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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九十章死生有契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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漪喬隔着紗帳示意她莫要發出聲響,繼而輕手輕腳地慢慢翻過身去,小心翼翼地查看身邊人的情況。

她探上他的額頭時,怔了怔,又有些不敢相信地輕輕將手搭上去,待到確定了之後,不喜形於

他的額頭不似之前那般滾燙,已經開始出汗了。

她又伸手解開他的寢衣,發現他身上也是一片汗濕。

他之前惡寒發熱得厲害,這樣的大熱天裹三層錦被都説冷,身上一點汗都不見,只是渾身滾燙又酸楚不已。如今終於見汗了。

但漪喬剛高興完,又開始擔心他捂出痱子。

她轉頭命宮人掌燈,將牀上的厚被子都撤走,又拿柔軟的帕子給他仔細擦了擦汗,正打算將衣襟給他拉回去,忽見他猛地睜開了眼睛。

漪喬愣了一下,動作頓住——倒並非因為她扒他衣服被抓個現行,而是因為她覺着他的眼神有些奇怪。

犀利鋒鋭,如有實質一般,仿似裹挾罡風的出鞘利刃,卻又帶着些她看不懂的情緒。憤慨?愀愴?悲涼?她有些惘。她只覺看着這樣的眼神,讓她內心不安又惶恐。

他維持着醒來時仰躺的姿勢,轉眸看到正呆呆望着他的人,目光轉柔,微笑着温聲道:“怎麼,扯我衣裳被撞個正着,嚇傻了?”漪喬回過神來,衝他撅了撅嘴,小聲嘀咕道:“怎麼會,反正也不是第一回扒你衣服了…”她若無其事地將他的寢衣理好,又為他蓋上自己身上搭的薄毯子,瞧着妥帖了,才放心地握住他的手,關切地詢問他現在覺得怎麼樣。

祐樘眸光轉間打量她一番,最後定定凝望着她滿含憂的雙眸,眼眸幽微。

“我現在覺着好了一些,”他笑了笑,又轉了話頭“你瞧你也是滿頭汗,待會兒去沐浴一番,再叫他們搬一箱冰塊來,不然回頭熱出一身痱子的人便是你了。”漪喬揩掉額頭上的細汗,不以為意地笑道:“我不礙事,只要陛下沒事,我怎樣都好。”他眸光微動,反握了握她的手,沉默了一下,忽然問道:“今天初四了吧?”

“是啊,怎麼了?”漪喬笑了一下“陛下這幾睡的時候比醒的多,都記不清今夕何夕了?”

“明就端午了,”他垂着眼眸,壓抑地急咳了幾聲,嗓音低緩又嘶啞“我明陪着喬兒去西苑看龍舟吧?”漪喬幫他順了順氣,果斷回絕道:“不要,我才沒心情,一切都等陛下好了再説。”她説話間又探了探他的額頭,欣道“陳桷那方子看來也好的,不過我瞧着他似乎沒什麼自信,好像汪先生不在,他便不能拿主意一樣,得我也忐忑不已,不知該不該等汪先生來了再開方子。”

“我睡前喝的是大青龍湯,對麼?”

“嗯,陳桷跟一羣太醫商量了好半晌,定的是這個,”漪喬説着又忍不住笑看向他“合着陛下連自己喝進去的是什麼藥都不太清楚,這可不大像陛下的子啊!”他的目光遊離了一瞬,又淡笑道:“我都病成那樣了,哪裏管得了那麼多,只是混沌間聽到些隻言片語而已。”他垂眸微笑“你那麼謹而慎之地端來的藥,我還有什麼好懷疑的,我的喬兒又不會害我。”這話令漪喬受用得很,忍不住俯身摟住他的脖子在他臉頰上蹭了蹭。

他含笑捏了捏她的臉,又微微斂容,道:“沒有記錯的話,大青龍湯主治外寒未散而裏熱兼起…太醫們可説了我的風寒為何加重?”漪喬面上神一滯,想了想,搖頭道:“這個倒沒有,我也沒顧得上問。”她沮喪地低下頭“興許是…興許是我沒照顧好你…哎呀,對了!”她一拍腦門,剛想説什麼,又覺得有人在旁不妥,轉頭便將那個在旁伺候的宮人遣退了下去。

她回頭看向他,緊握着他的手,不安道:“那個…之前你都昏昏沉沉的,我也沒顧得上説…我問你一件事——你説,會不會有人想害你?”

“喬兒此話怎講?”漪喬將兩名太醫診脈失察以及自己的一些猜測大致與他説了説,末了告訴他,她已經讓牟斌將那兩個糊塗太醫帶走了,看能不能審出點什麼來。

“大概是審不出什麼來的。”

“陛下怎知?”他按了按仍舊疼痛的頭,緩了緩,輕聲道:“喬兒先幫我倒杯水來。”漪喬連忙應聲,小心地扶他坐起身,然後趿上鞋子麻利地端了一杯水給他。看着他一點點喝完,又伸手接過,將茶杯放到了足踏邊的小几上。

他忖度片刻,道:“要害死我的話,這法子又慢又容易暴。何況錦衣衞和東廠都不是吃乾飯的,不然喬兒以為他們每天都在忙什麼呢?何況…”

“何況什麼?”

“何況我自己的身子我自己是清楚的,他們要瞞也瞞不了多久。”漪喬不確定道:“所以…真的是我想多了?”

“嗯,”他笑道“差不多可以肯定。”漪喬雖然一直被他納於羽翼下庇護,大多數時候都不需要什麼心,但安逸的生活沒有令她弛懈下來,心眼始終是存着的。他在病中,又是這個節骨眼上,她就自然而然地覺得自己應當護好他,於是格外審慎戒備。所以在這件事上,容不得她不去多想。

祐樘見漪喬蹙眉不語,握了握她的手,笑道:“不要想這些了。這天底下最想讓我死的人是巴圖蒙克,可他的手還伸不了這麼長,而且他還不至於蠢到用這種風險大又難成事的法子。”

“是我想多了自然最好,”漪喬想想早晨的情形依然有些後怕,抱着他依偎在他前,温存了一會兒,才想起事情還留了個尾巴“那兩名太醫怎麼處置?”

“革職。縱使沒存大逆之心,這種人也用不得。喬兒既然特意代了牟斌,那二人從詔獄出來起碼得去半條命,回頭還能給太醫院其他醫官提個醒。”漪喬點點頭。她到心裏又放下一件事,心神頓松。此刻將近黎明,正是一天裏最涼的時候,她身上的汗也消下去大半,較之方才舒服了不少,睡意便泛了上來。

她拉他躺下,一滑身鑽進她適才給他蓋的薄毯裏,習慣地靠過去擁住他。闔上眼簾之前卻又想起一樁事,糊糊問道:“你剛才是不是做噩夢了?我覺得你醒來時的眼神有些嚇人…”他眸光微斂,拍了拍她的後背,温言似輕哄:“嗯,算是吧。天還沒亮,喬兒再歇會兒。”

“你今天也不要去上朝…等好利索了再説,”漪喬睏意愈濃,有些含混地道“反正也不急在這一時…”説完,又下意識拽緊他一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