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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返航的歡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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電報到來之時“凱恩號”上就像來了新年的除夕,歡度7月4國慶節,就像人人都在過生,人人都在結婚娶媳婦。威利·基思也不例外,雖然按“凱恩號”的標準來説他只是新來乍到,告別家人時留在臉上的膏印還沒擦乾淨的新兵,他也一樣動得熱血翻湧。他給梅·温和他母親都寫了一封信,向梅強烈地暗示如果“凱恩號”在舊金山停靠時他能在碼頭上看到她的身影,那將是超過一切的最好驚喜,而在給他母親的信裏卻沒有一絲這樣的暗示。他是在他的小卧艙裏給梅姑娘寫信的,就像一頭野獸鑽在自己的裏獨自享受那黑暗中的自由之樂一樣。他在寫信的過程中不時作長時間的停頓,使自來水筆筆尖上的墨水都凝固了。他凝視着信紙,腦子裏翻滾着不着邊際的奇思異想。

一個黑影遮住了信紙。他抬頭一看,是斯蒂爾威爾站在門口。那水兵穿着一塵不染的工作服和擦得鋥光瓦亮的皮鞋,那天上午電報到來之前,他就是穿着這身服裝接受艦長的當眾訓斥與宣佈對他的處分的。

“啊,斯蒂爾威爾,有什麼事嗎?”威利同情地問。

作為在甲板上值的軍官,威利曾把對斯蒂爾威爾的判決記在航海誌裏:在艦上閉6個月。他曾懷着好奇的心情仔細觀察了在後甲板上舉行的審判儀式——那陣容莊嚴肅穆,一邊站着身穿筆的藍新工裝的被告,被告對面立正站着一排原告軍官,奎格則鎮定自若、心情甚佳地從傑利貝利手裏接過一份又一份那些“犯人”的紅服務檔案夾。那是一種奇怪的審判方式。據威利所知,據奎格艦長的命令,所有那些罪犯都被寫進了報告。例如,哈丁少尉就被列入了對斯蒂爾威爾的控方,而他並未親眼看見那個水兵在值班時看書。由於奎格艦長從不親自把任何人列入報告,但卻總是轉身對離他最近的那位軍官説:“我要把此人列入報告。”所以審判在形式上保持着應有的三方:原告、被告和法官。奎格煞有介事地假裝對控方按他的命令所陳述的犯罪事實很興趣和吃驚的樣子。威利將這場絕妙的表演看了一會兒,就已得出了自己的結論,認為這是違反公民自由權和憲法權利的,也違反人身保護令和國家最高支配權的,同時還違反了褫奪公權法案以及其他數不清、記不準的説明每一個美國人都有權得到公平待遇的成語。

“長官,”斯蒂爾威爾説“您是軍紀官,不是嗎?”

“沒錯呀。”威利應道。他將兩腿放到甲板上,把文具盒推到一邊,擰上鋼筆帽,用這些動作將自己從一個如飢似渴地需要姑娘的小夥子變成了一個海軍官吏。

他喜歡斯蒂爾威爾。那些身材修長,體格健美,面容清秀,眼睛明亮頭髮濃密,神情開朗,總是樂呵呵的年輕人總是能引起人們的好,就像美麗的姑娘們那樣,以他們身上的青朝氣,無論走到哪裏都會使事情變得愉快起來。斯蒂爾威爾就是這樣一個青年。

“哎,長官,”斯蒂爾威爾説“我有一件麻煩事兒。”

“説來聽聽。”斯蒂爾威爾講了一個情節複雜的故事,要點是他在愛達荷州有子和孩子而他有理由懷疑他子的忠誠。

“長官,我想知道的是這次閉是否意味着我不能請假回家了?我已經兩年沒回家了,長官。”

“我想不會的,斯蒂爾威爾,我不能想像會是那樣。任何一個像你這樣在前方戰區呆了這麼長時間的人都有資格回家看看的,除非他犯了謀殺罪或類似的嚴重情況。”

“這是規定上説的呢還只是您的猜想,長官?”

“這是我的想法,斯蒂爾威爾,不過,除非我另有通知,你就這麼相信吧,哦,我會很快給你明確的答覆的。”

“我想知道,長官——我可否像所有其他人那樣寫信告訴家裏我就要回家了?”威利很清楚,斯蒂爾威爾最好還是等他問過艦長之後再聽答案。但是那水兵臉上乞求的表情,以及威利不想暴自己消息不靈的一點私心,使他口説:“我肯定你可以給家裏寫信,斯蒂爾威爾。”那個准尉頓時喜形於,簡直高興極了。這也使威利為自己大膽地做了肯定的回答到欣

“謝謝您,基思先生,太您了,”斯蒂爾威爾的嘴顫動着,眼睛着光彩,動得連話都説不利落了。

“您不知道這對我有多重要,長官。”他戴好帽子,直身子,給威利敬了個禮,彷彿威利是一位將軍似的。少尉還了個禮,愉快地點點頭。

“好了,斯蒂爾威爾,”他説“很高興隨時為你祈福。”之後,威利又接着寫那封給梅·温的信,他腦海裏聯翩浮現的令人陶醉的美好景象使他把剛才的談話忘了個一乾二淨。

第二天午餐時,軍官們聊天的那種熱烈與歡樂氣氛是自從更換了指揮官以來所沒有過的。有關在澳大利亞和新西蘭那些子裏的漫逸事的老笑話又被重新提了起來。馬里克受到的揶揄最厲害,因為他曾與奧克蘭一家茶館裏的一箇中年女服務員勾勾搭搭。那位女士臉上的黑痣究竟是幾顆成了大家紛紛議論的主題,戈頓確定有七顆,而馬里克説只有兩顆,其他人有説三顆的,有説五顆的,反正最多不超過七,最少也沒少於二。

“哎,我認為説來説去,還是史蒂夫説得對,”基弗説“我猜啊,兩顆是黑痣,其餘的是疣子。”司務長的助手,表情總是喪氣巴拉的惠特克正給大家傳遞一盤煎火腿,突然尖聲大笑起來,把手裏的盤子都扔掉了,差一點沒砸着奎格艦長的頭。那紅的油膩膩的片撒得滿甲板都是。奎格艦長,懷着過節的心情,説:“惠特克啊,你如果想用食物砸我,那也別用呀,可以用蔬菜嘛,蔬菜便宜。”按照軍官們吃飯時的傳統,艦長説的任何俏皮話都要自動地鬨堂大笑,大家於是真的大笑了一陣。

馬里克對那位胖子副艦長説:“哎,好吧,假定她真的有七顆黑痣,至少她是個真實的人啊。我可不像有些人那樣滿足於擁有許多法國雜誌和明信片。”

“史蒂夫,我有個必須對她忠實的老婆,”戈頓喜滋滋地説“她不會因為我看圖片而和我離婚的。但我如果像你一樣是個自由人而不能找個比那個長着疣子的新西蘭母豬好點兒的女人的話,那我就覺得還是看看圖片為好。”

“我曾經遇到過一種絕頂聰明的法子,”奎格的心情顯然少有的好,因為他平時從不參加軍官們的閒聊。軍官們全都靜了下來,洗耳恭聽這位艦長在酒足飯飽之後扯的閒篇。

“我説的是明信片的事。我也不知道我是怎樣被列入那種郵寄名單的,反正我確實上了那個名單——反正,你只需每月給那家公司寄去1美元,他們就給你寄那些畫片,真是用大的閃光紙印的,我估計大約有6英寸長4英寸寬那麼大小。”他用兩手的拇指和食指比劃着説。

“哎,真正聰明的地方在於——你們都知道,體女人的相片是不可以郵寄的,可是——那些女孩子們不是體的,絕對不是,先生們,她們身上穿着你所見過的最最漂亮的粉紅小褲衩和罩,一切都合情合法。妙就妙在一點上,那就是她們圖片上的內衣是可以洗掉的。你只需用一條濕巾把圖片擦一下,於是——哈,你就開眼了——真是絕頂聰明的鬼主意。”他高興地哧哧笑着環視眾人。大多數軍官都擺出了笑臉。基弗點了支香煙,用兩隻手掌擋着臉,而威利則是往嘴裏了一整塊火腿。

“順便問一句,”這位艦長接着又説“你們諸位誰都沒用完俱樂部的烈酒配額吧,用完了嗎?如果有誰用完了,請照直説。”沒有一個軍官開口説話的。

“那太好了。有沒有人反對把他那份酒賣給我的?”配額酒是每人每月5夸瓶裝白酒,可以在海軍船塢軍官俱樂部的酒店裏買到,價錢比起美國國內來簡直是微不足道。奎格給他的軍官們來了個猝不及防:他們事前沒有想到家鄉這種酒的價錢。他們大家都是敢怒而不敢言,雖然程度不同。除哈丁一人外,其他人全都同意了。

“艦長,”哈丁可憐兮兮地訴苦道“我計劃與我子共同享用我全年的所得,我能節省的每一點東西對我都是莫大的幫助。”奎格表示讚賞地笑了笑,原諒了他。於是,當天晚上“凱恩號”的軍官們在艦長的率領下到俱樂部裏的售酒櫃台前排隊買了三十來夸蘇格蘭威士忌和稞麥威士忌。奎格艦長指揮着他們一個個地從櫃枱那兒抱着滿懷的酒瓶子往在外面車道暗影裏停着的吉普車上送,嘴裏不住地向他們表示道謝。等吉普車裝滿了之後,艦長就開着車走了,留下“凱恩號”的那夥軍官在那裏面面相覷。

第二天早晨7點30分,二等木工助理蘭霍恩被叫進艦長卧艙。他發現那位艦長穿着皺巴巴、髒兮兮的華達呢服裝,嘴裏叼着一截已熄滅的雪茄,倚着牀鋪,正在清點地毯上擺得滿滿的酒瓶子的數目。

“噢,蘭霍恩。你能用什麼東西給我做個可以裝下31個酒瓶子的板條箱嗎?”這木工是個情倔強的密蘇里人,瘦長臉,長下頦,黑髮平直,眼睛瞪得大大的看着那些違品。奎格艦長咯咯地笑着擠了擠眼睛,説:“都是醫藥用品,蘭霍恩,醫藥用品。不屬於你的職責範圍,如果有人問你,你就説從來沒有見過這些瓶子,而且對它們什麼都不知道。”

“知道了,長官,”木工説“做個板條箱,大小麼,差不多長3英尺寬2英尺就成了——裏面些細刨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