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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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住嘴,加尼卡!”科利亞又喊了一聲。
但是這種庇護似乎使將軍醒悟過來。
“怎麼不存在?為什麼不存在?”他威勢人地責問兒子。
“就因為不存在,不存在就是不存在,而且本就不可能存在:這就是對您的回答。對您説,別來糾纏我。”
“這就是我的兒子…這就是我的親兒子,我把他…哦,天哪!他竟硬説葉羅波戈夫不存在,沒有葉羅什卡·葉羅波戈夫!”
“瞧,一會兒卡皮託什卡,一會兒卡皮託什卡!”伊波利持嘴説。
“是卡皮託什卡,先生,是卡皮託什卡,不是葉羅什卡!卡皮丹·阿列克謝那維奇,不對,是卡皮東…退役…中校…娶瑪裏婭為…瑪裏婭·波得羅夫娜·蘇…蘇…蘇圖戈娃…他是我朋友和同伴,還是從當士官生起就是了。我為他過…找用身體擋…他被打死了。卡慶託什卡·葉羅波戈夫不存在了!不存在了!”將軍狂熱地喊着,但是可以使人認為,事情是一回事,喊的又是另一回*俄語大尉一詞的發音與卡皮東相近。事。確實,換了別的時候他會忍受比説卡皮車·葉羅彼戈夫本不存在更令人生氣的事,會叫嚷一通、鬧上一陣子,發一頓脾氣,但最後還是會回到樓上自己房間去睡覺。可現在,由於人心的詭橘莫測,結果卻是,正是懷疑葉羅彼戈夫存在這樣的委屈會便他無法忍受。老頭的臉漲得發紫,舉起手,喊着:“夠了!我要詛咒…要離開這所房子!尼古拉,把我的旅行包拿來,我…走”他異常憤怒地急急走了出去。尼娜·亞歷山德羅夫娜,科利亞和普季岑奔上去追他。
“咳,瞧你現在惹出什麼事來了!”瓦里婭對兄長説“他大概又會到那裏去了。真丟臉,真丟臉!”
“可他不該偷東西!”加尼亞氣得幾乎憋不過氣來,喊道,他的目光突然與伊彼利特相遇了,加尼亞差點顫抖起來。
“而您,閣下,”他高聲嚷道“應該記住,您畢竟是在人家家裏…受用人家的殷勤款待,那就別去惹那個顯然發了瘋的老頭生氣…”伊波利特似乎也痙攣了一下,但剎那間就剋制了自己。
“我不完全同意您説的您爸爸發瘋了,”他平靜地回答“我覺得,相反,最近一段時間他的神智還很清楚、真的,您不相信嗎?他變得小心謹慎,疑神疑鬼,老是探聽什麼,每句話都斟酌一番…他跟我談起這個卡皮託什卡可是有目的的,請想想,他想把我引到…”
“哎,他想把您引到什麼上面去關我鬼事!我請您別耍滑頭,別跟我轉變抹角了,先生!”加尼亞大聲嚷着“如果您也知道為什麼老頭處於這種狀態的真正原因(而您這五天中一直在我這兒當密探,我才是知道這一點的),那您就完全下應該招惹…這個不幸的人,不該誇大事態來祈磨我母親,因為這一切是胡説八道,純粹是酒後胡鬧,如此而已,甚至沒有什麼證據,我就不把它一回事…但您卻要傷害人家,當密探,因為您…您…”
“是螺絲釘,”伊波利特苦笑了一下。
“因為您是個孬種,您把人們折磨了半小時,您用未裝子彈的手槍來自殺,想以此嚇唬人們,與此同時您還這麼恬不知恥地胡説一氣,真是個被人瞧不起的自殺者,肝火旺盛的…兩腳動物。我給了您殷切的接待,您長胖了,不再咳嗽了,而您償付的卻是…”
“請允許只講兩句話;我是住瓦爾瓦拉·阿爾達利翁諾夫娜這裏,不是住您這裏;您沒有給我任何款待,我甚至在想,您自己也在受用普季岑先生的款待。待四天前我請求我母親在帕夫洛夫斯克為我找一處住所並要她也搬去,因為我真的到在這裏身體要好些,雖然我本沒有長胖,也仍然在咳嗽。昨天晚上母親通知我説,住處已找好,所以我急了要讓您知道,在向您媽媽和妹妹表示謝之後,今天我就搬到自己那兒去,這是昨晚就已決走了的。對不起,我老是打斷您;您好像還有許多話要説。”
“哦,如果是這樣…”加尼亞打起顫來。
“如果是這樣,那就允許我坐下,”伊波利特一邊非常平靜地坐到將軍坐過的椅子上,一邊補充説“我畢竟是個病人;好了,現在我洗耳恭聽,何況這是我們最後一次談話,甚至可能是最後一次見面。”加尼亞忽然覺得內心有疚了。
“請相信,我還不至於卑賤到跟您計較,”他説“如果您…”
“您如此傲慢是枉然的,”伊波利特打斷説“從我來説,還在搬到這兒來第一天的時候,我就許下諾言不放棄機會,等我告別的時候,我要對你們痛痛快快,開誠佈公地把一切説個清楚。正是現在我打算來做這件事,當然,在您講話之後。”
“我請您離開這個房間。”
“最好還是説出來,不然您會後悔沒有説的。”
“別再説了,伊波利特,這一切太丟人了;求求您,別再説了!”瓦里婭説。
“只是看在女人份上,”伊波利待笑着站起來説“好吧,瓦爾瓦拉·阿爾達利翁諾夫娜,看在您的面上我準備壓縮我的話,但僅僅是壓縮,因為在我和您兄長之間某些事情是非説不可的,再説,不明不白的,我是怎麼也不會離開的。”
“您不過是個好搬是非的人,”加尼亞嚷道“因此您不造謠生事是不會離開的。”
“您瞧,”伊波利持冷漠地指出“您已經耐不注了,説真的,您不説出來是會後悔的。我再次讓您先説話,我等等再説。”加夫里拉·阿爾達利翁諾維奇沉默着,蔑視地望着他。
“您不想講,打算堅持到底,隨您的便。我這方面儘可能説得簡短。今天我有兩三次聽到指責我受到了接待;這是不公正的。您邀請我上自己家來,是您自己要網住我。您估計,我想對公爵報復,而且您聽説了阿格拉婭·伊萬諾夫娜對我表示同情並且讀了我的《自白》,不知為什麼您以為我會完全服從您的利益,您指望着,也許能在我身上找到幫助。我現在不做更詳盡的解釋!我也不要求您承認或症實;我把您留給您的良心,我們現在彼此瞭解得非常徹底,這就夠了。”
“但是,天曉得,您這是把最平常的事拿來大做文章!”瓦里婭嚷了起來。
“我對你説過,這是個‘搬是非的黃口小兒’,”加尼亞低聲説。
“瓦爾瓦拉·阿爾達利翁諾夫娜,請允許我説下去。當然,對公爵我是既不會愛也不會尊敬的;但這是個極為善良的人,雖然也…很可笑。然而我絕沒有什麼緣由要恨他;當您兄長親自慫恿我反對公爵時,我對他未聲;我就是指望着在結局時大笑一場。我知道,您哥哥一定會對我透箇中奧秘,也一定會大大失算。果然就是這樣…我現在準備原諒他,僅僅是出於對您瓦爾瓦拉·阿爾達利翁諾夫娜的尊敬。但是,對您解釋清楚我不是這麼容易上鈎之後,我要對您説明的是,為什麼我這麼想把您的兄長置於受愚的境地。您要知道,我這樣做是出於憎恨,我但白地承認這一點,當我死的時候(因為我終究是要死的,儘管長胖了點,這是你們説的),當我臨死時,如果我能作無數種人的哪怕一個代表,我也就會到,我將能無限安詳地去天堂,因為這種人折磨了我一輩子,我也痛恨了一輩子,而您這位可敬的兄長正是這種人的突出形象。我憎恨您加夫里拉·阿爾達利翁諾維奇,唯一的原因(也許,這會使您到驚奇),唯一的原因是您是最無恥,最自負、最鄙俗、最卑劣的庸人的典型和體現、化身和頂峯,您是個傲慢的庸人,自信的庸人,沉着的庸人,鎮定的庸人;您是守舊者中的守舊者!無論是在您的頭腦中還是在您的心靈中都註定永遠不會形成一點點自己的思想。但是您又有無窮的嫉妒心;您堅信,您是最偉大的天才,但是有時候在優鬱的時刻您終究還會產生懷疑,於是您就妒嫉,就忡恨。哦,在您的前程中還有些黑點;等您徹底變蠢時,它們就會消失,這一天並不遙遠;但是您畢竟面臨着一條漫長而複雜的道路,我不説是快活的道路,我為此而高興。首先,我現在預告您,您是得不到那位小姐的…”
“嘿,這簡直不能容忍!”瓦里婭大聲嚷了起來。
“您有完沒完,令人討厭的惡鬼?”加尼亞臉變得刷,頗抖着,不吭一聲。伊波利特停住了話,懷着一種極大的滿足專注地看了他一會,又把目光移到瓦里婭身上,然後冷笑了一聲,躬了躬身,走了出去,再沒句添一句話。
加夫里拉·阿爾達利翁諾維奇有理由抱怨自己的命運和不走運,當他邁着大步從瓦里婭身邊走過時,有一會她都下不了決心跟他説話,甚至不看他一眼。最後,他已走到窗口,背朝着她,瓦里婭想到了一條俄羅斯諺語:禍福難測。上面又響起了吵鬧聲。
“你要去?”加尼亞聽見瓦里婭從座位上站起來,突然轉過身問“等一下;先看看這個。”他走近來,把折成小便條樣子的一張小紙丟到她面前的椅子上。
“天哪!”瓦里婭雙手一拍,驚呼起來。
字條上的字只有幾行。
“加夫里拉·阿爾達利翁諾維奇!我深信您對我懷有良好的情,我有一件重要的事,我決定徵詢您對此事的忠告。我希望明天能見到您,早晨7點鐘,在綠長倚那裏,它離我們別墅不遠。瓦爾瓦拉·阿爾達利翁諾夫娜一定會陪您來,她對這個地方很悉。阿·葉”
“真怪,這以後真得對她刮目相看!”瓦爾瓦拉·阿爾達利翁諾夫娜雙手一攤説。
此刻無論加尼亞多想故作姿態,但他還是不能不出得意之情,何況還是在伊波利特説了這麼貶低人的預言之後。他臉上頓然漾起了自我滿足的微笑而顯得神弈弈,而瓦里婭自己也高興得容光煥發。
“而且這正是他們宣佈訂婚的這一天!真怪,這以後真得對她刮目相看!”
“你怎麼想,她明天打算談什麼?”加尼亞問。
“這無關緊要,主要的是,六個月以來第一次表示願意見你。加尼亞,你聽我説:無論那裏發生了什麼,無論事態有多大轉變,要知道,這約會是重要的!這太重要了!別又故作姿態,別再大意疏忽,但也別膽怯畏縮,留點神!為什麼這半年我老往她們那兒跑,她會不清楚?你倒想想:今天一句活也不對我説,不動聲。我可是偷偷到她們那兒去的,老太婆不知道我在,否則,也許會趕我走的。我是為你冒險,無論如何要打聽到…”從上面又傳來了喊聲和吵鬧聲。有幾個人在下樓。
“現在無論如何不能讓這事捅出去!”瓦里婭嚇得慌慌張張地嚷着“不能有一點醜事的陰影!去吧,去求個原諒吧!”但一家之父已經在街上了。科利亞拿着旅行包跟在後面。尼娜·亞歷山德羅夫娜站在台階上,哭泣着;她想跑去追他,但普季岑制止了她。
“這樣您只會更加使他火上加油,”他對她説“他沒地方可去,過半個小時又會把他送回來的,我已經跟科利亞説過;讓他去使一陣子。”
“您胡鬧什麼呀,到哪裏去呀!”加里亞從窗口喊了起來“您沒地方可去!”
“回來,爸爸!”瓦里婭喊道“鄰居們都聽見了。”將軍停了下來,轉過了身,伸出一隻手,大聲喊道:“我詛咒這個家!”
“他就一定要裝腔作勢!”加尼亞砰的一聲關上窗户,嘟噥着説。
鄰居們真的聽到了。瓦里婭跑出了房間。
等瓦里婭出去以後,加尼亞從桌上拿起便條,吻了一下,用舌頭彈了個響聲,還做了個跳起來兩腳相拍的動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