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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將近關店的時候，店裏已經沒有任何客人。梁雨面對着櫃枱，雙臂擱在櫃枱上，下巴則擱在手臂上，有一搭沒一搭地擾着韓彬説話。

“欸，韓彬，你為什麼開這家店？”

“不為什麼。”韓彬忙着洗杯子，連頭都不抬。

“你有空的話，幫我將桌子擦一擦。”梁雨置若罔聞，動也不動。又囉嗦説:“本來你攝影工作室開得好好的，幹麼突然收起來，開起咖啡店？”她知道韓彬跟莊啓揚一樣，原是攝影師，從事商業攝影，兩個人還合夥開了一家攝影工作室。不知怎麼回事，好朋友卻拆了夥，莊啓揚獨力撐着工作室，現在在行內已經小有名氣:韓彬卻跑來大學附近開了咖啡店。

“不為什麼。”韓彬仍然埋着頭。

“因為你喜歡莊啓揚是吧？”這不是秘密，但波中人不願提，平靜無波的一池水，粱雨卻硬是丟進一顆大石頭。

韓彬猛然抬頭，睜大眼瞪着梁雨，隨即甩甩頭，很無力似。

“你都知道了，何必再問。”韓彬苦笑。

“因為我不希望你這樣下去:你這樣只是逃避。是男人就不要怕被拒絕、怕受傷害，就要有受傷的覺悟。”

“我這樣算什麼男人。”那語氣近乎自暴自棄。

“韓彬！”説這是什麼話！梁雨起身，正説:“你當然有權利追求你自己的情。只是，不去面對正視它，就過渡不過去。”許許多多情的傷，多半都因為不肯面對，而難以過去。

“你知道我在説什麼。勉強不來的，就別勉強，讓自己白白痛苦。你對莊啓揚，就跟裴裴對你的心情一樣，你自己都勸裴裴，自己卻執不悟。”

“怎麼換你想渡化我了？”韓彬又苦笑，搖搖頭。

“你説的我都知道。倒是你自己呢？非那麼做不可嗎？那個人，嗯，他叫什麼名字？樸志煥對吧？你這樣好嗎？梁雨。梁晴跟他並沒什麼，不是嗎？你又何苦呢？”梁雨輕哼一聲。

梁晴喜歡他，有那個事實就夠了。她要她嚐嚐，那種喜歡一個人，或渴望什麼，巴着眼，卻得不到的滋味。

“梁雨，”韓彬苦口婆心相勸。

“樸志煥是一個不錯的對象，你如果能喜歡他，應該好好用心，別被負面的情緒影響。”

“誰説我喜歡他！”樸志煥只是顆棋子，只是個工具。

“那就別再接近他了。何必呢？梁雨，你這樣做只是傷害自己，也傷害別人。要是他知道了，會怎麼想？會毀了你的情的…”

“你未免説得太遠了。”梁雨聽不進去，打斷韓彬的話。

“我不希望你一時負氣，到頭來反而傷害自己，自己心裏也不好過。”為什麼她一定就會被“傷害”？幹麼她心裏要覺得不好過？對韓彬的杞人憂天，粱雨很不以為然。

“韓彬，你未免想太多了。我認識一個朋友都不行？”不肯承認那陰暗心理所想所計畫的。

包何況，什麼報不報復，她不説，誰會知道呢？永遠放在心底，藏得深深好好的，永遠是秘密。

什麼惡有惡報，想唬人？呵，嚇嚇人的脆弱良知罷了。放心吧，像她這樣壞的人，既然壞，又沒良心，既然心都沒了，還擔心什麼報呢？吃好睡好，會過得很滋潤的。

“你有神力氣擔心我，還不如多想想自己吧。你那才真真是想不開，不肯面對事實。”又兜回到韓彬身上。

韓彬一聽，又埋頭悶聲洗玻璃杯。

梁雨繞進櫃枱內，由韓彬身後環抱住他的。

“要不，我們兩個湊合在一塊吧，韓彬。”反正同樣都是沒人愛沒人疼。

韓彬微扭身看她一眼。

“好啊，到變成老先生、老太太時，都這樣像無尾熊黏在一起。不過，那個樸志煥的事你得先放棄吧，不然怎麼湊合在一塊。”繞着圈子又囉嗦那檔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