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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獨孤策被她説得怦然心動,趁着田翠翠提起“慕容碧”之際,含笑問道:“翠姊,你如今該説明如何要代小弟取名‘慕容碧’之故了吧?”田翠翠把嬌軀伏偎在獨孤策肩頭,含笑説道:“策弟,慕容碧是我們的媒人,我見到你時,便想起她,再加上‘碧’字並無什麼脂粉俗氣,自然而然,隨機應變地,把她的名字,暫加借用,作為你的名字!”獨孤策訝然不解,又復問道:“翠姊,你越説我卻越糊塗了,慕容碧怎麼會是我們媒人?”田翠翠一陣格格蕩笑,伸出玉指,在獨孤策額上狠狠一戳,銀牙微咬地,媚聲説道:“策弟,你這個頭小鬼,居然還敢在你老姊姊的面前,亂動心眼,大掉槍花麼?”獨孤策中一跳,趕緊否認説道:“翠姊不要多疑,我怎會對你掉甚槍花?”田翠翠“哼”了一聲,佯嗔説道:“你還敢不招?我來問你,你在那夜進入‘括蒼山西施谷’之前,是不是已與慕容碧頗為相好?”獨孤策聽她這樣説法,知道無法相瞞,遂毫不遲疑地,應聲答道:“小弟雖與慕容碧相識,但僅萍水初逢,無甚深!”田翠翠點頭説道:“這才是老實話,我也知道你們無甚深,否則慕容碧那丫頭也不會打了你一記耳光,狠心離去,任你死在‘西施谷’內!”獨孤策皺眉説道:“此話怎講?姊姊能否説得詳盡一些?”田翠翠近來久曠,慾念奇熾,妙目波地,媚笑説道:“策弟,你居然把當初之事,都忘掉了麼?你要對我親熱一些,我才肯講給你聽!”獨孤策眉頭暗皺,但也無可如何,只得輕伸猿臂,把田翠翠那軟馥馥、香噴噴的嬌軀,摟在懷內。
田翠翠一面偎在獨孤策懷中,享受温馨,一面嬌笑説道:“策弟,你那夜在‘括蒼山西施谷’中,是不是中了‘銷魂蕩魄西施舌’的奇毒?”獨孤策赧然點頭,田翠翠又復笑道:“你既中‘西施舌’劇毒,自然丹田奇熱,慾火高騰,慕容碧恰在此時進谷,你遂一把將她摟住,要求共赴巫山,同圓襄王神女之夢。”獨孤策聽得耳發熱,皺眉無語。
田翠翠繼續笑道:“誰知慕容碧那丫頭,明知凡屬中了‘西施舌’奇毒之人,若不立即男女好合,便將燒乾骨髓,身遭慘死,竟仍不對你稍加憐惜,只是狠狠地,摑了你一記耳光,便即轉身出谷。”獨孤策茫然説道:“我記得她打我,也記得她走去,但似乎又記得她曾經去而復轉。”田翠翠在他懷內,一陣,呢聲蕩笑説道:“傻兄弟,那去而復轉的綠衣人,是疼愛你的田翠翠,不是狠心腸的慕容碧!那時我藏身暗處,見你毒力已發,即將盡髓幹,只好通權達變地,自我犧牲,佈施了一些慈悲甘,讓你慾祛毒,才算是把你這條小命兒,從‘鬼門關’上召回,不至與那些‘西施谷’中的骷髏白骨為伍!”田翠翠美豔刁,狡猾無比,這一段謊話,因系半真半假,故而入理入情,只把她自己也中了“西施舌”奇毒的一節,輕輕瞞過,便使獨孤策聽來毫無破綻,並自厭惡田翠翠蕩之中,微微生出了她的救命之德!
獨孤策透徹瞭解了當初之事,心中反而覺得一片茫然,仰望長天,呆呆無語。
田翠翠這次誤會了獨孤策的意思,居然醋勁微發地,冷笑説道:“男人多半都是鬼,我知道你那心眼之中,仍然忘不了那位尚未被你嘗過甜頭的慕容碧!”獨孤策苦笑説道:“翠姊,你怎麼醋勁這大…”田翠翠不等他話完,便自接口説道:“不是我醋勁大,是我深知那丫頭確實具有使男人們一見難忘的極強魔力,但她這種魔力,如今已告消失,我也不會擔心你再對慕容碧有所戀戀的了。”獨孤策聽出田翠翠言外之意,駭然問道:“慕容碧已死了麼?”田翠翠搖頭笑道:“死是未死,但對你來説,卻等於是死了一樣!”這兩句話兒,聽得獨孤策又自大惑地,皺眉問道:“翠姊此話怎講?”田翠翠笑道:“我親眼看見那慕容碧業已削髮出家做尼姑了。”獨孤策大驚問道:“她為什麼會有這種厭世舉措?”田翠翠搖頭笑道:“慕容碧為什麼要做尼姑的原因,我不知道,但緇衣一着,萬念皆空,你似乎不應該再對一位業已剃卻三千煩惱絲的佛門弟子,再起什麼情絲愛念,而擾她清修了呢i”獨孤策冷眼旁觀,看出田翠翠所説慕容碧業已削髮為尼之語,不是虛言,遂好生驚奇地,繼續問道:“翠姊,慕容碧是在哪座尼庵出家?”田翠翠抬頭看着獨孤策媚笑説道:“策弟,你要相信我決不是由於嫉妒,不肯告你,我只知道慕容碧削髮為尼,卻不知道她是在哪座尼庵,皈依剃度?”獨孤策訝然一蹙雙眉,正再問,田翠翠已知其意地,嬌笑説道:“策弟,我知道你要問我什麼話兒?我是在江湖途中,無心偶遇那位手執拂塵,身穿緇衣,頭上並已祝髮的慕容碧,故而只知她已是佛門弟子,卻不知她在何處出家落足。”獨孤策“哦”了一聲,心頭頓然起了無窮思緒。
他如今既從田翠翠口內得知慕容碧玉潔冰清,不是自己所厭惡的娃蕩婦,自然願意遵守在“羅浮山冷雲峯”頭,與“白髮聖母”蕭瑛所訂的婚姻之約。
但喜訊方臨,噩耗又至,慕容碧不知為何竟削髮為尼,出家遁世?這樣一來,天涯海角,渺渺茫茫,又不知怎樣才能找得着她的蹤跡?
田翠翠見獨孤策聽完自己話兒,立即茫然出神,雙目之中,並似有淚光浮動,不醋火微騰,雙眉略剔“哼”了一聲,自他懷中身躍起!
獨孤策探明虛實,雖想覓機身,但仍懼怯田翠翠突然翻臉,對自己施展“羅漢蕩心丸”之類,無形無無臭無聲的魂暗器!故仍賠着笑臉問道:“翠姊,你怎麼好像是對小弟生氣了呢?”田翠翠冷笑答道:“我怎麼不生氣?你放着眼前對你曾有捨身救命之恩及一度夫之情的田翠翠,不肯親熱,卻去苦苦思念那重重摑了你一記耳光,並忍心聽任你慘死的慕容碧…”獨孤策不等:田翠翠話完。趕緊賠笑説道:“翠姊,我怎會不肯和你親熱?我們方才不是蠻親熱麼?”田翠翠眉頭一軒,曬然説道:“那算是什麼親熱?不必應付我,你還是去想念你那慕容碧吧!”獨孤策不敢接她那句“什麼親熱”話兒的下岔,只對思念慕容碧之事,加以否認説道:“翠姊,我不是思念那慕容碧,只是好奇心切地,在猜測她是受了什麼重大刺?才肯把女孩兒家最心愛的滿頭青絲剪去而已!姊姊請想,我和她緣僅一面,那裏比得上與姊姊已有恩愛深情,怎可能厚於她而薄於你呢?”這幾句話兒,説得頗為得體,遂使田翠翠聞言之下,回嗔作喜地,向獨孤策白了一眼,咬牙媚笑説道:“策弟,你總算還會説幾句良心話兒。”獨孤策如今對於這位“綠衣幽靈”田翠翠,簡直頭痛已極!
因為身是豪俠男兒,雖然極為厭惡田翠翠的蕩格,但她在“括蒼山西施谷”對自己的救命之恩,也不能不略予!
慕容碧清白之謎,既已揭開,自己自應趕緊離開這位美得人,而又蕩得怕人的綠衣娘!
免得萬一把握不住,再墜風網,卻如何還有顏面與恩師大悲尊者,表姊“雲仙子”謝逸姿,以及“白髮聖母”蕭瑛、温冰、慕容碧等人相見?
但怎樣身才能使田翠翠不及施展那些令自己防不勝防的神物藥?
怎樣身才能使田翠翠不至於過分傷心,憤恨自己對她毫無情義?
獨孤策空自用盡聰明,卻也想不出一條能夠完全符合他理想的萬全之策:他的萬全之策,尚未想出,田翠翠的銷魂攻勢,卻已展開!
田翠翠蛾眉含怨,翠袖微-,婷婷娉娉地,走到獨孤策身前,抬起一雙玉臂,把纖纖玉手,搭在他肩頭之上,銀牙輕咬下,先自媚然蕩笑,然後用一種足以令人骨蝕魂銷的呢聲説道:“策弟,你在痴呆呆地想些什麼?既已良心發現,還不趕快和你姊姊親熱親熱,讓我消消氣麼?”田翠翠本具絕,又有獨擅勝場的勾魂手段,加上如今這等面對面地,佯嗔佯喜,吹氣如蘭,慢説是英俊倜儻的獨孤策,恐怕便換了一位鐵鑄英雄,銅澆好漢,也難免要軟化在她的眼波之下。
其實獨孤策要想抗拒,並不甚難,只消出其不意地,趁着田翠翠慾火高騰,神心蕩之際,當來上一記師門絕學“大悲禪功”大概就説可以把這位“綠衣幽靈”送到幽靈冥府之中,去對什麼“紅衣鬼判”十殿閻君“等等,大賣風解數!
但獨孤策吃虧之處,卻在誤認田翠翠對自己真有救命深恩,怎狠得起心腸,向她猛下辣手!
眼看田翠翠的一張宜喜宜嗔的風俏面,逐漸前湊,業已即將與獨孤策頰相親,而急得這位有苦難言的少年英俠,心中狂跳,滿身冷汗之際,突然來了救星。
這救星是七枚用金絲連串的小小金鈴,橫空飛至,帶着一陣“叮鈴鈴”地悦耳脆響,嵌進獨孤策身後兩丈來高的石壁之內。
暮鼓晨鐘,敲得醒名心利念,這七枚金鈴的“叮叮”脆響,居然也具有無窮威力,使“綠衣幽靈”田翠翠的滿腔慾火,頓告冰消!
金鈴方一嵌入石壁,田翠翠便已滿面驚容地,轉身與獨孤策並肩而立。
兩丈來外的一塊巨石之後,慢慢走出一位黑衣婦人。
這婦人年齡約在四十左右,面容絕美,但慘白得不見絲毫血,好似大病初癒,目光則在極為深沉之中,更藴含着極為陰毒!
三人目光一對,其中先發話的,竟是那黑衣婦人,她陰惻惻地,看着田翠翠,冷笑説道:“這位穿綠衣的姑娘,我從你眼光以內,及臉上神情看出,你大概認得我那七枚金鈴?”田翠翠點頭答道:“這是‘七柔鈴’,能夠穿重棉,擊碎金石。”一句“七柔鈐”聽得本來不甚吃驚的獨孤策,也吃了一驚!
他目光微注對方,暗想這位神情冷峻狠毒的黑衣美婦,莫非就是“陰陽雙魔”中的“七柔陰魔”楚綠珠麼?
獨孤策忖度未畢,那黑衣美婦已向田翠翠問道:“你既然認得我的‘七柔鈐’,總也是當世武林中有頭有臉人物。”田翠翠雙眉微挑,含笑説道:“我叫田翠翠,人稱‘綠衣幽靈’,在武林中倒還小有名氣。”黑衣美婦抬起黑衣大袖,伸出一隻蒼白纖手,指着獨孤策,冷冷問道“他呢?”田翠翠生恐獨孤策出馬腳,趕緊搶先答道:“他叫慕容碧!”黑衣美婦又道:“我要問你們兩個問題。”田翠翠嘴角微披,應聲説道:“問不問在你,但答不答覆,卻看我們是否高興?”黑衣美婦臉上略現驚奇神問道:“你難道只認得‘七柔鈐’,不認得我的來歷?”田翠翠揚眉笑道:“我認得你是以‘血影神針無影劍,消魂寶扇奪魂鈎’,震懾八荒的‘陰陽雙魔’中的‘七柔陰魔’楚綠珠!”
“七柔陰魔”楚綠珠“咦”了一聲,繼續向田翠翠問道:“你既知我來歷,應該知我情,竟敢對‘七柔陰魔’所問的話兒,不答覆麼?”田翠翠揚眉狂笑,滿面傲地,朗聲答道:“七柔陰魔成名昔年,綠衣幽靈揚威當世,楚綠珠雖然殺人向不眨眼,但田翠翠揮刃飛頭,血五步,又何曾皺過雙眉?
故而你若以禮相詢,慢説兩個問題,就是百問千問,田翠翠知無不答,答無不盡!倘這等自詡身份,旁若無人,則田翠翠是否答覆,自然要看我是否高興的了!
“這一番話兒,説得不亢不卑,極為得體,頗使獨孤策暗暗為之佩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