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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節咸陽大朝會起了爭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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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王嬴政大睡了一一夜,李斯一直守在王城書房。

魏王假被俘獲的捷報傳來,秦國朝野一片歡騰。對山東六國,老秦人仇恨最深的是兩個國家,一個趙國,一個魏國。秦對趙,是秦昭王時期開始的新仇,歷經長平大戰,秦趙遂勢不兩立。秦對魏,則是宿敵舊恨。在秦國變法成功之前,魏國曾在兩代半(魏文侯、魏武侯、魏惠王前期)將近百年裏一直是壓制秦國最強大的力量,可以説,戰國初期秦國的所有危機都是來自魏國。是故,從秦惠王到秦昭王前期的宣太后主政,秦國東出最主要的對手一直是魏國。趙國崛起之後,從秦國第一次攻趙(閼與之戰)失敗開始,秦趙兩國結結實實地殺作了一團,秦國對魏國仇恨也就漸漸淡了。隨着魏國的不斷衰落繼而向秦國稱臣,老秦人事實上對魏國已經從往昔的仇恨轉為蔑視了。雖則如此,魏國的最終結局還是教老秦人想起了許許多多往事,慨之餘自然要大大地歡慶一回。秦王政與大臣們雖不會像民眾那般聚飲於酒肆,踏歌於長街,起舞於社火,卻也在丞相王綰動議下,於很少啓用的王城大殿舉行了一次大宴。大宴之上,飲酒未過兩爵,秦王嬴政便一頭倒在酒案鼾聲大起了。

“長史…”嬴政倒頭之際,對身旁的李斯招手嘟噥了一句。

李斯會意,在趙高將秦王揹走之後,立即去了東偏殿的秦王書房。這座書房很大,事實上,整個六進東偏殿百餘間房屋都可以視作秦王書房。其總體格局是:內殿大約一半是秦王書房,外殿三分之一餘是長史李斯的官署,李斯區域與秦王區域之間,隔着趙高統領的一班內侍侍女們照料秦王起居事務的一方小區域。尋常時,作為執掌秦王機要事務與公文進出的李斯,沒有特殊使命,終都守在外署處置水般進出的密集公文。依照法度,李斯除了早晚送進接出公文這兩趟,並不是隨時都可以進出秦王內書房的。今秦王指着書房吩咐一句,顯然不是要李斯去守候外署,而是要李斯去內書房。已經知秦王為政秉的李斯明白了,書房一定有需要立即辦理的公文。然則,這兩除了戰報並沒有急切公文,而需要立即實施的諸多事務上書,他已經全部轉到丞相府去了。滅國大戰開始以來,經秦王書房親自處置的事務,幾乎全部是有關山東各戰場的大方略,幾乎所有的秦國內政,都由王綰的丞相府承擔起來。沒有山東急報急務,秦王還會有何等樣公事要急切關照?

“備——忘?”一到書房王案前,李斯看見了旁邊立柱上掛着幾條特製的長大竹簡,題頭便是這“備忘”兩個大字。李斯心頭一閃,又瞄了一眼書案,果然書案上乾淨整齊,沒有任何攤開的書簡。顯然,這便是秦王吩咐的事務。於是,李斯在大柱前站定,揣摩起幾條長大竹簡上面的字句來。長大竹簡上的幾行字是:翦軍班師留守幾多賁軍中原復鴻溝蒙恬還國北邊事九月大朝楚齊先後兵力幾多李斯看得明白,四條竹簡所列,都是滅魏之後待議待決的幾件大事。秦王一時沒有定見,故此先行列出,先教他來看,一定是要他預為籌劃相關事項,也包括想要他先思謀對策。李斯繞着大柱轉悠了幾圈,到了自己的外署,召來幾個能事書吏忙碌起來。第一件事,李斯口述,書吏錄寫,先擬定好秦王醒來後肯定要立即發出的幾件王命文稿;第二件事,親自手書一柬,派員送去大田令府邸,請鄭國預擬修復鴻溝之實施方略;第三件事,召來蒙毅會商,先行安置九月大朝會事宜,由蒙毅與丞相府偕同會商諸般事務;第四件事,召來執掌邦的行人署主官,吩咐立即蒐集齊楚兩國的相關典籍,並彙集近年來兩國所有消息,旬內歸總呈送長史署。

幾件事處置完畢,已經是暮降臨。李斯草草用罷晚湯坐在了案前,要將自己對這幾件大事的思路理出一個頭緒來。李斯有逢事動筆的習慣,嘗笑雲:“一管禿筆,抵得三分天賦也。”屬下吏員無不敬佩。今要思謀幾件大事的對策,李斯自然而然地提起了案頭的一管蒙氏筆。案旁薰香嫋嫋,窗前夜風習習,一輪明月高掛,窗外的碧藍水面波光粼粼,使這座池畔宮殿有着一種難得的宏闊清幽。每每坐在這張臨水臨窗的大案前提筆疾書,李斯油然生出一種難言的充滿愜意的奮發之情,才思也分外暢。可是,今夜提筆,堪堪寫下“翦軍班師”四個字,筆下便有了一種滯澀。王翦大軍班師,這件事的要害是“留守幾多”?也就是説,據燕趙舊地的目下情勢,秦軍該留多大的兵力完成後續使命。這個後續使命倒是清楚,一則推行秦法穩定大局,二則妥善解決殘燕殘趙之逃亡力量。那麼,需要多少兵力?大將留誰最合適?一遇到這種以軍事為軸心的方略決斷,李斯便有些混沌,遠不如對邦國政民治種種大局明澈探底。而這四件大事,宗宗都是軍事為軸心,若避開軍事只説其他大局,顯然是言不及義。王賁軍留鎮中原,其使命如何?實施方略又如何?蒙恬回咸陽朝會,北邊匈奴軍事當如何説法?大朝會的軸心議題,肯定是齊楚最後兩大國之攻伐,先滅齊還是先滅楚?兵力各需要多少?凡此等等,除了修復鴻溝,李斯確實沒有能教自己滿意的對策。因為,任何一個在心頭閃現出的火苗都是飄搖不定的。這種飄搖不定,只有自己最清楚。

“天賦領國奇才,大哉秦王也!”李斯擱筆,凝望着粼粼水面的月光,不由衷一嘆。尋常公議看來,泰國之所以虎虎生氣對天下勢如破竹,全然是秦國有一班罕見的軍政謀劃大才。這班軍政大才,當然也包括李斯在內,甚至,職任長史執掌中樞的李斯被看做“用事”的軸心人物。然則,這班軍政大才如王翦、王綰、蒙恬、尉繚、李斯、頓弱、姚賈等等,心下卻都很是清楚,沒有秦王嬴政的天才統御,幾乎所有的長策大略都難以化作驚雷閃電。當然,天下公議已經不再對秦王嬴政的用人之能質疑了,秦國天空的雄才星羣與秦國行將完成的偉業,已經毋庸置疑地使攻訐秦王之辭變成了蓬間雀的尖酸嘰喳。但是,天下對秦王的正面評判,依舊大體停留在對尋常明君的評判點上:用人得當,善納謀臣之策,如此而已。對於尋常君王,這已經是極為難得的評價了。然對於秦王,李斯卻以為遠遠不夠。秦王的全局察之能,秦王的方略決斷之能,秦王對充滿詭譎氣息的軍爭變局的那種獨有的直覺與,是尋常公議所無法知道,也無法評判的。而這種幾乎只能用天賦之才去解釋的直覺、與種種判斷力,恰恰是李斯與樞要股肱們最為歎服的。事實上,秦王不可能沒有錯失。然則,李斯堅信,若是換了另外任何一個人掌控全局,即或這個人是萬古聖王復生,其錯失也必然遠遠多於秦王嬴政。遠則不論,單就選定王賁為中原統帥以及確定五萬兵力滅魏這一點而言,秦王是基於一種清晰的直覺與鋭的辨識所決斷的,而包括王綰李斯尉繚姚賈在內的所有參與謀劃者,卻都是心懷忐忑地被秦王説服的。而今的事實已經證明,秦王的選將與攻佔方略,無疑是最有效的。再譬如目下四件大事,在李斯看來,件件大事都關涉複雜,都有着至少兩三種選擇,可每種選擇又都覺得不堅實。若是秦王,會是這樣麼?

依着久遠的王道傳統,人們更喜歡將聖王明君看成那種“垂拱而治”的人物,更喜歡將“大德之行”看作有為君王的標尺。某種意義上,人們不要求君王有才,而只要求君王柔弱有德。只有戰國大爭之世,天下方對強勢君王有了切地渴求,方對君王有了直接的才能期盼。雖則如此,人們對君王才力的評判,也依然帶有久遠的烙印。這個烙印,便是寧肯相信君王集眾謀以成事,也不願相信君王本身具有名士大師的過人才能…

隨着一聲嘹亮的雞鳴,漫無邊際的飄搖思緒扯斷了。

李斯長長地伸了個懶,對着清新的淡淡水霧做了幾次深深的吐納,又回到了書案前。方才一番思緒神遊,茫然之心大減,李斯一時分外坦然,提筆寫下了幾行大字:“臣不諳軍爭變局,唯預作事務鋪排。諸般軍事,皆待君上朝會決之。”寫罷,囑咐值夜吏員有事隨時喚醒自己,這才走進了寢室。幾個時辰,李斯睡得分外踏實。

時分,嬴政進了東偏殿書房。

李斯正與蒙毅在外署商議大朝會籌劃的諸般細務。兩人尚未過來見禮,嬴政一揮手笑道:“走,裏邊晚湯説話。”見秦王神氣顯然好了許多,李斯蒙毅相對一笑。跟着秦王進了內書房,堪堪落座,趙高帶着兩個侍女安置好了晚湯:每案一罐靈芝湯,一片厚足一柞的白麪鍋盔,一方醬。蒙毅笑道:“君上晚湯三式,分明戰飯也。”嬴政筷子敲打着陶罐大笑道:“戰飯能有靈芝湯?來,咥!”李斯掀開罐蓋一打量,笑道:“南山老靈芝,好!君上安睡太少,靈芝安神養心,該做常食常飲。”嬴政興致道:“這是小高子從太醫署學來的,説甚,食醫,對,以食為醫。這幾加了這靈芝湯,一上榻便呼嚕山響,一覺三五個時辰。解乏是解乏,只怕誤事,不敢多用也。”李斯蒙毅大笑,連説該多用該多睡,此事趙高辦得好。一時晚湯罷了,李斯便將昨自己對“備忘”竹簡的事務落實情形稟報了一遍。説話間秦王已經看了旁邊書案上李斯的留書,笑道:“長史過謙了。這等大事誰能一口説得個準定?究竟還得眾謀。”説罷,吩咐蒙毅立即去接尉繚前來會商。不消頓飯時光,蒙毅已經接了尉繚到來。君臣四人一直商議到四更,幾件大事才確定下來:其一,王翦主力大軍班師,留三萬鐵騎鎮守薊城,燕趙殘部待後一體解決;其二,王賁蒙武軍暫留中原鎮撫,安定魏韓舊地,輔助疏浚修復鴻溝;其三,鄭國赴中原,統領河溝修復並中原水利事;其四,蒙恬還國朝會,九原大軍原地駐守,御邊不能鬆懈;其五,齊楚兩國事宜,朝會一體議決。

議定一件,李斯立即起草一件王書。在給王翦的王書中,嬴政特意叮囑李斯加了一句:“留軍三萬是否合宜,上將軍權衡增減。”尉繚一笑道:“如此,上將軍雖未共商,等同共商矣!”君臣笑聲中,曙漸漸現出,及至朝陽初升,一道道快馬王書已經飛出了王城。

諸事妥當,李斯卻有一番心思縈繞,又拉着蒙毅去了外署説話。

這次朝會,堪稱秦國有史以來最盛大的慶典大朝。除了連下四國的巨大戰功,這一年恰逢秦王三十五歲。秦法有定,歷來止對國君祝壽。秦惠王秦昭王之世,曾多次懲罰過朝野官民的違法祝壽。故此,秦國從來不以國王壽誕做文章。然則,這並不意味着聲望隆的秦王的生被秦人忘記了。籌劃朝會大典時,趙高曾悄悄提醒李斯道:“今歲大朝好哩,正逢君上三十五壽,難得也!”李斯沒有接趙高話茬,板着臉道:“各司其職,做好自己事。”究其實,李斯如何能忘了如此重大的關節,而且,他還清楚地知道,今歲同時是秦王即位第二十二年、秦王親政第十三年。若論傳統禮儀規矩,三個年份以壽期最重,因為壽誕逢五為大,三十五歲是中年大壽。雖説秦王生是正月正,九月慶賀已不是正期,然總比中年大壽毫無覺察地過去要好。秦王如此重大之人生關節,若不有所慶賀,李斯總覺得隱隱若有所失。秦王半生坎坷,天倫親情幾乎沒有享受過。秦王血親曾祖母夏太后過世已經十五年,正位曾祖母華陽太后過世已經六年,秦王的生母太后趙姬,過世也已經三年了。這些能夠唸叨並動議為秦王過過生的王族長輩親人,秦王一個也沒有了。目下,秦王雖然已經有了幾個王子幾個公主,可長子扶蘇只有十三歲,遠遠不足以綢繆此等事。身為離秦王最近的中樞長史,李斯再不彌補,幾乎便是無法彌補了。

李斯沒有着意,在外署只對副手蒙毅淡淡提了一句道:“君上辛勞,從未過過生,也不知今歲幾多壽誕了?”蒙毅如夢方醒,一個猛子跳起來道:“啊呀!如何連這茬也忘了?君上與家兄同歲,三十五也!”李斯笑道:“五為正壽,朝會之際,給咸陽宮正殿前立一方刻石如何?”蒙毅皺着眉頭道:“刻石祝壽?那,豈不違法?”李斯道:“那得看寫甚,總不致刻石都是祝壽了。”蒙毅恍然道:“也是也是。大人好字,你只寫出來,其餘有我。”李斯欣然點頭,當即就着書案寫好了幾行大字。

朝會各方事宜部署妥當,只差這點睛之筆了。

八月底,咸陽王城正殿平台的東西兩側,立起了兩方丈餘高的藍田玉刻石。東側大石的鐫刻大字是:“濟濟多士,恆恆大法。”西側大石的鐫刻大字是:“天壽佑秦,萬有千歲。”從三十六級白玉階之下的王城車馬場望去,兩方硃紅大字的刻石巍然聳立在中央大鼎兩側,恍如天街龍紋,氣勢分外宏大。一,嬴政看見刻石,凝視良久,問道:“此文可有出處?”旁邊蒙毅一拱手道:“稟報君上,此為《詩·周頌》摘句,長史略有改動。‘眉壽’,長史改做了‘天壽’。無非頌我大秦功業,並無他意。”嬴政默然片刻,終於一笑道:“無怪似曾相識。詩書之學,長史足為我師焉!”蒙毅暗自長吁了一聲,一身奮然道:“秦取天下不用詩書,君上無須通曉!”嬴政笑道:“取天下不用詩書,治天下未必不用詩書了。”蒙毅道:“秦法治天下,不用詩書王道!”嬴政笑道:“你是法治天下,可天下讀詩書者大有人在,不知詩書,焉知人心?”蒙毅倒是一時無話了。後來,得蒙毅轉述這段對答,李斯不大是喟道:“君上但有此心,天下大安矣!”蒙毅問其故,李斯笑道:“君上能容詩書之士,天下異端有何不能容之?百川既容,大海自成,天下大安哉!”卻説有了此番點睛之筆,秦國朝野遂盪漾出一種特有的豪邁喜慶。一時間“天壽佑秦,萬有千歲”成為廟堂與市井坊間爭相傳誦的相逢讚語,更被酒肆商鋪製成橫豎各式的大字望旗懸掛於長街,大咸陽陡然平添了一種從來沒有過的熱乎乎的祥和之氣。

九月初,咸陽大朝會如期舉行了。

大臣將軍們奮不已的是,大朝會以前所未有的賀宴開場、兼領司儀大臣的李斯長聲唸誦出的詞句是:“大秦連下四國,一統大業將成,會首四爵,以為賀功——”秦王很是興奮,李斯話音落點霍然起身,舉起了王案上的大爵高聲道:“好!此功當賀!今此酒,四國酒!兩年之後,六國酒!來,我等君臣連幹四爵!”見秦王舉爵,與會大臣將軍們從座案前刷的一聲整肅起立,宏闊的大殿鬨然盪出一聲雷鳴:“四國酒!秦王萬歲!”嬴政一陣朗大笑道:“好!本王今萬歲一回!來,第一爵!”説罷舉爵汩汩大飲,瞬間空爵置案,又舉起了第二隻大爵。站在殿角高台照應各方的蒙毅遙觀王案酒爵,陡然一個愣怔,立即低聲吩咐一個站班內侍去喚趙高。

會首四酒,原本是李斯蒙毅與丞相王綰商定的賀壽酒。雖説滅國四大功確實該賀,然畢竟不能沾了為秦王賀壽的違法嫌疑;為不着痕跡,便以慶賀連下四國大功為名,又不置任何菜餚,以示並非宴會,可謂點到為止而已。李斯蒙毅慮及秦王長期缺乏睡眠,且酒量不是很大,事前曾徵詢趙高,趙高説可給王案上濃熱黃米酒,既不醉人又長神。李斯蒙毅欣然贊同。可方才秦王舉爵,酒爵分明沒有熱氣蒸騰,蒙毅心下一驚:畢竟今大朝,會商重大事宜,秦王若醉如何了得!連飲四大爵老秦酒,蒙毅自忖也是要七八成酒意的。

“趙高!君上飲得甚酒?”

“黃米酒呵。”趙高碎步跑來,一邊回答一邊眼角餘光瞄着王台。

“如何沒有熱氣?你敢作偽!”蒙毅面肅殺。

“好長史丞哩!”趙高一臉惶恐“熱酒若熱到熱氣騰出,君上能要麼?”

“明白説話!”

“一冒熱氣,舉殿皆知君上另酒,君上也知自己另酒。如此,君上定然不飲。兩下不明,才能相安無事。小人如此想,敢請長史丞教我。”

“知道了,去吧。”蒙毅淡淡一揮手,趙高匆匆去了。

在蒙毅與趙高説話間,秦王嬴政與大臣將軍們已經熱辣辣地連幹了四爵,人人面泛紅。李斯一句長宣:“賀功酒罷,大朝伊始——”大臣們一齊落座,殿中便肅靜了下來,李斯也坐回了自己的座案。

“諸位,今歲大朝,不同尋常。”秦王叩着王案開宗明義道“五年來,我大秦雄師連下韓、趙、燕、魏四國,俘獲三王。雖然,燕王喜在逃,殘趙餘部另立代國,然其苟延殘之勢已經不堪一擊。故此,燕趙餘波戰事,可相機一體解決。目下之要,在於全力應對最後兩個大國,齊國楚國。此意,長史已經書令預告,諸位今放開説話。一説不完,兩説。無論如何,要議決一個方略。如何議法,長史説話。”李斯站了起來,拱手一個環視禮道:“諸位大人,奉君上之命,斯與丞相、上將軍、上卿、國尉等預為會商,以為齊楚事宜有兩個大方略需得議決:其一,對楚對齊,孰先孰後?其二,對楚對齊,各需幾多兵力?唯兩大方略議定,各方官署方得全力謀劃協力之策。今大朝,先議用兵次序。”説罷,李斯向殿角站立的蒙毅一招手,見蒙毅遙遙一拱手,便再次環視一拱手道“錄寫書吏與史官均已就位,諸位可以説了。”唯其事關重大,殿中一時默然,大臣將軍們似乎都沒有先發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