個近白文本第十回有十條夾批(己卯本),沒有雙行小字批註──新稿的徵象。雪芹故後若干年,有人整理一七六o本上半部,換一七六o後改寫諸回,缺這最後改的兩回。不但缺這兩回,顯然一七六o本的第一冊也已經遺失了。
一七六o本第一回應當與x本第一回相同──即甲戌本第一回──因為那是此回定本。但是除甲戌本,各本第一回都是妄刪過的早本,楔子缺數百字。一七六o本是十回本,一回遺失,必定整個第一冊都遺失了。一向彷彿都以為庚本頭十一回在藏家手中散佚,這才拼湊上白文本。其實編集上半部的時候,一七六o本第一至十回已經遺失,如果還存在,也從來沒再出現過。當時編者手中完整的只有這白文本──與己卯本的近白文本──這兩個本子倒是有新第十、第十一回。
從刪批的趨勢看來,一七八四年的甲辰本也還沒有全刪,白文本似乎不會早於一七八o中葉。白文本是編上半部的時候收入庚本的,因此這也就是庚本上半部的年份的上限。據第二十二回末畸笏丁亥夏附記,上半部不會早於一七六七夏,現在我們知道比一七六七還要晚一二十年。
這白文本原是一回本,有簡單的題頁:“石頭記第×回”但是已經合釘成十回本。庚本收編第一冊、與第二冊上拆下來的一回,只撕去第一、第十一回封面,代以回目頁,配合一七六o本,不過改用上半部無期的格式。第一冊回目頁照抄白文本各回回目,第二冊仍舊保留一七六o本原回目頁上的回目。
所以庚本除第一冊外,回目頁上的回目都是一七六o本原有的。庚本的主體似是同一個早本──當然內中極可能含有更早的部份──這本子用“曠”、“嫽嫽”、“姆姆”、“儒海”、“冕璃”但是屢經換,分兩次編纂,在一七六o年與一七八o中葉或更晚。回目頁上始終用這早本的回目,不過一七六o年制定回目頁新格式,也很費了點心思,回目上面沒有第幾回,只統稱第×至×回,因為有的回目尚缺。傳在外的早本太多,因此需要標明定本年月,區別評閲次數。
前面估計過脂硯死在雪芹前一兩年,一七五九冬四評想必也就是最後一次,因此一七八o年後編的庚本上半部仍舊是“脂硯齋凡四閲評過”庚辰秋的期已經不適用,刪掉了。這三張回目頁顯然注重期與評閲次數,與一七六o本的回目頁同一態度。上下兩部回目頁的款式顯然都是編者制定,沒有書主妄加的簽註。
庚本特有的回前附葉共二十張,自第十七、十八合回起,散見全書。典型的格式是:第一行,書名“脂硯齋重評石頭記”;第二行起,總批,低兩格,分段;沒有標題詩。內中第二十一回稍異,總批平齊,而且附在第二十回回末。又有三回款式不同,沒有書名,包括第七十五回有期的那張。
典型的十六張內,吳世昌舉行第二十八回與第四十二回的總批與今本內容不符──第二十八回有“自聞曲回(第二十三回)以後回回寫藥方,是白描顰兒添病也”其實第二十八回初次──也是唯一的一次──提起黛玉的藥方;第四十二回有“今書至三十八回時已過三分之一有餘,”回數不同。
這一起子總批顯然都很老。年代最早的第二十九回就有,第三十七、三十八回來自寶玉別號絳花王的早本(注二十四),這兩回也有。x本新改的第三十九、四十四就沒有,用“嫽嫽”的第四十一回就有。原先的第五十四、五十五合回也有,所以第五十四回仍舊有,x本新分出來的第五十五回就沒有。x本廢除回前回末一切傳統形式,所以此本新寫或改寫諸回都沒有總批,其他原有的總批仍予保留,正如此本頭五回內新的、大改的兩回沒有標題詩,其餘舊有的標題詩還是給保留了下來。
x本頭五回仍舊沿用早先的“回目後批”方式,格局謹嚴而不大方便。總批最初該都是回末硃批,那是最自然的方式,看完一回,批在末頁空白上,沒有空白就作眉批。重抄的時候移到回首,墨筆抄入正文,也許回末又有新的硃批。從別的本子上移抄這些總批為回目後批,如果沒來得及抄進去就無法安。回前另頁總批該是一個變通的辦法,在一回本前面添一葉,也就是封面,因此在總批前加上書名。不標明第幾回,因為回數還在動狀態中,免得塗改。
x本頭五回還是回目後批,後來到不便才改用附葉,因此另頁總批始自x本。舊有的總批重抄收入x本,這種回前附葉的款式顯然不是為數回本而設。附在一回本前面,至少掀過一頁就知道是評哪一回的。編入數回本後,更不清楚了,附葉上的書名不必要,必要的回數反而沒有。x本大概始終停留在一回本的階段上,除了最初幾回有四回本──從甲戌本上,我們知道x本至少有兩個四回本,不過第六至八回在詩聯期換了。
這十六張回前附葉來自x本,有這種扉頁的十六回卻不一定是x本,可能此後改寫過。
這十六張之外,第二十一回回前附葉在第二十回後面,顯然是在一七八o中葉或更晚的時候,上半部編成十回本之後,才有人在別的本子上發現了第二十一回總批,補抄一葉,只好附在上一個十回本後面。
這總批分三段,第一段很長,引“後卅回”的一個回目“薛寶釵藉詞含諷諫,王熙鳳知命強英雄”與此回對照:“此回阿鳳英氣何如是也,他之強,何身微運蹇,展眼何如彼耶?人世之變遷如此,光陰──”末句未完,因此下一行留空白。下兩段之間沒有空白。
這一大段顯然原是個一回本的回後批,末頁殘破。移抄到十回本上的決不是脂評人,否則至少會把末句續成或刪節。
第二段全文如下:“今寫襲人,後文寫寶釵,今寫平兒,後文寫阿鳳,文是一樣情理,景況、光陰、事卻天壤矣。多少恨淚灑出此兩回書!”開首四句也就是上一段已有的:“今只從二婢説起,後則直指其主。
““景況、光陰、事卻天壤矣”也就是上一段最後兩句:“人世之變遷如此,光陰──”兩段大意相同,不過第二段沒有第一段清楚,似是同一個批者擴展闡明第二段,改寫成第一段,大概批在兩個本子上。第一段末句中斷,下留一行空白,顯然還希望在另一個本子上找到同一則批語,補足闕文。
“後卅回”的數目也是後填的,多空了一格。
款式仿照此本典型的十六張附葉,但是總批與書名平齊,走了樣。如果是因為這一回總批特長,怕抄不下,至少也應當低一格──結果也並沒寫滿,還空兩行。
補抄第十三回總批,也在一七八o年後改編上半部之後,因為第十三回不比第二十一回在十回本之首,無法附在上一冊後面,只好用硃筆抄在第二冊回目頁反面。因為不是附葉,沒照典型的格式加上書名。補抄這兩回總批的人有機會參看多種脂本,似乎是曹家或親族子侄輩。時間已經至早也在一七八o中葉以後,與那十六張x本附葉相距三十多年,所以完全是另一回事。
第二十一回這張回前附葉與那十六張差之毫釐,去之千里,另外那三張格式不同的更不必説了,可以擱開以後再談。
“逛”字此書除寫作“曠”、“俇”、“”外,還有“”只出現過五次,在庚本第五十四、五十六、七十一、七十四回。──內中第七十一回寫作“”這是甲戌、庚本的抄本將單人旁誤作雙人旁的傾向,甲戌本更甚,除了“待書”
“俇”統作“”──這四回內倒有三回屬於x本,我們不妨假定x本用“”字,是“曠”改“俇”的中間階段,還沒有在“諧聲品字箋”上發現正確的寫法。
書中賈蓉並沒有續娶,但是第二十九、五十三、五十四、五十七、五十八、五十九、七十、七十五、七十六回都提起“賈蓉之”或“尤氏婆媳”大都是大場面中有她,清虛觀打醮、除夕、元宵節、中秋節、老太妃喪事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