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第二十五章痛苦的心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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龍大少彷彿也已呆住,過了一會兒才忍不住失聲道:“你…你…是你!”任我殺轉身就跑,但只跑出兩步,就撲倒在雪地上。他一定要離開這個地方,離開這羣人。他爬起,卻又倒下。他掙扎着,再次爬起的時候,那羣人就把他圍了起來。
龍大少冷笑道:“你是任我殺,是個可怕的殺手,殺人從不眨眼,現在為什麼看見我反而要逃跑?你怎麼了?好像連站起來的力氣都沒有,莫非你也跟我一樣,被人廢了武功,成了半死不活的廢人?”任我殺藥着牙,閉上了眼睛。
龍大少表情殘酷而開心,大聲道:“廢掉你的這個人是誰?我龍大少非他這個朋友不可。”任我殺忽然想起那個神秘的兇手,想起了決鬥的那一幕。
龍大少接着道:“我真想不到你居然也有這麼一天,看到你現在這種下場,我開心死了。”任我殺又憶起了那人説過的話:“你全身的經脈已斷,功力全廢,今生今世,再也不能用刀了。”龍大少還在大笑着道:“我雖然也是廢人,但我還是龍家大少爺,有錢,有酒,有女人,可是你呢?你簡直像是剛剛從墳墓裏爬出來的孤魂野鬼,什麼都沒有,只是一個連狗都不如的小乞丐。”人羣中,發出一陣刺耳的鬨笑。
任我殺沒有聽見龍大少的譏諷和別人的嘲笑,他的嘴已被他自己的鋼牙藥出了血,那人的話始終縈繞在他的耳邊:“這就是結果,我想要的結果,你將活得比死還痛苦,連一個乞丐都不如。”龍大少繼續諷刺着他,辱罵着他,幾乎把這世上他知道的和所能想到的最惡毒的語言都説出來了。
任我殺就像聾子,充耳不聞,不言不動。
龍大少罵了很久,終於把心裏的積怨都罵了出來,似乎也罵累了,忽然柔聲道:“你看起來很餓,是麼?你想不想吃些東西,或者喝一點點酒?”任我殺沒有説話,但他的眼睛卻有些發亮。求生是每個人的本能,他想活下去,他不能死,他還有許多事情要做。
“我知道你一定是這樣想的…”龍大少回頭對身後一個長得黑黝黝的大漢道:“去,買幾個饅頭來,再帶上一樽酒。”饅頭和酒很快就買來了。酒只是尋常的酒,但饅頭卻還是剛剛才出籠的,熱氣騰騰,香氣飄飄。任我殺拼命不讓自己去看、去想,但到最後目光卻還是忍不住落在龍大少手中的饅頭和酒上。
人類有許多弱點,貪婪就是其中之一,飢餓雖不是貪婪的一種,卻是每個人都無法抵抗的。
龍大少微笑道:“你想吃?還是想喝酒?”任我殺目光呆滯,不言不動。
“我乾脆兩樣都給你,好不好?”龍大少臉上的笑容倏忽消失,變得冷漠而殘酷,把手裏的饅頭狠狠地拋在身後,叉開兩腿,指着**,毫無表情地道“從這裏爬過去,饅頭和酒,就都是你的。”任我殺臉已變了,眼神裏出種悲哀之。
沒有人説話,每個人都摒住了呼,氣氛顯得非常嚴肅、緊張。
龍大少本來以為,任我殺是絕不肯忍受這種侮辱的,不料任我殺居然真的就爬了過來,他就像是一條在垂死邊緣拼命掙扎的毒蛇,匍匐爬行,動作笨拙而可笑。
龍大少得意地大笑道:“原來這人不但模樣變了,連子也變了,為了一些狗才吃的雜食,居然寧願受這**之辱。昔風光無限的殺手,今淪為本大少階下囚。可憐!可笑!可嘆!”他實在太開心了,彷彿連仇恨都已經忘記,只是仰首狂笑不止。笑聲突然中斷,隨即響起的是一聲淒厲的慘叫。龍大少彎下了,雙手掩着**si處,表情彷彿非常痛苦。
他忘記了一句古訓:無牙老虎一樣可以藥死人。任我殺竟用膝蓋在他那要害的地方,用力地頂了一下。
沒有人可以隨意污辱他,就算死,他也不能拋下尊嚴。他為自己出了一口惡氣,閉上眼睛,等待龍大少那些凶神惡煞的隨從們撲上來,把他揍成一團餅。
他很快就聽見了龍大少歇斯底里的怒喊:“給我打。”剎那間,雨點般的拳腳就像風雪一樣落在他的身上。任我殺沒有掙扎,他已無力反抗,這一頓重的,揍得他連呻的氣力都沒有。他只覺得,這個本來就不屬於他的世界,已經離他越來越遙遠。
恍惚中,他又聽見了龍大少的聲音:“夠了,都住手,別打死了他。”他身上又捱了幾下狠的,終於平靜了下來。
任我殺已經變成一個血人,四肢百骸似乎都被拆散,可他並不在乎。他忽然笑了,想起剛才那一幕,他的嘴角就忍不住泛起一絲勝利的微笑。
“我不會殺你,因為你現在本不配讓我動手,你只是連狗都不如的乞丐。”龍大少殘酷地笑着,把手裏的那樽酒全都灑落在雪地上,冷冷道“我要你活着,活得比死還痛苦。”
“活得比死還痛苦。”這句話就像一支利劍,狠狠地刺進了任我殺的心臟,他的心在刺痛,在滴血。
龍大少還在大笑着:“我會叫人來盯着你,看着你受盡各種各樣的折磨慢慢地死去,然後再把你大卸八塊,拋到荒野裏去餵狗。”他再也不看任我殺一眼,驕傲地抬起頭,像一個征戰沙場、凱旋歸來的大將軍,轉身而去。
紛亂的腳步,踩扁了雪地上的饅頭。
舊傷新痛,飢寒迫,幾乎讓任我殺崩潰。直到已完全聽不到龍大少那瘋狂的笑聲,他才緩緩睜開眼睛,看見已被踩扁、幾乎被雪花淹沒的饅頭,他冷漠的眼神忽然發出一種光芒。饅頭雖髒,但仍能充飢;只要能充飢,髒一點又有什麼所謂?他已不必在意別人的譏笑,也不必理會別人鄙夷的目光。活着,絕不是可恥的。只有那些沒有勇氣選擇繼續生存的懦夫,才會認為活着是一種悲哀的痛苦。
此時的他已奄奄一息,但他還是用力地爬過去,只不過是幾步之遙,但對於他卻彷彿咫尺天涯。誰能想像,他此刻竟有多麼的可憐,又是多麼的淒涼?任我殺也沒有去想,他的雙手顫抖着,牢牢抓住一個饅頭。饅頭已經扁平如一塊燒餅,還沾着雪花,但他毫不介意,也不管有多髒,大口大口地撕藥着,彷彿正在品嚐山珍海味。
他實在太飢餓了,他需要恢復體力。他好不容易才把這個饅頭嚥下去,手指才碰到另一個饅頭,忽然就聽見了一種聲音——那是車輪碾碎冰雪的聲音。
任我殺沒有理會,用she頭tian乾淨黏在手指上的屑,抓起第二個饅頭又開始啃食。
聲音戛然而止,馬車在他的面前突然停住,一股淡淡的幽香從車廂中飄出,飄飛在風雪中。他忽然到這幽香竟無比悉,猛一抬頭,就看見了一個人——今生今世,他最不想再見到的女人。他曾經發誓,再也不見這個女人,可是他偏偏就在此時此刻、此情此景與她陌路相逢。
歐陽情依然長髮如雲,披在肩後,依然一襲青衣,衣袂飄飄,她的臉上依舊繫着一面黑紗,眼睛依舊如秋水般温柔。她看起來還是和平常沒有什麼不同——不可方物,美如天仙。
歐陽情依然沒有改變,改變的只是任我殺。
“你…你是…”歐陽情猛然怔住,她只覺得這眼神竟似萬分悉,卻絕對想不到眼前這個小乞丐就是任我殺。
任我殺呆了呆,突然把臉埋在雪裏,再抬起頭時,血與雪斑斑點點,模糊了他的面容。
歐陽情輕搖螓首,心裏暗暗嘆息:“這人當然不是任我殺,他怎麼可能變成這個樣子?我一定是太想他了,所以才認錯了人。”任我殺突然大聲地咳嗽起來,嘴裏的饅頭屑和着腥紅的血噴了滿地。
歐陽情生起一種惻隱之心,摸出一錠銀子,輕輕遞給任我殺,柔聲道:“是不是有人欺負你?你受傷不輕,趕快去找大夫看看。”在金陵城裏,乞丐被毆打這種事情,幾乎每一天都有可能發生,她早已司空見慣。
她的聲音温柔甜美,彷彿風秋雨拂過,那一抹柔情便長留心頭,任我殺似已痴了。
歐陽情猛然軀一震,幾乎摔倒。這人的眼神,這人的目光,她實在太悉,太銘心刻骨了,這幾天以來,她每個晚上都夢見過這般的眼神,這般的目光——一抹雲淡風清的憂鬱,一絲似有還無的冷漠,一種不可抑止的哀傷。
“你…是你…是不是你…”她忍不住失聲叫道。
任我殺猛然驚醒,嘶啞着聲音道:“我不認識你。”
“是你,我知道一定是你。你的眼神,我永遠也不會忘記。”歐陽情大聲道“你怎麼會變成這個樣子?究竟發生了什麼事?”任我殺也不知從哪裏來的力氣,一躍而起,大聲道:“我是誰?你又是誰?我都不知道自己是誰,你又怎麼會知道我是誰?”歐陽情一眼瞥見他左手無名指上的指環,一顆心已沉了下去,直落谷底,哽咽着道:“你的指環…這是我送給你的指環…你為什麼不肯承認?”任我殺抱着頭,發出一聲悽楚的慘叫,大吼道:“我不是,我不是,我什麼人都不是…”他突然轉身,發力狂奔,奔出幾步,忽然一個踉蹌,摔倒在地,接連幾個斤斗,又掙扎着爬起,繼續狂奔。
歐陽情沒有追,只是呆立風雪中,芳心彷彿已在這一剎那間被一種痛苦絞碎了,就像是一朵花兒,一片化成千萬片,每一小片又化成千千萬萬片,一如紛飛的花瓣雨…
任我殺蹣跚的身影,很快就消失在風雪飄來的那個方向。她還是沒有追出去,痛苦地緩緩閉上了眼睛,淚水,終於奪眶而出,滑落她的臉頰,濕透了面紗。
她的倩影,彷彿已在風雪中凝固;她的心,彷彿掉進了千年冰。雪花一片一片,片片不斷,落在她的頭髮上、肩上、衣襟上,她彷彿已無所覺。衣袂飄飄,她的思緒也已隨風飄去。
他一定就是任我殺,為什麼他自己不肯承認?為什麼,他會變成這個樣子?究竟發生了什麼事?
…
她心裏有太多太多的疑問,卻偏偏找不到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