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49雲軒宮的往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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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高牆,硃紅大門,皇甫律靜靜站在門前,深深看着“雲軒宮”三個大字。
“小貴子叩見四王爺。”門口恭立的侍衞見了面前的軒昂銀袍男人,吃驚不小,連忙跪地叩拜。這個侍衞頂多算得上小廝,只是穿着宮服在這寂靜的庭院守着,不讓人隨意進來便罷。
他吃驚,是因為這四王爺已經有好些年沒來了,只是吩咐着好生打理,不得動屋裏任一樣東西。那屋裏的女子畫像他都瞧了好些年,始終沒見過其真人。倒是見過頗得太后喜愛的側王妃,只因這側王妃早前曾差點是皇上的美人,在皇上寵幸的前一夜,突然全身長滿紅疹,遂被賜給四王爺做側室。
這側王妃的傳聞,他聽過不少,大多是狠毒跋扈之類,總之沒什麼好話。幾年前曾遠遠的看過這個女子一次,那個時候只覺她美豔方物,卻讓一身嬌蠻壞了氣質,實為美中不足。
幾年後再見,這個女子卻是楚楚動人,淡雅俗。起初他是驚她為天人的,遂沒有認出她便是當今四王爺的側妃。那一刻他以為逃不過這一劫數,哪知她看了牆上的畫中女子後,一臉悲傷出了門。他才知,這個畫中女子是那個傳説中的月王妃,四王爺的至愛。而這側王妃,估計是讓氣了去。
月王妃在王爺娶這玉王妃之投河自盡的事,他亦聽説過一二,這個中是是非非,大概只有四王爺能懂。總之,生在皇室,身不由己,這是命。
“起吧。”男人輕道,軟靴步上台階,每一步都是沉重。
小貴子連忙起身,躬為男人打開朱漆大門,然後恭敬的跟在男人身後。
此刻他正擔憂着,這四王爺是否知道上次因為他的疏忽,讓玉王妃進了來的事。
他靜靜跟在身後,看着男人將視線定格在畫中女子身上,然後伸出修長的指,細細摩撫那女子的笑容。
四王爺對月王妃的真情果真不假咯,雖然這是王爺一次來這雲軒宮,但那眼中的柔情是千真萬確,那摩撫畫卷的模樣似是對待一件上好珍品。
只見銀袍男人將指停留在畫卷上,久久不願離去,良久不動,似回憶,又似沉思。
末了,他突然轉過身子吩咐:“收了這些畫吧。”遂進了書房,不再見出來。
小貴子輕抒一口氣,小心翼翼取下牆上的畫卷,細心收藏了,然後守在書房門口等待着主子的召喚。
這是他一次,接觸他的主子。
而門內的皇甫律,正坐在書桌旁,撫額閉眼,俊臉沉思。
十八歲他手握大權,在父皇面前親手誅殺異母大皇子。自此,他開始了他的奪權生涯。
二十歲,天澤國的大半江山盡在他的掌握。而他,戀上了那種噬血的征服快,朝野上擋他者,一個不赦。
二十二歲,先帝駕崩,遺召立他為儲君,天澤國玉璽,他幽三皇子,一杯毒酒賜死三皇子的母妃。
二十三歲,先帝遺召命鎮國公佔代行祭天,正式宣佈他繼皇帝位。一道聖旨,他發配二皇子至滄州,抄斬二皇子的親信傅太師。
一切,穩定了下來。
然後,他遇到了素月。
梨樹下,一個碎花儒裙的女子在為母后折梨花。
那回眸一笑,融化了他所有的冰冷。
於是他不顧一切向母后討要了這個女子,將她放在他的雲軒宮,在梨樹下,聽她撫琴,貪戀她臉上的笑容。他從來不知道,原來可以有女子能笑得如此温暖嫺靜,能奇蹟般的撫平他冰冷下的煩躁。
也只有在她的笑容裏,他才能找到另一個自己,一個不屬於殘酷冰冷的自己。…笑容漸漸隱去,一張清淚滿面,輕咬瓣的倔強小臉陡然出現在腦海。
他心口一痛,睜開眼來。
那雙倔強的眼,不屬於焦玉卿。
一湖秋水,含情凝睇。靜時,清眸盼;怒時,倔強清亮;悲時,蟬秋枝;卻偏偏,見不得那柔情似水的模樣。
她,真的是另一個女子嗎?
他,錯了嗎?
可她明明有一張讓他恨到骨子裏的臉,她明明傷害了煜兒,她明明跟那個叫容名宗的男人有着私情…
她明明想要逃離他!
頃刻,心裏煩躁了起來。他起身來,走至窗邊,看着窗外他為素月移植的那排梨樹,努力想象着素月站在梨樹下帶笑的模樣,卻是,一個素身影在白花海中翩翩起舞,白衣勝雪,堪比梨仙。
女子回首,緻麗容上清淚滑落,一臉憂傷。
他的心狠狠一窒,繼而一痛。
薄緊抿,男子在窗邊負手而立,那眉頭深深皺起。
這時從門外趕來一個藍衣宮女,她跪在書放外恭敬候:“奴婢藍蝶恭候王爺移駕鳳鸞宮。”男人回過神來,遂走出門外隨宮女向鳳鸞宮而去。
鳳鸞宮內,竇太后正讓宮女哄着哭鬧的小玉兒,見了進門來的男子,稍有不悦地道:“這孩子吵得緊,讓哀家煩躁了一些。”皇甫律看着那正哭得帶勁的半歲大女嬰,想到那張梨花帶雨的臉。
他知道這個女嬰是她的依託,為了懲罰她,他故意不在母后面前有任何請求的言語。
那焦如序指望拿這個孩子做救命稻草,遂在送回孩子後,立即向母后稟明孩子的事。
而母后,似乎對這孩子失蹤的事稍有察覺。
他終是要拔了焦如序這個眼中釘,母后卻説看在往情分上,留了那老賊一條活路。
最終,他將焦如序撤去丞相之位,永遠不得涉足朝野,也不得踏出京都一步,也算是仁至義盡。
仁至義盡?他從來不知道他會有如此一面。
“母后,雲蘿可能是還不能適應宮裏的環境,兒臣在此叩謝母后的聖恩。”
“罷。”竇太后輕撫額頭,遣了抱着小玉兒的宮女下去:“將她帶下去哄哄。”也不再問關於焦玉卿的事,似是有些疲倦。
皇甫律在那美人榻旁邊的圓凳上坐下,問候:“母后可是有些不適?兒臣去請御醫來。”竇太后止住他:“不必了,哀家只是有些心情煩躁。”後突然睜開鳳眸,問出一句:“律兒,你找到素月的屍首了嗎?”皇甫律壓下眼裏的沉痛,道:“已經找到了。”
“那就好,素月是最得哀家心思的婢女,哀家本該給予厚殮,但事情已過了這麼久,哀家也不想引出一些傷痛來,就讓她安息吧。只是可惜了些。”皇甫律知道母后這句“可惜”所為何意,於是他抬起眼,定定地道:“母后,兒臣從不曾後悔為素月放棄帝位。”竇太后保養得當的臉稍微染上一絲不悦,語氣裏有些含蓄的責備:“律兒,你這樣做,實在是讓哀家失望。”
“母后…”
“律兒,你果真不想拿回你應得的嗎?”皇甫律看着母后眼裏的堅決與試探,堅定地道:“從帶着素月離開王宮那一刻起,兒臣從未想過再回來。”竇太后閉了眼,將身子斜倚在美人榻上“律兒你下去吧,哀家累了。”
“母后,您好生歇着。”皇甫律起身來,沉重看一眼榻上的母親,走出鳳鸞宮。
他沒有回碩親王府,而是往雲軒宮方向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