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吉日良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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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見廳角里面踉齧走出一個身形修長的白衣少年,由上至下,由下至上仔仔細細地瞧了雪衣人幾眼,緩緩説道:“你是到此來賀喜的麼?怎地一來就要走了,你怎地要在臉上戴個假面,難道是見不得人麼?”雪衣人垂首木立,不言不動。邊傲天干咳一聲,強笑着道:“白二俠醉了!”轉目向梅三思遞個眼,道:“快將白二俠扶到裏面歇歇。”梅三思口中應了一聲,但卻筆直地走到雪衣人身前,大聲道:“你頭上戴着這玩意兒,不覺得難受麼?”雪衣人身形仍然不動,目光緩緩一掃,口中一字一字地説道:“出去!”梅三思呆了一呆,道:“那裏去?”雪衣人冷哼一聲,人的目光,不住在梅三思及那白衣少年面上掃動,卻再也不説一個字出來。
滿廳賓客中,武功較高,酒意較濃的,見了這雪衣人這般神態,已忍不住然變。邊傲天高舉雙臂,朗聲道:“今吉期良辰,請各位看在邊某面上,多喝喜酒,少惹閒事。”已有幾分酒意的白振,借酒裝瘋,伸手把着雪衣人狂笑數聲,還未答話,邊傲天又已搶口説道:“閣下既是柳賢侄老朋友,又好意前來賀喜,也望閣下凡——”雪衣人再次冷哼一聲,一字一字地緩緩説道:“你們若不願出去,在這裏死也是一樣。”這兩句話語聲之森寒,語意之冷削,竟使這張燈結采的華堂之上,平空壓下一層寒意。
梅三思呆了一呆,伸手一指自己鼻端,吶吶説道:“要我們死?”側目望了滿身白衣的白振一眼,突地仰天長笑起來:“要我們死,喂,你倒説説是為的什麼。”雪衣人目中光芒一閃,他生偏,傷在他劍下的人,已不知凡幾,卻從未有一人向他問出此語來!
坐在他身側桌畔的一個錦袍佩劍大漢,濃眉一揚,似乎再也忍不住心中怒氣,突地推杯而起,那知他怒喝之聲尚未出口,只聽嗆啷一聲龍,他畔長劍,竟已被雪衣人反手出,這一手當真是如閃電。
錦衣佩劍大漢一驚之下,手足冰冷,呆立半響,中的怒氣也發不出來。
雪衣人一劍在手,既未借揮劍顯示功力,或未借彈劍表得意,只是目光凝注劍尖,就有如人們凝注目送離別已久的良友一般。
梅三思大笑之聲漸漸沉寂,雪衣人掌中長劍漸漸垂落。
白振四顧一眼,心中突地升起畏懼之意,伸手一抹面龐,不知是在藉此掩飾自己面上的不安,抑或是拭抹額上的冷汗,嘿嘿乾笑着道:“今柳兄台吉期良辰,我犯不着與你一般見識。”
“嘿嘿——”袍袖一拂,轉身就走,白振居然如此虎頭蛇尾,倒當真大出眾人意料之外,邊傲天濃眉一瞥,他先前本待高勸白振走開,但此刻見白振如此氣卻不又頗為不滿。
梅三思呆了一呆,回首道:“你怎地走了。”語聲未了,眼前突地光華一閃,一陣森宵劍氣,自鼻端-揮而過,雪衣人手中的長劍,竟已輕輕抵住白振脊椎,屠良、費真對望一眼,齊地長飛而起,哧地掠了過來,雪衣人冷蹌一聲:“蠢才。”拂袖轉身,再也不望他兩人一眼,緩緩走到那猶自坐在那裏發愣的錦袍佩劍大漢身畔,舉起掌中長劍,自左而右,自劍柄而劍尖,輕輕撫摸了一遍,緩緩道:“此劍名‘不修’,劍史上溯秦漢,雖非劍中雙品,卻與絕非凡物,你武功不高,能得此劍,亦是天緣,但望你好生珍惜,刻苦自勵,再多磨練,莫要辜負了此劍!”左掌二指,輕輕夾住劍尖,右掌向內一弓,劍柄突地彈出。
錦袍佩劍大漢木然半晌,面上不覺泛起一陣羞愧之,方自伸手接過劍柄!劍柄竟又手而出。
他驚愕之下轉目望向雪衣人,只見他全身紋絲不動,右腕突地一反,劍柄便自肋下向身後彈去,只聽“叮叮”幾聲微哂,彈出的劍柄,竟似生了眼睛。恰將漫無聲息向後背的五點烏光,一一彈落!
雪衣人目光一凜,頭也不回冷冷道:“背後傷人,豈能再饒!”緩緩轉過來,一步一步地向“銀鞭”白振走去。
方才他還劍發招之際,眾人俱都定睛而視,凝聲而聽,只見費真、屠良雙雙掠到白振跟前,屠朗皺眉低聲道:“二弟,你怎地如此莽撞,你縱然對那人不服,也不應該此刻出手!”費真面深沉緩緩道:“何況你縱然出手,也討不了好處!”他兩人一諷一勸,非但未能將“銀鞭”白振勸回位上,自己兄弟以來,又使他自覺有了倚恃,一言不發地擰輕身形,揚手五道烏光,向雪衣人背後脊椎之處擊去。
那知雪衣人頭也不回,便將這在武林中亦稱十分霸道的五點“鞭尾黑煞,無風烏針”一一擊落,白振心頭一跳,只見雪衣人一步一步向自己緩步行來,右掌兩指,微捏劍尖,卻將劍柄垂落地上。
銀鞭白振目光轉處,先瞧屠良一眼,再瞧費真一眼,突地嘿嘿大笑起來。
一面大聲道:“你如此發狂,難道我‘荊楚三鞭’兄弟三人還怕了你不成,嘿嘿…”語聲響亮“荊楚三鞭兄弟三人”八字,説得更是音節鏘然,但目光抬處,見到雪衣人一雙冰冷的眼神,卻實在是無法再笑得出來。
“萬勝神刀”邊傲天望着他們越走越遠的人形,心中真是左右為難,他方才雖然已將梅三思強拉開去,但此刻無法拉開銀鞭白振。最難為的是雙方俱是貴客,那雪衣人雖然狂傲無禮,白振卻先向別人尋畔,再加以背後暗算於人,更是犯了武林之大忌。
滿廳老豪袖手觀旁,又何當不是不恥白振的為人。
但這般光景,邊傲天若也袖手不理,後傳説出去,必説他是怕了那雪衣人。一時之間他心中思來想去,卻也無法想出一個妥善解決之法。
白振乾笑一聲,腳下連退三步,掌中卻已撤下圍在畔的一條亮銀長鞭,鞭長五尺,細如筆管!
但白振隨手一拌,鞭梢反捲而出,居然抖得筆直,生像一條白臘長竿一般,知道白振人雖狂,但在這條銀鞭上的功夫,卻已有十數年的苦練。
費真,屠良對望一眼,兩人身形一分,已和他行成鼎足之勢,將那雪衣人圍在中間。
雪衣人眼角微揚,目中殺機立現,腳步更沉重緩慢,白振再次乾笑數聲,方自垂下邊悄,又一得筆直。
在這剎那之間,雙方俱在弦上,突聽“叮”地一聲,白振掌中銀鞭,竟一聲輕響下,白振面容不為之大變,轉目望去,只見一身吉冠吉服的新朗官柳鶴亭,已自行出,滿廳豪羣俱都眼見柳鶴亭一指,便已將白振掌中得筆直的銀鞭擊掉於地。本來不知他武功深淺的人,對他的態度便全然為之改觀。
雪衣人凝目一望,腳步立頓,冷冷道:“此事於閣下無關,你出來作什麼?”銀鞭白振冷冷哼了一聲,立刻接口道:“正是,正是,此事於你無關,兄台還是早些入房的好。”柳鶴亭面森冷,冷冷看了白振一眼,卻向雪衣人當頭一揖道:“閣下今前來,實令在下喜出望外,然在下深知君之為人,是以也未曾以俗禮拘束閣下,既未君於户外,亦未送君於隊下。”雪衣人目光木然,緩緩道:“你若不是如此為人,我也萬萬不會來的。”柳鶴亭嘴角泛起一絲微笑,又自朗聲道:“在下此刻出來,亦非為了——”雪衣人冷冷接口道:“我知道你絕非為了那等狂妄浮淺之徒,只是不願我在此出手!”柳鶴亭嘴角笑容似是更開朗,頷首道:“在下平生最恨浮薄狂妄之徒,何況今之事,錯不在君,在下焉有助人無理取鬧之理,但此人到底乃在下之貴客。”語聲微頓,笑容一斂,接口又道:“閣下行止高絕,勝我多多,但在下卻有一言相勸,閣下行事…”雪衣人又自冷冷接口道:“行事不必太過狠辣,不必為了些須小事而妄動殺機,你勸我的話,可就是這兩句麼?”這兩人言來語去,那似前還在捨生忘死而斗的強仇大敵,倒似多年老友在互相良言規過,滿堂羣豪,俱都不知他兩人之間關係。
各個面面相覷,不覺驚奇之集。
只聽柳鶴亭笑着緩緩説道:“在下正是此意。”雪衣人目光一凜道:“要在此動手,又會怎的?”柳鶴亭笑容一斂,緩緩道:“今閣下若然定要在此動手——”突地轉身過去,面對銀鞭白振道:“或是閣下有不服之意,便請兩位一齊來尋我柳鶴亭好了。”萬勝神刀邊傲天濃眉一揚,厲聲接着道:“今雖是柳賢侄的吉期良辰,但老夫卻是此間主人,如果有人真要在這裏鬧事,這本帳全都算在老夫身上好了。”梅三思自從被他師傅拉在一邊,便一直坐在椅子上發愣,此刻突地一躍而起,大步奔來,伸出筋結滿布的手掌,連連拍着自己的膛大聲道:“誰要把帳算在我師傅身上,先得嚐嚐我姓梅的這一雙鐵掌。”雙掌伸曲之間,骨節格格一陣聲響,外門斧功,卻已練到七成火候。
滿堂羣豪,多是邊傲天知好友,此刻見他身出面,俱都紛紛離座而起,本是靜寂無比的大廳,立時變得一片混亂。
“銀鞭”白振乾笑數聲,道:“今我弟兄前來,一心是為了向邊老爺子賀喜的,邊老爺子既然出了頭,我弟兄還有什麼話説。”雙手一圈,將銀鞭圍在畔,轉身要走回自己席位,舉起酒杯一乾而盡,口中又自乾笑着道:“在下阻了各位酒興,理應先飲一杯。”屠良、費真又自對望一眼,面上突然出厭惡之,雖然對他們這位兄弟的如此作風極為不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