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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拉賓諾維茨坐着裝滿生活用品的陳舊貨車回來,後面跟着兩輛裝着淡水和柴油的槽車。這就起了工作熱情,從黃昏一直幹到深夜。猶太人叫着、笑着、唱着,把貨物傳遞到舷梯,傳過甲板,傳下艙口——一袋袋的麪粉和土豆,一網袋一網袋生了蟲的捲心菜和別的沒長好的、疙疙瘩瘩的蔬菜,一捆捆的魚乾以及一箱箱的罐頭食品。衣衫襤樓的土耳其船員把輸油管和輸水管搬到船上,只見這些管子不住地顛簸、跳動着,發出呻聲;他們扣下艙口蓋,笨手笨腳地修理着起錨機,盤起繩索,罵天罵地,用錘子敲打,東奔西跑。這艘舊船象是染到即將啓航所引起的興奮,吱吱嘎嘎地響着,搖搖擺擺,把停泊的纜繩繃得緊緊的。寒風陣陣掀起大湧過防波堤,然而高興得説個沒完的乘客不顧寒風,仍然擁擠在搖晃不定的甲板上觀看準備工作。當他們下去就餐時,在耀眼的半圓月下風已越來越大,將近八級了。
娜塔麗穿着一件紫的綢衣服,臉上搽了點胭脂和口紅,猶豫不決地站在拉賓諾維茨艙房門外搖晃的甲板上。緊緊裹住她雙肩的是埃倫的灰圍巾。她嘆了一口氣,敲了敲門。
“嗨,喂,亨利太太。”在骯髒的艙壁上原來釘那些體姑娘畫片的地方顯出一塊塊淡黃的長方形。除此以外,還是和以前一樣充滿臭氣和凌亂:沒有鋪好的牀、亂堆着的文件、盤旋的煙草煙霧和掛在衣鈎上晃動着的衣服所散發出的勞動者氣味。他關門時説:“這不是賽拉。愛羅斯基的衣服嗎?”
“我是從她那兒買來的。”娜塔麗靠在門口穩住身子。
“我討厭者穿在身上的那件咖啡羊衣服,真是討厭極了。”
“我們去和尼斯當局談話的時候,賽拉總是穿這件衣服。她對付法國人倒很有一套。”
“我對她簡直不瞭解。我對於你們所有的人都太不瞭解啦2”
“你的娃娃怎樣啦?”
“病了。他老是抓自己的右耳,他還發燒。”
“你帶他去過醫務室嗎?”
“去過了。他們給了我一些丸藥讓他吃。”
“嗯。你們和我們一起走嗎?”
“我還沒拿定主意。”
“這並不困難。”他把辦公桌前那張椅子讓給她坐,自己蹲在鐵甲板上。
“怎麼對你自己最有利,就決定怎麼做。”
“你到底為什麼把我們帶上船來呢?你只有給自己添麻煩!”
“心血來,亨利太太。”他使勁煙。
“我們由尼斯開船的時候並沒打算停在這兒。發電機燒壞了。我只好在羅馬一台發電機的電樞,同時再點兒錢。我和赫布。羅斯聯繫,他告訴我説你叔叔在那兒。我很欽佩他,所以——一”
“你的乘客都是從尼斯來的人麼?”
“不,都不是。他們是猶太復國主義的先鋒,現在是難民了,大多數是波蘭人和匈牙利人。他們本打算由黑海邊的康斯坦察走——一般都是走這條路線的——可是為他們疏通的那個羅馬尼亞人拿了他們的錢跑掉了。他們被猶太人代辦處轉來轉去,轉了幾個月,最後到了法國的意大利佔領區。對猶太人説來,那倒是個不壞的地方,可是他們不管怎麼樣都要繼續到巴勒斯坦去。這正是我要做的事,把猶太人送到巴勒斯坦去。瞧,就這麼回事兒。”
“你們是直接去巴勒斯坦,還是經過土耳其?我聽到過兩種傳説。”
“我説不準。關於這一點我會在海上收到無線電信號的。”
“要是你們經過土耳其,你就得帶你們的人非法穿過敍利亞的山區,是嗎?敵對的阿拉伯國家?”
“我以前就這麼幹過。如果我們能直接回家,我們當然會這麼做的。”
“你們的發動機會在海上出病嗎?”
“不會的。我是船舶機械師。這條船是舊了,可這是法國貨。法國人造的船都好。”一可是超員呢?底下那些重重疊疊的鋪位——簡直象廁所裏敞着的長槽!假如又來一次連續三天的暴風雨呢?疾病不就得蔓延了嗎?
““亨利太太,這些人是經常受到惡劣的條件鍛鍊的。”
“難道你就沒想到過,”她擰着手裏的圍巾。
“你們這條船開不成嗎?辦理離港手續可能只是個圈套,為了要把我叔叔悄悄騙走嗎?就在維爾納。貝克面之後,你們拿到了你們的文件,這太巧了。”拉賓諾維茨做出表示懷疑的鬼臉。她很快地講下去。
“我現在想到一件事。要是我們離開‘救世主號’的話——我不是説我們會離開——可是要是我們離開,埃倫可以堅持要求直接去土耳其領事館。我們在那兒等你通過海岸警衞隊轉播的信號,説你們已經過了三英里線。要是沒有信號,我們就要求土耳其給予避難權,並且——你笑什麼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