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2和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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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手術室裏出來的時候,季青覺得自己快累了,雖然不是主刀醫生,但這一站就是七八個小時,饒是他平常把自己當畜生用,這會兒也有些吃不消。他站在一旁光看着帶遞手術刀什麼的已經累成這樣,田主任聚會神手術那麼久,其體力消耗可想而知。
季青累得一句話都不想説,腦子裏還混亂得很,有點分不清今夕何夕的覺。
倒是田主任見他坐在椅子上有點發癔症,不太放心,接了杯水遞給他,説:“小季啊,辛苦了,來喝點水。”季青無意識地接過水説了聲謝謝,又不自覺地往嘴裏灌了兩口,被那水温燙到了,才回神,意識到主任居然給自己倒水了,他立馬站起來,動作有些猛,杯子裏的水灑了一些。好在沒有潑到主任身上,水悉數把他的衣袖浸濕了。
不知道為什麼,他的一切官都有些遲鈍似的,也沒覺得被燙的地方疼,只顧着跟田主任道歉,“主任,我沒事兒,倒是您主刀站了七八個小時該累了吧,先坐那歇歇,我給您泡點茶。”説着,就拿起田主任放在桌上的保温杯要走。
田主任把他拉住了,説:“你看看杯子是滿的,那是我剛才泡的茶,你別忙了,坐這兒休息休息。”季青於是情緒有些低落地把杯子放回桌子上,扯了個笑,説:“不好意思啊主任,我有點懵,讓您見笑了。”
“笑什麼啊,一個科室的醫生,誰還沒個累的時候了!”田主任拉着季青坐在辦公桌前,“小季啊,你是不是有心事?咱倆都是大夫,眼瞅着你不像是發燒冒的,是不是遇到什麼事兒不隨心了?跟主任説説,雖然我也比你不大多少,但道理多少懂一些,興許能給你解惑呢。”季青搖搖頭,説:“沒事兒,主任,我就是有點累。”説完,他越過田主任,看向主任身後的窗户,窗户外面明月皎潔,這時間也有些晚了,要不要回家呢?
回家…哎,回什麼家呢,那只是黎軒的家,現在可能已經不是他的家了。想到這兒,季青又開始渾身難受,尤其是心裏堵着一口氣出不來似的,憋得難受。他想,這心臟這麼難受,不如也找個人做個移植吧,省得一直膈應的人不舒服。
“你…哎,本來別人的私生活咱們是不好手干預的,不過,小季啊,主任還是喜歡你平常樂呵呵的樣子。大道理我也不懂幾個,不過,你得知道,這人生沒有過不去的坎兒,誰還沒碰過壁呢,可等邁過去這道坎兒了,你再回頭看看,就會發現,那不過是比平路高出來幾十公分而已,有什麼了不起的呢。咱們都是學外科的,你肯定知道,心理再難受也不是心臟的問題,但心病得用心藥醫,開刀做手術沒用啊。”田主任嘆了口氣,意味深長地看着季青。
季青被田主任説得有些蛋疼,心説您莫不是會讀心術能看到我在想什麼吧,怎麼偏生就挑了這麼個這麼適合“治療”我的例子説呢。這道理他是明白,人生嘛,匆匆百年,不過彈指之間而已,要真在一個問題上較真,恐怕這輩子能把自己累死。季青喪父失母,對於這些道理最是明白不過,可真到事兒頭上了,他現在是不知道該怎麼辦了。
他對田主任點點頭,説:“主任您説的對,我回去好好把這事兒給處理了,您放心,明天上班我肯定不遲到。”田主任見這小孩又恢復了平常的笑臉,便點點頭答應了,又説:“我跟處裏説了,把你今天的調休挪到明天,明天好好在家休息,別來了。”
“那怎麼行,明天您也休息呢。”
“沒事兒,我也調休,挪到後天去了。”對於這個熱心腸的主任醫師,季青頭一次有了敬畏之心,他地看着主任,鞠了個躬,説:“謝謝您,主任,我一定會把事兒處理好!”之後他打了個招呼就轉身收拾東西去了,尼瑪,居然哭了。太丟人了,季青想着,抬手擦了下眼淚。
田主任在後面看着也沒拆穿,反而給了個台階,“快走吧,天這麼晚了,回見!”季青這時候終於明白歲月不會騙人這句話,這就像他看着那些才上大一的學弟學妹們,覺得他們幼稚至極一樣,恐怕在主任面前他也是個透明人吧,無所遁形。以後再也不能上班時間開小差了,不知為什麼,季青忽然想到了這個不搭邊兒的事兒。
都説北京這十二月的西風似青龍偃月刀,此話不假,才一出院樓,他就被凍得打了個哆嗦,受不了地抱緊雙手企圖讓自己暖和一些。
他今天實在是太累了,跟黎軒鬧的那一出比讓他連着三天早八點試考都累…即使是被田主任鼓勵了,還是對接下來要發生的事情膽怯着,而且只要一想到黎軒,他就立馬從生龍活虎的狀態變成一隻大病貓。
嘆了口氣,他再次裹了裹防寒服,開始往外走了。
風吹得他難受得緊,也不知是今兒的風太大了還是怎麼着,他總覺得自己現在的狀態可以用“弱不風”四個字來形容,好像風力再稍微大一點,他就能被吹飛一般。
頭也有點疼,肚子也餓了——畢竟有快十個小時沒進食了——這情景,真是飢寒迫。
季青皺了皺眉,繼續往地鐵站走,再不快點就趕不上末班車了。
然而才走出去幾十米,季青就停住了,門口有個他意想不到的人。
他原本想選擇無視,可想來回家還是要朝夕相處,何必呢。於是他就走了過去,看到黎軒正在倚着牆煙。
這人本來就瘦高瘦高的,這會兒穿着黑的風衣融在月夜之中,着不知道是什麼牌子的香煙,顯得格外落寞惹人憐。他的膚很白,在月之下居然有一種病態的蒼白。眉細長,如眉筆勾上的一般緻且無可挑剔,那不是柳葉眉,卻像是遠山一般沉靜久遠,自有一股子難以言述的沉穩。這人不説話的時候,那種天上地下唯我獨尊的高貴冷豔氣場消失得無影無蹤,看着就像一個“全世界都沒有比我更悲慘的人”的那種文藝青年…儘管這比喻很坑爹,但卻是是那種悲傷得好像月亮要掉下來砸死他了一樣。
季青於是明白了,長得好看的傷心叫文藝青年叫淡淡的憂桑,長得醜的傷心叫活該。很明顯,他是屬於活該那個範圍裏的。
黎軒有武功在身,因此周圍若有人盯着他,他本該第一個就反應過來,可惜今天他化身為文藝青年了,沒有受到十米外有個悲傷的*青年正在看着他。
因此,季青走過來小心翼翼地叫了他一聲的時候,他有些怔忡,以為自己幻聽了,可扭頭卻看見人就在自己身邊,這麼近卻那麼遠。
他三四點鐘就來了,那時候應該是手術才開始沒多久。他也不知道來這裏做什麼,只是買了盒煙,一地着,中間被眾人圍觀被保安驅趕,他都無動於衷。也不在乎是不是有狗仔又拍到什麼了,更對明天的娛樂頭條沒什麼興趣。
他只是沉默地站在這裏,世界之大,他卻被季青的一席話關進了籠子,如同困獸。
即使強大如他,也害怕有一天自己所愛的人厭惡自己了,他想他是否該做出什麼改變,為了季青。
一開始他還有些緊張,等季青出來了他該如何解釋,可後來發現不是總能心想事成的,季青一直沒出來。
他也不急,就在那站着,慢慢地就麻木了。
他一直在回憶認識季青以來的點滴,然後思考一個有些哲學矯情的問題,他喜歡季青什麼,這麼久他都沒有答案,顯然等待的時間還是不夠漫長。
可是在季青叫了他的名字的那一瞬間,左膛傳來的強而有力的悸動無法騙人,然後這個哲學且矯情的問題好像得到了答案,他可能不愛季青什麼,可他也不討厭季青什麼,渾身上下的每一點他都不討厭,那麼,這不就是愛麼?
他動了一下,渾身的骨頭跟要散架了似的,將手中快完的香煙掐了扔到旁邊的垃圾桶裏,然後,走到了季青面前,默默地牽起他的手,低聲説,“咱們回家。”那一刻季青聽着這個男人發出的有些沙啞的聲音,忽然心疼得可以,他想,這世界真是不公平,怎麼就讓我這麼放不下他啊。
黎軒明明在寒冷的冬天站了有七八個小時了,可手心的温度居然還是足以當暖爐使用,季青被他握着,小心翼翼地側過頭看他,又想到現在是在外面,不由想出手,省得被狗仔拍到。
黎軒卻緊緊地抓住他的手,像是這一輩子都不願意鬆開一般,“別動。”他有些惱。
季青只得乖乖地解釋,“萬一被狗仔隊拍到…”
“不怕。”黎軒道。
季青於是只能任由男人充滿了佔有慾一般地拉着自己,好像這麼被他拉着就已經是被他強行劃為己有了一般。
好在狗仔隊們雖然敬業但明顯不夠敬業,大冬天地在同一個地方呆七八個小時,不凍死也凍病,早就收攤回家了。
兩人默默地走在路上,誰也不説話。
最後進了一家快要打烊的麪館,點了兩碗牛麪果腹。
黎軒破天荒地將自己碗裏的牛夾給了季青,季青嚇壞了,“這…”黎軒皺眉,“不愛吃。”
“…好吧。”就不拆穿你這個食動物的身份了,季青心安理得地吃下那塊。
黎軒小聲道:“對不起。”
“啊?!”季青跟聽到原子彈爆炸了一般,“你説什麼?”黎軒道:“以往的事,是我的錯,以後改。”季青已經被嚇得吃不下飯了。
作者有話要説:那什麼,想起來今天是中秋,加一更…昨天兩更了,所以今天就算是加更了(→→祝大家月餅節快樂,這章最後也走温馨向了,先這樣~愛你們所有麼麼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