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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報答?劉三金並不是只在口頭説説,她硬着手進行起來。
她這幾天,覺得很忙,忙着做鞋面,忙着做帽條子。在雲集棧的時候很少,在興順號同蔡大嫂一塊商量的時候多。有時到下午回來,兩頰吃得紅馥馥的,兩眼帶着微醺,知是又同蔡大嫂共飲了來。
有時邀約羅歪嘴一同去,估着他到紅鍋飯館去炒菜,不過總沒有暢暢快快的吃一台,不是張佔魁等找了來,就是旁的事情將他找了去。
直到冬月二十一夜裏,眾人都散了,房間裏只有他們兩個人。
入冬以來,這一夜算是有點寒意,窗子外吹着北風,乾的樹葉,吹得譁喇譁喇的響。上官房裏住了幾個由省回家的老陝,高聲談笑,笑聲一陣陣的被風吹過牆來。
羅歪嘴穿了件羊皮袍,倒在煙盤邊,拿着本新刻的八仙圖在唸。劉三金雙腳盤坐在牀邊上,一個邛州竹烘籠放在懷中,手上抱着白銅水煙袋。因為怕冷,拿了一角繡花手巾將煙袋套子包着。
她吃煙時,連連拿眼睛去看羅歪嘴,他依然定睛看着書,低低的打着調子在唸,心裏好象平靜得了不得,為平常夜裏所無有的。
她吃到第五袋煙,實在忍不住了,喚着羅歪嘴道:“喂!説一句話罷!盡看些啥子?”羅歪嘴把書一放,看着她笑道:“説嘛!有啥子話?我聽着在!”
“我想着,我也要走了,你哩,又是離不開女人的人,我走後,你找那個呢?”羅歪嘴瞪着兩眼,簡直答應不出。她把眉頭蹙起,微微嘆了一聲道:“一個人總也要打打自己的主意呀!我遇合的人,也不算少,活到三十歲快四十歲象你這樣瀟灑的,真不多見!你待我也太好了,我曉得,倒也不是專對我一個人才這樣;別的人我不管他,只就我一個人説,我是你的。任憑你咋個,我總要替你打個主意,你若是稍為聽我幾句,我走了也才放心!”他不
笑了笑,也坐了起來道:“有話哩,請説!何必這樣的繞彎子?”
“那麼,我還是要問你:我走後,你到底打算找那個?”
“這個,如何能説?你難道不曉得天回鎮上除了你還有第二個不成?”
“你説沒有第二個,是説沒有第二個做生意的嗎?還是説沒有第二個比我好的?”
“自然兩樣都是。”她搖了搖頭道:“不見得罷?做生意的,我就曉得,明做的沒有,暗做的就不少,用不着我説,你是曉得的;不過我也留心看來,那都不是你的對子。若説天回鎮上沒有第二個比我好的女人,這你又説冤枉話了,眼面前明明放着一個,你未必是瞎子?”羅歪嘴只是眨了幾下眼睛,不開口。
“你一定是明白的,不過你不肯説。我跟你戳穿罷,這個人不但在天回鎮比我好,就隨便放在那裏,都要算是蓋面菜。這人就是你的親戚蔡大嫂,是心裏頂愛你的一個人!
…
”羅歪嘴好象甚麼機器東西,被人把發條開動了,猛的一下,跳下牀來,幾乎把腳下的銅爐都踢翻了。
劉三金忙伸手去挽住他,笑道:“慌些啥子?人就喜歡得了竅,也不要這樣狂呀!”他順手抓住她手膀道:“你胡説些啥子?
…
”
“我沒有胡説,我説的是老實話!”
“你説啥子人心裏頂愛我?”
“蔡大嫂!你的親戚!”
“唉!你不怕挨嘴巴子嗎?”她把嘴一撇,臉一揚道:“那個敢?”
“蔡大嫂就敢!她還要問你為啥子胡説八道?”她笑了起來道:“説你裝瘋哩,看又不象;説你當真沒心哩,你看起人來又那麼下死眼的。所以蔡嫂子説你是個皮蛋,皮子亮,心裏渾的!且不忙説人家,只問你愛不愛她?想不想她?老老實實的説,不許撒一個字的誑!”他定睛看着她道:“你為啥子問起這些來?”她把眼睛一溜道:“你還在裝瘋嗎?我在跟你拉皮條!拉蔡大嫂子的皮條!告訴你,她那面的話,已説好了;她並不圖你啥子,她只愛你這個人!她向我説得很清楚,自從嫁跟蔡傻子起,她就愛起你了,只怪你麻麻胡胡的;又象曉得,又象不曉得。…”羅歪嘴伸手把她的嘴一擰道:“你硬編得象!你卻不曉得,蔡大嫂是規規矩矩的女人,又是我的親戚,你跟她有好,她能這樣向你説?”她把頭一側,將他的手擺
,瞅了他一眼道:“我是盡了心,信不信由你!你又不是婆娘,你那曉得婆娘們的想頭?有些女人,你看她外面只管正經,其實想偷男人的心比我們還切,何況蔡家的並不那麼正經!你説親戚,我又可以説,親戚中間就不乾淨。你看戲上唱的,有好多不是表妹偷表哥,嫂嫂偷小叔子呢?我也用不着多説。總之,蔡家的是一個好看的女人,又有趣情,又不野,心裏又是有你的。你不安家,又要一個合口味的女人來親近你,我看來,蔡家的頂好了。我是盡了心,我把她的隱情,已告訴給了你,並且已把她説動了,把你的好處,也告訴跟了她。你信不信,動不動手,全由你;本來,牛不吃水,也不能強按頭的。只是蔡家的被我勾引動了,一塊肥
,終不會是蔡傻子一個人盡吃得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