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超然出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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哪知他引頸眺望了許久,也不見一隻動物出現。和獨角鹿沿着溪向西南走去,走了約莫半個時辰,終於看見遠遠的有幾隻龍頭馬身的怪獸在溪邊垂頸飲水。
王亦君大喜過望,心想這必定是神農所説的龍馬了!只要收服一隻,便可行千里,七內完成重託,自是不在話下。王亦君正待發足奔去,獨角鹿卻已嘶吼一聲,向龍馬飛馳去,速度之快,竟似身邊突然捲過狂風,劈過閃電。
王亦君大為意外,豈料奇怪的事還在後頭。那幾匹龍馬聽見獨角鹿的獨特嘶吼,登時抬頭四顧,瞧見獨角鹿衝來,竟嚇得四散奔逃,一隻年幼的龍馬驚慌失措,前蹄絆倒,全身癱軟,竟不能再爬起來。
獨角鹿剎那間便衝到小龍馬前,瞧也不瞧它一眼,徑直飛奔,不過片刻便追上兩匹駿健的龍馬,還未如何,那兩匹龍馬便奮蹄長嘶,驚懼不已。
獨角鹿一聲怪吼,兩匹龍馬立即卧倒,低聲悲鳴。王亦君張大了嘴,合不攏來。原來這獨角鹿乃是水族靈獸白龍鹿,烈難訓,極為兇猛,並且奔跑如飛,遠勝龍馬。
這隻白龍鹿數十年前在東海沿岸為害甚眾,被一路經此地的奇人用十七混金索降伏,困在龍潭之中。
幾十年來,白龍鹿在龍潭底,咬死許多靈獸,尤以龍馬為眾。苟存的靈獸,除去少數兇頑之物,無不遠遠辟易,連龍潭也不敢靠近。白龍鹿受困幾十年始得自由,心情極好,竟不咬噬龍馬,而是轉身朝着王亦君昂首睥睨,頗有得意炫耀之態。
王亦君哈哈大笑,衝它吹了一聲口哨,白龍鹿立即飛奔回來。拍拍它的頭,王亦君與它親熱片刻,用無鋒劍在白龍鹿頸上殘餘的十七合金索上奮力削磨,鋼鏈方才斷落。
白龍鹿歡鳴不已,頭頸在王亦君身上來回磨蹭,濕嗒嗒的舌頭朝他臉上捲來。王亦君連忙躲閃“鹿兄,我想請你帶我去玉屏山,怎麼樣呀?”白龍鹿似是聽得懂他的話,連連點頭,發出哈哈之聲。王亦君大喜,翻身上了鹿背“咱們走吧!”白龍鹿長嘶聲中,揚蹄飛奔,瞬息間便奔出十餘里。
豔陽高照,鳥語花香,龍潭谷中又恢復了寧靜。那隻飛牛怪不知從何處跑了出來,探頭探腦一陣,確定白龍鹿已經去遠,歡鳴聲中,重重躍入龍潭中,濺起老高的水花。
王亦君騎在白龍鹿背上,只覺耳邊風聲呼呼,兩側樹影急速倒退,宛如在雲端飛行。那白龍鹿飛奔時極為平穩,毫不顛簸。出了龍潭谷,便是一片平原,草長鶯飛,白雲飛舞,面吹來的初夏午風,帶着陽光的温暖氣息。
白龍鹿腳程極快,約莫過了兩個時辰,王亦君見前方丘陵起伏,大河橫亙,河西幾座高山卓然而立,山頂雲霧繚繞,黃昏斜陽,將西側山峯鍍了一層金黃,宛如仙山。
王亦君翻出《大荒經》仔細查看“(南際山)又西南二百餘里,曰玉屏山。山有四峯,東橫大河。其上多松,中峯有天湖。”眼前景物與書中描摹並無二致,想必是到了。正尋思着怎麼上山尋找青帝,忽然聽見遠處傳來馬蹄之聲,蹄聲密集,隱隱還有呼喝之聲。
只見北邊塵土飛揚,一行隊伍,約有三十餘人,最前兩騎,一個老者瘦如槁木,一雙碧綠的眼睛深凹下去,滿面木無表情,背上斜斜了一具桐木琴。
另一個少年細眉斜眼,長得不醜,卻滿臉暴戾神。後面數十大漢玄衣勁裝,揹負長刀,駕着龍馬如疾風般朝玉屏山奔去。
“這些人神匆匆,似乎也是去找青帝的。自己對青帝身在何處了無所知,遍山尋訪也非上策,不如跟着這行人,讓他們為自己帶路。”王亦君當下對白龍鹿道:“鹿兄,咱們遠遠地跟在他們後面,瞧瞧他們去哪裏找青帝。”白龍鹿獸中之靈,聽得懂人言,連連點頭。王亦君篤定白龍鹿能聽懂他的言語,甚是歡喜,提起劍,翻身上了鹿背,任它行走。白龍鹿一路嗅聞龍馬氣味,並不着急趕上,只是遠遠地跟在後面。其時落西山,夜幕已經緩緩降臨。
玉屏山四峯對立,中有狹長山谷。那一行黑衣人進了山谷,又彎了老大一個彎,才在第三座山峯前停下。王亦君悄悄地跟在後頭,依稀望見山下松樹林立,有一鬆木山門,正中三個大字玉屏峯。
黑衣人全部下馬,整頓衣冠。黑衣少年朝山上朗聲道:“朝陽穀十四郎奉家父之命,前來拜見青帝。”山上寂無回應。
停了片刻,又大聲説了一遍,山上依舊無聲無息。再停片刻,又朝山上大聲説道:“朝陽穀十四郎有家父書信及薄禮一份,需要面呈青帝。望請准許十四郎冒昧上山。”一連三遍,都石沉大海,無人回應。
黑衣少年望了老者一眼,老者點點頭。黑衣少年一邊大聲呼喊:“既然青帝默許,十四郎冒昧上山了!”一邊與老者及兩個挑着擔子的黑衣大漢朝山上走去。餘下大漢圍成一圈,在玉屏峯山門前站着。
玉屏峯雖不太高,卻頗為陡峭,盡是堅巖峭壁,惟有山門處有一條斜斜的石道迤儷而上。要想登上此山,似乎惟有此道。但山下幾十個黑衣大漢團團把守,他們斷然不會輕易讓自己上山。
想到此處,王亦君不免有些計窮,四下環顧,玉屏山四峯相對,但彼此獨立,並未聯為一脈,要想從其他山峯繞道而行,似乎也不可能。
白龍鹿掉頭,朝西側山峯奔去,山勢頗陡,松林灌木枝椏橫生,白龍鹿如履平地在茂密的林間閃挪跳躍,向上疾奔,竟比兔子還要捷。
奔了約莫半個時辰,天已黑,明月初升,月光透過林木斑斑點點的照下來。突然白龍鹿一聲低嘶,後腿輕輕一蹬,騰雲駕霧般高高躍起,越過鬆林,在半空中逗留了不過片刻鐘,便穩穩地落在平地上。
此處僅僅方圓二十餘丈,幾株松樹傲然而立,巨石桀然。夜空遼闊,一彎明月掛在東側松樹之梢。此處竟是此峯峯頂。白龍鹿朝着東側低聲嘶鳴。王亦君朝東仔細凝望,與此峯相隔二十餘丈,也是一座雄偉山峯。以方位來看,應當便是玉屏峯。
白龍鹿低嘶一聲,四蹄如飛,在瞬息間加速,猛然頓挫跳躍,再度高高飛起。王亦君只覺心跳突然停止,耳邊呼呼風聲剎那間也充耳不聞。天地無聲,萬物停止。
他低頭下望,只見下面林海茫茫,雲橫霧鎖。突然全身一震,差點翻了下去,他這才發現已經到了玉屏山頂。
白龍鹿歡聲長嘶,昂首踢蹄,頗為得意。王亦君這才聽見自己“撲通撲通”的心跳聲。王亦君縱身從白龍鹿背上跳了下來,坐在地上與白龍鹿相對哈哈大笑。
山頂一條石徑蜿蜒而下,想來就是山腳下那條石道,周圍盡是松樹,蒼勁拔,月光斜斜照下,人在松間月下行走,飄飄仙。
突然聽見淡淡的汩汩山泉聲,當下循聲覓去。穿過一片低矮的松林,眼前突然一亮,只見前方巨石錯落,青草夾生,一道清澈的山泉叮叮咚咚的將下來。沿着山泉望下走,山泉匯聚,成了一條山溪。兩邊松樹漸少,竹子倒越來越多。
溪邊草地石隙長了一叢叢茂密的綠竹。王亦君揮舞無鋒劍,斬落一截竹子,將無鋒劍望竹子裏一,斷劍恰好入。竹子堅韌,無鋒劍雖然鋒利,卻也不能自己破竹而出。王亦君將無鋒劍別在自己右,顧盼自雄,哈哈大笑。
又朝下走了片刻,山溪右拐,在巨石之間蜿蜒盤旋。出了巨石陣,豁然開朗,一個極大的湖出現在他們面前。王亦君和白龍鹿不約而同一聲低呼。此處想來便是《大荒經》中所説的中峯天湖。
湖水清澈,松竹四合,對面竹林憧影中依稀可以看見有亭閣樓台。當下一人一獸繞湖向亭閣處走去,亭閣皆取松樹原木與竹子建成,未施脂漆,也無勾心鬥角,檐飛瓦,彷彿只是隨心搭建,隨手架成,但月光下瞧來,素面朝天,別有風味。
沿着亭閣,走過長廊,繞過竹樓,登上松木高台,極目遠眺,未見有任何人影。當下又走入後面的庭院之中。庭院僅有三進,圍牆也不高,但是屋中寂寂,空無一人。
只有風吹竹影,月舞西牆。與白龍鹿在庭院中站了半晌,心中悵惘,不知何去何往,突然隱隱聽見東南方傳來若有若無的蕭聲。簫聲寂寥悠遠,淡如月,但那曲調跌宕迴旋,蒼涼刻骨,竟似是在哪裏聽過一般。
王亦君聽了片刻,更加心醉神,佩服的五體投地。當下與白龍鹿循聲覓去,想要看個究竟,穿過一片竹林,沿着一道矮矮的竹牆朝東南走去。
越聽越覺得這曲子似曾相識,突然,王亦君腦中靈光一閃“是了!這是昨神農與他分別之際唱的那首歌。”蕭聲漸轉高亢,如夜午生,急風高,陡然急轉而下,蕭瑟如秋風,淡泊如冬雨,曲聲越來越淡,略有迴旋,餘音嫋嫋,終於復歸寂寥。
越過竹籬,轉過亭閣,眼前湖水澄清,月輪盪漾,湖邊小亭,有一縷焚香,嫋嫋而上。王亦君四下打量,竹影婆娑,松枝橫空,夏蟲如織,卻哪有半個人影?
慢慢走入湖邊竹亭,在那石桌邊坐了下來。桌上一個巴掌大小的白瑪瑙香爐,玲瓏剔透,爐中紫粉末,紫煙繚繞不絕。
這香味聞起來説不出的奇怪,淡遠的幽香若即若離,超然出塵,倒象是方才的簫聲。亭中除此香爐,別無他物。亭外正北,一堵七丈餘高的石壁桀然而立,將天湖南角隔為兩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