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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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驚馬謝綠筱又兜上了風帽,和畫屏一道出了新街坊,就見到馬車在路邊候着了。

畫屏猶在身後絮絮叨叨:“小姐,你又這麼不聲不響的跑出去…”

“行了行了,我又不知陳大哥今回來。”謝綠筱伸手拉了畫屏一把,又吩咐車伕道“快些回去。”車中甚是舒適,謝綠筱看了看小婢凍得發紅的臉,又略有些歉疚,道:“你尋了我一下午?”畫屏點了點頭,又道:“還有人在太平坊、融合坊尋着呢。”謝綠筱先是有些訥訥,隨後便笑道:“我偏沒在這些坊間,適才我去遊湖了。”畫屏瞪大眼睛,道:“家中就有遊船,小姐你真是…”

“家中的遊船,大哥又不讓泛舟。再説一大家子人上去,太多拘束,我不喜歡。”謝綠筱嘆氣道“你們在府中候着就是了,我又不會不回來。”

“不是小姐你先前一直唸叨着要等陳大人回來麼?再説了,是公子他吩咐我們出來找你的。”

“哎呀!新結的那位朋友,忘了問他住在何處了。”謝綠筱坐着跺了跺腳,滿臉惋惜。

“就是剛才那位公子?”

“是啊。他是北方來的。我還想問問北方是什麼樣的呢。”主僕二人正説着話,到了謝府門口。

謝府清風園,蓮池,碧澄亭。

這亭子四面皆空,是夏解暑納涼的好去處。這冬,倒是少有人來。此刻謝嘉明吩咐將亭子三面圍上幕幃,獨留下一面,可以面對蓮池,極目遠眺處便是鳳凰山。家中小婢在旁,紅泥小爐上醅着綠蟻酒,説不盡的愜意。

“浩然,此番回京述職,朝廷對你極是看重。”謝嘉明神肅穆,輕道“如今北方防線吃緊,將你調為淮南西路置制使,隔了淮水,與真烈國汴京路相鄰對峙,你這肩上,擔子不輕。”説話這人是謝家長子,謝嘉明,表字垣西。謝嘉明、謝綠筱的父親謝英是兩朝老臣,四年前辭相,如今領了個觀文殿大學士的榮銜,閒賦在家,頤養天年。膝下一雙兒女,謝嘉明聰穎惠捷,朝中人云“極有志”年紀輕輕,已是吏部侍郎。

而另一人,便是謝綠筱口中的“陳大哥”陳昀,表字浩然。他的父親陳實官拜太尉。前年陳昀出任福建路防禦使,外派離京,前些子才接到調令回京述職。陳昀與謝嘉明自小是好友,兩人一武一文,一時瑜亮。因皆是高官世家子弟出身,年歲又輕,都不過二十有餘,是臨安城中名門公子的翹楚。

陳昀聽了這話,把玩着手中的酒盞,抬眼望向好友道:“不錯。所幸東南海寇已除,朝廷倒可以騰出手,專心對付北邊夷狄。”

“對付?”謝嘉明揮了揮手,示意一旁僕役小婢都退下,面不豫,道“你看看如今朝中上下,可有半分對付之?大家所求者,也不過就是偏安二字。你此去廬州,依我看,着實不易。”這一番言語,卻也是陳昀心中所想,他一頓,便沒接上話。

好友數年未見,正該把酒言歡的時刻,謝嘉明眼見氣氛驀然沉重下來,忙扯了話題道:“説起來,你還沒親口説過福建府剿滅海寇的事呢。這一戰,你陳將軍威名遠播啊。”陳昀搖頭微笑道:“都是外邊瞎傳。若是垣西你去,滅那些海賊,亦非難事。”謝嘉明笑:“我一介書生,如何做得了上戰場的將軍?如今在吏部做事,也不過混個子罷了。你猜外邊説些什麼?”

“什麼?”

“吏勳封考,筆頭不倒。”這些俏皮話是民間傳着諷刺中央官員的。吏部自作為六部之首,自然也難逃其中。

“筆頭不倒”便是諷刺吏部官員終庸庸碌碌,只要會寫字、寫好字,大可高枕無憂、尸位素餐。

陳昀一愣,旋即大笑起來。他所認識的謝嘉明,自然不是這樣的人。否則年紀輕輕,如何做到從三品的吏部侍郎。這一點上,他一直佩服好友。官場上週旋往來,自己便應付不過來。可是謝嘉明與自己年歲相仿,卻寵辱不驚,進退自如。

謝嘉明又傾身替陳昀倒酒,一邊説道:“聖上九年前登基,如今也到了還政之時…我看陛下他倒是鋭意進取,力圖中興的。只是朝政都被小把持着…”尚未説完,已看到亭外長廊出奔來一個人影,他旋即止了話題,微笑道:“想是阿筱回來了。”果然,片刻之後,幕簾被一把掀起,謝綠筱不及下掀下風兜,便走至陳昀面前,眉眼彎彎的笑起來:“陳大哥,你真的回來了?”謝綠筱依舊是一身男裝,玉冠輕袍,翩翩公子的樣子,紅齒白。比起三年前陳昀離開時,卻長成了許多。

陳昀站起來,像兒時一般,極為自然的替她解下大氅,邊笑道:“垣西説你又偷跑出去了?”謝英只此一個女兒,又因為夫人產下她後不久便病故,對謝綠筱寵愛非常。她小時幾乎與男孩一般頑劣,更是常常偷偷跟着兄長一道出去玩。謝嘉明對妹妹不耐煩,往往是陳昀出面維護,是以謝綠筱與陳昀也是親厚非常。

謝綠筱退了一步,上下打量陳昀,不嘆氣道:“陳大哥,你黑了好些。”謝嘉明看上去像是風倜儻的公子,而陳昀清俊疏朗,英武中正,雖不若謝之俊美,可總也帶着世家子弟的清貴之氣。許是在外帶兵三年,陳昀膚黝黑了些,沉穩了數分,雙眸更是光芒輕斂,氣度不凡。

謝嘉明失笑:“你道陳大哥外出三年,是在遊山玩水?三年時間,大小四十多戰…”

“嘻嘻,我知道。四十多戰,未嘗有一次敗績。陳大哥,聽説你年後調去淮南西路,再和真烈國打上幾十仗,到時候就神氣了。百戰不殆,常勝將軍。”這般軍政大事,由她異想天開的説出來,説不出的有趣,陳昀笑了笑,同她戲謔道:“借你吉言,但願有這一。”

“到時故土收回,我就可去東京汴梁逛逛了。”謝綠筱繼續説下去“陳大哥,前些子我好容易在書市上找了一本《東京夢華錄》,書上記載的,説是那時的汴梁,絲毫不遜如今的臨安。我真想去逛逛呢。”謝嘉明臉微變,喝道:“綠筱,浩然年後去廬州,那是正式赴任。你可別動歪心思。”謝綠筱被兄長一喝,有些掃了興致,訥訥道:“我又沒説要跟着陳大哥一道去。再説了,廬州又不是汴京,離得還遠呢。”陳昀見謝綠筱嘴角一扁,微不悦,居中笑道:“你們兄妹倆在説什麼?”和小時候一樣,謝綠筱被兄長斥責的時候,總是陳昀出來掩護。有時謝嘉明也是無奈,便開玩笑説:“你倒像她親哥哥,比我還寵她。”謝嘉明將目光移回陳昀身上,解釋道:“這丫頭自從聽説你要調任去廬州,便不止一次和我提起過,想要去北邊看看。我是趁早讓她絕了這個念頭。別又再惹是生非。”謝綠筱眼巴巴的看着陳昀,似是想辯解什麼,末了,只輕哼一聲説:“不去就不去。”陳昀温和道:“如今汴梁已在真烈國統治之下。隔了數十年,怕是和書上所記載的大不一樣了。而且中原一帶,如今重兵雲集,兩國對峙,哪有什麼好玩的?這世上最好玩的地方,可不就是臨安麼?”他這樣一説,謝綠筱忽然記了起來,拍手笑道:“陳大哥,你這麼久沒回臨安,明晚我們去逛集市吧?”十二月雖然沒有節序,但因歲旦將近,夜市熱鬧非凡。今謝綠筱偷偷溜出府中,便是想賞完雪景之後,再逛逛夜市,哪知這麼快便回府了,心下很是不甘。

陳昀一口答應:“好。”謝嘉明看了看妹妹歡呼雀躍的樣子,搖了搖頭,不再言語了。

“垣西…”謝綠筱忙不迭打斷了陳昀:“陳大哥,大哥他是不會和我們一道去的。”

“呃?”謝綠筱抿嘴一笑,正要説話的時候,畫屏在亭外低聲叫道:“小姐…”原來畫屏見她坐了這麼久,身上的衣服還被大雪濕透了半層,不免有些擔心。

謝嘉明一探,果然觸手微濕,皺了俊眉,有些惱怒道:“怎得行事這麼不知輕重?凍壞了身體怎麼辦?還不去換衣服。”謝綠筱又看了陳昀一眼,大有依依不捨之意。

謝嘉明無奈:“浩然都答應你了,你還杵在這裏做什麼?”謝綠筱雙眸亮晶晶的望着陳昀道:“陳大哥,明不見不散。”翌暮時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