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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重大決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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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也偶爾收到一些莫名其妙的短信,可能是哪個環節出了差錯。"賈士貞説,"你的手機上沒有過?"玲玲猶疑地點點頭。

於是賈士貞又撥通了辦事處的電話:"烏城辦事處吧,請叫周主任接電話。"

"周主任嗎,你好,我是賈士貞。"賈士貞看看玲玲,"請你到我家來一趟好嗎,對,現在。"掛了電話,賈士貞靜靜地坐在牀邊上,冷靜了一會兒説:"我們這事還不能讓人家周主任看出什麼問題來,我怕這樣一搞,不好大家都尷尬,所以咱們得想個辦法,把這種尷尬的事處理得自然一些。"事到如今,玲玲也漸漸冷靜下來了,賈士貞的平靜態度逐漸消除了她的疑慮。細想想丈夫説得也不是沒有道理,人家週一蘭一直在幫助自己,嵐嵐小的時候,人家的車子成了她家的私家車,每天按時接送女兒。直到嵐嵐漸漸大了,雖然不是天天接送,每逢下雨下雪連電話也不打,就上門了。但是這事玲玲不能含糊,哎,女人都是這樣的。説話間,門鈴響了。

賈士貞低聲對子説了幾句話,便去開門了。

其實,如今大凡掌握一定權力的男人總會有人巴結逢,好酒好茶自不必説,洗桑拿、到娛樂城裏跳跳舞,摟摟抱抱年輕小姐那已經不足為奇了。只要不嫖娼,或者説嫖女人只要不被抓着,那依然是個正人君子。自古英雄難過美人關,何況如今的掌權人有人送上門呢?

然而,在玲玲看來,賈士貞並不是這樣的男人,即使他也有那個賊心,他不一定有那個賊膽。組織部門到底和其他部門不同,那裏不僅規矩多,況且人人都小心謹慎,盼着早升官。可是週一蘭,連玲玲這個女人第一眼見到她都有些心動,何況男人呢?這樣一想,她突然又有點不怪士貞了。然而,女人的排他,那是天生的。現在週一蘭已經來了,她來不及多想,只能順着丈夫剛才的思路,看看那兩條短信到底是怎麼回事。

門一開,一個漂亮的女人站在門口,賈士貞忙退到一旁,説:"請請請,周主任,玲玲在裏面。"週一蘭在接到賈士貞的電話時,心裏有點擂鼓似的,當時她也不知道為何連問都沒有問一聲,就來了,一路上,她在猜測着種種可能,賈士貞這樣主動約她到家裏來,是從沒有過的。畢竟昨天他們倆發生了那點曖昧關係。這會兒一聽賈士貞説:"玲玲在裏面"幾個字,她立即到這是賈士貞提醒她玲玲在家,頓時心中升起一種甜,深情地朝賈士貞微微一笑。賈士貞急忙説:"不好意思!"隨即大聲喊道,"玲玲,周主任來了!"玲玲心中還是有點疑惑,但她還是了上來,目光盯着週一蘭看了半天,卻沒有和她握手的意思。賈士貞急忙打着圓場:"來來來,請坐,我來泡茶!"玲玲像是故意端着架子,往常都是她忙着招待客人的,今天卻坐着不動,目光一直盯着週一蘭看來看去,希望從她身上找出什麼蛛絲馬跡似的。

大家坐下之後,賈士貞説:"周主任啊,咱們都是老鄉了,我也就不繞彎子了。"他看看玲玲,又向週一蘭笑笑,"今天上午,省委領導把常書記、邵市長,還有我,找去開了個會,決定讓我參加第五期赴美國高級管理幹部培訓班學習半年,常書記去中央黨校學習五個月。"

"喲,省委對你們西臾的領導重點培養嘛!"週一蘭確實表現出特別驚訝的樣子。

"這也未必,領導自有領導的考慮。"賈士貞説,"周主任,這些年來,你對我們提供了很大的幫助,玲玲常常在家裏説這事。我這次出國,雖然只有半年時間,可不比在國內,在這半年時間裏,家裏什麼也過問不了的,所以…"週一蘭笑了笑,打斷了賈士貞的話:"賈部長,你説這話就見外了,就把我們的老鄉關係説遠了,你別説了,從明天開始,我負責讓車子接送嵐嵐上學,同時負責玲玲妹子的上下班。其他有什麼事,只要給我打個電話,保證…"玲玲擺擺手,説:"不,士貞,誰叫你這樣安排的,別人知道了,還不知道怎麼説呢!還是原來那樣吧,碰到陰雨天,請周主任幫我們把嵐嵐接送一下,其他時間還是讓她自己鍛鍊,至於我,那就不需要了。"

"哎呀,玲玲妹子,你就別客氣了,不把賈部長的後顧之憂解決好,他哪能安心學習呢?"週一蘭坐到玲玲旁邊,拉着她的手説,"這點事和官場上的那些腐敗相比算什麼?再説了,我一定會處理得非常妥當的。"賈士貞不再糾纏這個事了,他取出手機,説:"周主任,你的手機號能不能告訴我和玲玲一下,有什麼事聯繫方便。"週一蘭説着就要拿起茶几上的紙和筆,賈士貞説:"別寫了,多麻煩,你用手機給我和玲玲的手機打個電話,我們不接就是了!"就在週一蘭打手機時,玲玲目不轉睛地看着她,時而又瞥一眼丈夫,突然覺得丈夫顯得那麼坦然,而且極有涵養。她甚至到丈夫的平靜有些陌生,他和她的臉不是嚴肅,而是冷靜和温和。這一切都顯得那麼自然,那麼光明磊落。玲玲反倒到幾分愧疚似的,認為自己真的誤解了丈夫,這麼多年來,特別是當今手機成為人們生活的必需品,或者説也成了夫相互監督和產生矛盾的工具,她卻從來沒有懷疑過丈夫,更沒有背後去偷看丈夫的手機,怎麼昨天就那麼鬼使神差地幹了一場白痴樣的傻事?

週一蘭的兩個電話都打完了,幾乎在同時,賈士貞和玲玲都在看着手機。賈士貞一邊看着手機一邊想,雖然這場戲演了一大半,也算成功了,然而後面的戲怎麼演下去,他忽然有些心慌了。

正在這時,電話響了,賈士貞暗自欣喜,這個電話來得太及時了,真是天助我也。賈士貞一接電話,就興奮起來:"好好好,歡,我等你!"放下電話,對玲玲説:"卜言羽,卜處長馬上過來!"週一蘭一聽,立即站起來,説:"玲玲妹子、賈部長,沒別的事我先走了。"賈士貞跟着站了起來,説:"沒關係,卜處長是我的老同事,只是過來坐坐。"玲玲這才拉着週一蘭的手,臉上出點微笑,説:"他們談他們的,我們女人説説女人的話。"週一蘭已經退到門廳,一邊換鞋一邊説:"改吧,玲玲妹子,就這樣説定了,以後你有什麼事隨時打我的電話。"玲玲依然拉着週一蘭的手,突然回過頭對丈夫説:"士貞,反正卜處長還沒到,你送送周主任吧!"賈士貞沒説話,看看玲玲,週一蘭換好鞋説:"別客氣了,我們都是老朋友了。"玲玲推着丈夫,賈士貞只好換了鞋,雖然一隻手去開門,依然偷偷用另一隻手給玲玲做着小動作,那意思是應該玲玲去送。可在這時,週一蘭已經一隻腳跨出門了,賈士貞才跟在後面。

到了樓下,週一蘭回頭看看,樓梯裏的那些定時燈已經熄滅了。週一蘭突然停住腳步,低聲説:"玲玲發現什麼問題了?"

"還不是你的那兩條短信!我上午去開會,沒帶手機,誰知她什麼時候回來的,又怎麼發現手機上的短信的!"

"這事也太驚險了,幸虧你的先見之明…"

"好吧,我就不送你了,時間長了不好。"賈士貞大步跑上樓,一進門,只見玲玲正在盯着手機看,賈士貞坐到玲玲對面,也看着手機,故意不和子説話。

過了一會兒,玲玲説:"士貞,你説週一蘭會不會懷疑…"

"懷疑什麼?"賈士貞頭也沒抬,仍然看着手機。

"你打電話讓人家專門過來一趟,又沒什麼重要的事,要是我,肯定會懷疑的。"

"這怪誰,我也是沒有辦法的,不這樣你能相信?"正在這時,門鈴響了,賈士貞知道是卜言羽來了,急忙去開門。

卜言羽一進門就拉着賈士貞説:"士貞,實在抱歉,昨天你給我打電話時,有些話我沒辦法對你説,怎麼樣,都定下來了嗎?"賈士貞把卜言羽讓到客廳裏坐下來,玲玲忙着泡茶,卜言羽説:"嫂子,別忙了,我坐兩分鐘就走,士貞快出國了,得留點時間給你們。"

"他呀!"玲玲説,"他自從當上那個市委組織部長,就不要這個家,不要老婆孩子了!"賈士貞笑着説:"要不怎麼説一個成功的男人身後必然有一個偉大的女人!"

"嫂子,我今天來,主要是看看士貞,無論怎麼説,士貞的這次出國培訓和原來傳説的去中央黨校學習完全是兩回事,真的讓人到意外。"賈士貞説:"還不是一樣,但我不明白為什麼在這個時候讓常書記去中央黨校學習。"

"我也不清楚是怎麼回事!"賈士貞拿起茶几上的中華牌香煙,遞一支給卜言羽,自己也出一支,兩人了起來。

"士貞,你放心走吧,嫂子在家我會常打電話的。"又對玲玲説,"嫂子,有什麼事,你就別客氣,隨時給我打電話,碰到什麼困難,有什麼事要辦,我一定會盡力的。"一場風波總算被賈士貞平息了,現在想想,還真的有些後怕。平心而論,他壓就沒有冷落子,或者情出軌的意思,誰知週一蘭那天鬼使神差發生了那樣的事。現在大局已定,好像夫之間的生活也就發生了前所未有的新變化。

然而,賈士貞還是到有些愧疚,嵐嵐已經睡覺了,賈士貞一邊收拾着客廳,一邊在腦海裏翻騰着許多事情,進卧室時,玲玲已經半躺在牀上,便主動摟着女人親吻起來,好久沒有全身心地投入甜世界的兩人,這會兒很快進入輕車路的狀態。正在兩人高之際,賈士貞的頭腦裏突然出現週一蘭的影子。在這樣極度興奮的時刻,男人的頭腦出現了另一個女人,這無疑是對夫生活的重大摧殘。女人還在下面嗬嗬地亂叫,男人卻心猿意馬,賈士貞意識到自己不該在這關鍵時刻去想別的女人,他確實也從來沒有想過要在外面找另外一個女人,更沒有想過要冷落身體下面的女人。

賈士貞一邊晃動着自己的身體,一邊警告自己,終於在他的努力下,一場戰鬥結束了。女人還算滿意,玲玲好像還有些餘興未消,在男人身上回味着。她突然翻身到男人身上,撒嬌地説:"士貞,你千萬不要怪我,女人都是自私的。當我看到週一蘭那樣如花似玉的女人時,她對你那樣風情萬種,我真的想讓你和她快樂一場,我太瞭解你們男人了!"

"玲玲,又胡説了!"第二天上午,賈士貞便去省委組織部,算是報了到,拿到了赴美國培訓的相關通知和大概行程。按照通知神,離集訓只有一週時間,必須馬上回西臾去,除了常書記説的要召開市委、政府聯席會議之外,他自然對市委組織部的工作還要作一些安排。此時已臨近中午,賈士貞準備打電話讓駕駛員來接他,玲玲突然打電話,説她中午回來陪他吃中飯,賈士貞自是以為玲玲看他馬上要出國了,想多點時間和他在一起。

玲玲回來了,帶回來單位的兩份工作餐,兩人坐下來,剛吃了兩口飯,玲玲説:"士貞,你説奇怪不奇怪,你要去美國學習,常書記要去中央黨校學習的消息怎麼這麼快就傳出去了!"

"領導一旦談話了,這事也就不保密了,這也很正常。"

"士貞,你千萬別不高興。"玲玲嚴肅起來了,"我覺得有些事還是應該告訴你好。"賈士貞愣住了,不知道又發生了什麼事。玲玲害怕這種事又會影響夫之間的情,於是又説:"你也別當回事,反正你馬上就要出國學習了…"

"到底怎麼回事?"賈士貞擺擺手,"沒事,你説。"

"今天上午張副廳長又把我找到辦公室去,他説聽説賈部長不去中央黨校,而是去美國參加高級領導幹部培訓班,看來省委要重用賈部長了。繞了一會兒圈子,又説,葛處長啊,請你對賈部長説説,能不能請他在出國前幫助把敬原的問題考慮一下。不管怎麼改革,但市委任免幹部的權力仍然不可能取消的。"賈士貞笑笑説:"玲玲啊,經過前一段時間的實踐,我也不斷在總結自己的工作思路,網上對我的批評,甚至罵聲不少,幹部人事制度改革是一項相當艱難而複雜的事,你告訴張副廳長,説他的意見你已經轉告我了。"

"士貞,看樣子張副廳長很可能要當廳長了,因為顧廳長上個月已經到年齡了。據説,今年天的'兩會'期間,準備安排他到省政協的什麼委員會當個副主任,他不幹,説幹了一輩子了,留點時間給自己,何必厚着臉皮去讓人罵呢,這老頭還真怪。"玲玲説,"前不久,省委組織部又剛剛考察過文化廳領導班子,大家都傳説張副廳長頭上的副字要去掉了。"賈士貞看看玲玲,不停地點着頭,過了一會兒,説:"我知道了,我下午就回市裏去。玲玲,你放心,我走後,有什麼事就找卜處長,卜言羽這人我還是信得過的。"玲玲不再説什麼了,這頓中餐,還算平靜,兩人之間的氣氛也沒出現什麼像過去那樣的暴風雨和陰霾。

當天晚上賈士貞一回到西臾,好像許多雙眼睛就開始在盯着他,不僅電話、手機響個不停,有人在當天晚上就登門問安了。而且大都是圍繞着賈士貞出國培訓和常書記去中央黨校學習的事。

第二天上午,市委、市政府召開了聯席會議,常友連宣佈省委的決定,這一消息就像電般地傳遍了西臾城鄉,老百姓聽不懂官場上的微妙之處,但西臾市直機關,一直到縣鄉,大小官員們都在猜測着其中的玄機。許多人都不明白,原來都傳説組織部長賈士貞要去中央黨校學習一年,現在卻是市委書記常友連去中央黨校學習。這個決定造成的影響不亞於一場地震,應該説這場地震波及到的重心人物首先是常書記的秘書程文武,以及市委組織部原機關幹部科長張敬原,縣區幹部科長莊同高。誰都知道,如今的官場上,那是瞬息萬變的事,一個主要領導變動了,新來的領導誰沒有自己心目中的用人對象啊!的確,程文武聽到這個消息如同熱鍋上的螞蟻,更是當頭一,晴天霹靂。昨天晚上常書記一回西臾,他就首先知道了這個消息,當即去找到他的舅舅、市農行行長江希泉。江希泉一聽這個消息也大驚失,猛了一會兒煙,説:"不行,必須在常友連去中央黨校學習之前把這事給解決了。這個賈士貞,不食人間煙火!嘿!我不相信,我看他去美國學習半年後回來還能再當這個市委組織部長了,也該做點好事了。"

"不知道常書記會怎麼想?"程文武説。

江希泉搖搖頭,沉思了一會兒,説:"説不定省委對他們都不滿意,這個常友連,也太沒用了,怎麼能讓組織部長瞎折騰呢?"

"你不知道,常書記在當市長時,正是賈士貞到東臾考察干部。那時賈士貞是省委組織部市縣幹部處副處長,可能賈多少幫了他的忙。現在雖然是他的下級,可是,常書記看在過去那點之情上,不好意思駁他的面子!"

"關係到全市那麼多幹部命運的大事,豈能拿個人的情當兒戲呢!"江希泉説,"不管以後怎麼樣,得爭取這個時機,俗話説,過了這個村就沒有這個店了,誰知將來會是什麼樣子,官場上就是瞬息萬變的事。文武你得直接找常友連,乾脆挑明瞭談,我再想辦法從中促一促。"市委、政府聯席會議過後,常友連在頭腦裏想着哪些事情要儘量在去中央黨校之前能處理就儘量處理,除此之外,還要找常委、副市長們代工作。他離開西臾去北京的準備時間只有一週,在市裏,他是一個堂堂的市委書記,除了秘書、駕駛員,所到之處都是前呼後擁,連上廁所都有人在外面等着。而到了中央黨校,他就成了一個學生,像他這樣的官在北京算什麼?大小事情都得自己動手,秘書、車子不準帶,他還真的有些不適應。

第四天上午,一到辦公室,常友連就給賈士貞打了電話,讓賈部長到他辦公室來一趟。

賈士貞放下手裏的事,匆匆來到常書記辦公室。

過去在省委組織部時,賈士貞雖然職務不高,但是下到了市裏,幾乎所有領導都不敢輕視他們這些欽差大臣,因此這種關係也就相當微妙了。在賈士貞的印象中,他在考察干部時,能手下留情的,他儘可能不去上綱上線。他在省委組織部,特別是後來當上市縣幹部處副處長、機關幹部處長那幾年,總是"以君子之心度君子之腹",但往往發現自己的判斷是錯誤的。至於常書記,自從他來到西臾之後,角轉換了,但總的覺是常友連這個人還是厚道的,屬於君子一類的領導幹部,不是翻臉不認人的小人,或者説也是情中人。賈士貞覺得,能有常友連這樣的領導也算是他的僥倖了。在他進門的一瞬間,賈士貞也想借這個機會和領導傾心地談一談,也算是對自己前一段時間的工作、過的做法作一些總結和反思,至於説將來怎麼辦,那都是不確實的因素。這樣一想,他在常友連辦公室門外猶豫了片刻,正準備敲門,常書記的門開了。

賈士貞站在門口,朝常書記笑笑,不見秘書程文武。常書記揮了揮手,熱情地了上來,緊緊抓住賈士貞的手,這動作有點像接見外賓。賈士貞握着常友連的手,説:"常書記,你把我當成外賓了?我可是你的部下啊!"

"這是什麼話,你馬上不就成了美國的客人了嗎?回國就是海歸了!"常友連坐下之後,硬了一支煙給賈士貞,還親自按着了打火機,賈士貞從常書記手裏搶過打火機,先給常書記點着了香煙。

常友連坐到賈士貞對面的沙發上,目光在賈士貞身上停留了一會兒,讓人受到了領導的親切與和藹。

"賈部長,你到西臾來這大半年時間,幹得非常出,省委和省委組織部領導對你都做出了高度評價,我也不止一次向省委領導反映,你是一位年輕的有開拓思想的市廳級領導幹部,在這樣的關鍵時候省委決定讓你去美國學習,可見省委對你寄予多麼大的希望啊!"儘管常書記的表情那麼自然,還是讓人覺得有點虛偽,賈士貞覺得作為市委書記大可不必這樣當面表揚自己下屬的一個組織部長,讓他多少到有故意吹捧的嫌疑,或者説在這番表揚的後面還隱藏着什麼別的東西。記得不久前常書記也是在這個辦公室,也是先表揚他一番,接着就説到可能讓他去中央黨校學習的事。

賈士貞輕輕地了一口煙,笑笑説:"常書記,您別給我戴高帽子了,從職務來説,您是我的領導,從年齡來説,您是我的長輩,您應該多批評我工作中的缺點錯誤。"賈士貞停了停又説,"其實這段時間我在不斷地反思自己,到底幹部人事制度應該怎麼改革,因為這項工作不僅相當複雜,而且涉及到各個層次幹部的切身利益,是一個特別的問題。"

"是啊,我想,省委決定讓你去美國參加高級管理幹部培訓班學習,主要也是讓你們接受一下先進發達國家的教育,當然我去中央黨校學習,也一定會接受一些高層的信息和教育的,將來回來後,我們再好好研究。"常書記的這些話都是可以擺到桌面上的。賈士貞覺得常書記找他來並不只是為了説這些冠冕堂皇的話,他一時不知道該怎麼發表自己的意見。

正想謙虛幾句,可常書記又説:"士貞啊,咱倆這次同時離職去學習,將來回來後到底是什麼形勢,這都還是一個不確實的因素。所以,我非常珍惜這個機會,人們説十年修得同船渡,能在一起共事,也算是我們的緣分啊!"賈士貞越發不知道常書記是什麼意思了,有些如墜五里霧中的覺,心想這又不是戰爭歲月,隨時可能為國捐軀訣別的,於是笑笑説:"常書記幹嗎説得那麼悲壯,就是你到省裏當領導了,那西臾還不是在您的領導下?"

"士貞啊!"常友連突然嚴肅起來了,"雖然省委領導指示在我們倆學習期間幹部凍結,但現在我們兩人都還沒離開,如果研究幹部,並不算違背省委意見吧!"説到這裏,常友連看着賈士貞,又遞給他一支煙,賈士貞接過香煙,立即拿起打火機,給常友連點着香煙。常友連深深地了一口,"還是原來遺留的幾個人的問題——程文武、張敬原、莊同高。"常友連説得很乾脆,"我想,這不應該算是突擊提拔幹部吧!"賈士貞先是一怔,但他很快就反應過來了,他已經不是當初剛來西臾那樣情振奮了,他知道,作為一個地區、一個部門的一把手,隨時都有調整自己所屬範圍內幹部的權力,賈士貞想到那天在家時,子説張副廳長又在催她關於張敬原的提拔問題,他知道這幾個人一定是聽説常書記和他這個組織部長要離職學習那麼長時間,自然有些沉不住氣了。固然這幾個人做了哪些動作,通過一些什麼關係,他並不知道,但是,能把一把手説通了,那絕不是一般關係,説明這些人的能耐不一般。當然賈士貞非常清楚,現在他已經沒有退步的餘地了。

"常書記,我作為組織部長,沒有不服從領導的理由。"賈士貞覺得自己從沒有過這樣的態度,他在心裏暗暗計算一下自己離開西臾的時間,今天已經是週四,他要在星期下午趕去莫由大學報到,這樣説來,只有明天一天時間可以利用了。當然,領導如果要放棄休息時間,利用週六的休息來召開常委會,常委們自然也會服從的。不過真的是要利用週六召開常委會來研究這樣幾個幹部的提拔問題的話,雖然大家嘴上不説,心中也會想到另一個方面去的,因為常書記週六下午要趕去省裏報到。

"是啊,時間是緊了點,不過…"常友連似乎輕鬆了些,"好在這幾個同志都是提拔的成對象,我也是按照你們市委組織部的意見,等大批公開選拔幹部工作結束後來處理的。現在也來不及讓你們組織部拿方案了,咱倆商量個意見,我再和邵市長、其他幾個常委溝通一下,明天下午召開一個常委會。"常書記的態度是不容置疑的,賈士貞看看常友連,作為在組織部門工作多年的他,太瞭解中國當今各級一把手的權威了!從理論上説,常委會是集體領導,組織原則也是少數服從多數,或者説黨內實行民主集中制。然而,中國現實的體制還存在着一些問題。市委書記和市長是黨政的一把手,但是市長都是副書記,而普遍的規律是市委書記領導一切。任何事情,市委書記不點頭,市長就做不了主。在這一瞬間,賈士貞想到省委、省委組織部,以及省裏的那麼多廳局,哪個單位、部門不是一把手説了算。

一陣思濤之後,賈士貞的心裏平靜了許多,似乎又恢復了省委組織部工作人員的角,一切都聽領導的。

賈士貞點點頭,在這個時候,他非常冷靜,既然是服從,他就想聽聽常書記是什麼意見。

"我本來想讓小程到縣裏當組織部長的,現在看來來不及調整了,所以不如讓他出任市委辦公室副主任,我這段時間去中央黨校學習,他也可以悉工作,等我們回來後再説。至於張敬原和莊同高…"常友連看着賈士貞,沒有説下去,意思當然很清楚,讓賈士貞來安排這兩個人的崗位。

賈士貞了兩口煙,他是一個不煙的人,而此刻卻如同一個老煙槍,好像以此來思考問題會更容易似的。雖然這個棘手的問題一直嚴峻地擺在他面前,但是這個直接關係到他和常書記之間的關係,也關係到子和領導的關係問題,或者關係到他政治命運的問題,真的在他還沒有作好充分思想準備的情況下突然到來時,他還是到有些束手無策。

但是,畢竟他已經經歷過前一段時間那場疾風暴雨的實踐,政治上成了許多。在這短短的時間裏,賈士貞的思想展開了烈的鬥爭,一團團濃煙在他面前迅速升騰,把他籠罩在朦朧之中。賈士貞終於把手裏的半截香煙在煙缸裏用力地碎了,抬起頭説:"好吧,常書記,我服從領導,關於張敬原和莊同高的安排問題…"賈士貞猶豫了片刻,看看常書記,"第一步還是安排非領導職務吧,雖然當時給張敬原兩個事業單位的副處級領導崗位任他選擇,但他一直沒有到任,而莊同高調市政府辦房產科任科長。現在我的意見是讓莊同高在市政府辦任副調研員,張敬原到市政協秘書處任副調研員。"常友連額頭上的皺紋突然舒展開來了,一下子從沙發上站了起來,説:"我覺得這個意見很好,到底是組織部長啊!就這樣決定,我馬上和邵市長通氣,爭取明天下午召開常委會。"就在這時,辦公桌上的電話響了,常友連急忙去接電話。與此同時,賈士貞的手機也響了,一接電話,是辦公室打來的,請他馬上回去,説省委組織部錢部長打電話找他。常友連握着聽筒,賈士貞不知道他和誰在通電話,便低聲説:"常書記,我回部裏了,省委組織部錢部長讓我回去接電話。"常友連揮揮手,賈士貞大步向樓下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