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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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為什麼啊?”突然事情變了。沒法説到底怎麼變的,只是魏澤克一下子顯得非常清晰。魏澤克似乎…站了出來,沐浴在可愛,清晰的光中。魏澤克臉上的每一個痕跡,每一顆疙和每一條皺紋都清清楚楚。每一條皺紋都在講述着它自己的故事。他開始理解了。
“我要你的錢包。”約翰尼説。
“我的…”魏澤克和布朗吃驚地對望了一眼。
“你的錢包裏有一張你母親的照片,我需要它,”約翰尼説。
“請給我。”
“你怎麼知道的?”
“請給我。”魏澤克盯着約翰尼的臉看了一會兒,然後慢慢在工作服下面摸索,掏出了一箇舊錢包,鼓鼓囊囊的不成樣子。
“你怎麼知道我帶着我母親的照片?她死了,在納粹佔領華沙時死了…”約翰尼從魏澤克手中奪過錢包,魏澤克和布朗都顯得目瞪口呆。約翰尼打開錢包,略過塑料照片封袋,卻在背面找,他的手指翻過舊信用卡。收據。一張無效支票和一張參加政治集會的舊門票,最後他掏出一張小小的壓膜照片。照片上是一個年輕女人,長相平平,頭上扎着頭巾。她的微笑充滿青活力。她手裏抱着一個小男孩,旁邊站着一個穿波蘭軍裝的男人。
約翰尼把照片壓在雙手中問,閉上眼睛,接着是片刻的黑暗,然後從黑暗中衝出一輛貨車…不,不是一輛貨車,是靈車,一輛馬拉的靈車,燈上蒙看黑紗,當然它是一輛靈車因為他們——幾百幾千地死去,不是德國坦克和黨衞軍的對手,十九世紀的騎兵對坦克和機關槍。爆炸。尖叫着。垂死的人,一匹馬的內臟炸了出來,,它的眼睛亂翻着,後面是傾覆的大炮,魏澤克來了,站在馬鐐上,高舉着劍。1939年夏未的雨下着,他的人緊跟着他,駛過泥濘的大地,納粹虎式坦克的大炮發現了他,對準他開火了,突然他以下部位不見了,劍從他手中飛出;前面是通往華沙之路,納粹狼在歐洲橫衝直撞…
“真的,我們必須阻止他這麼做,”布朗説,他的聲音遙遠而焦慮。
“你太興奮了、約翰尼。”聲音來自很遠的地方,來自一個走廓。
“他把自己置身於某種恍惚狀態中。”魏澤克。
這裏很熱。他在出汗。他出汗是因為——城市着火了,凡千人在逃命,一輛卡車在石頭街道上橫衝直撞,上面是滿滿一車德國士兵,戴着銅盔,在招手,年輕婦女不再微笑了,”她在逃命,沒有理由不逃。孩子已送到安全的地方。
卡車衝過拐角,擋泥板撞上她,撞碎了她的部,使她飛起來穿過一扇厚玻璃窗,掉進了一個鐘錶店,所有的鐘表都開始響起來。因為時間到了,鐘錶響的時間是——“六點鐘,”約翰尼聲音沙啞他説。眼睛翻得只
出眼白。
“1939年9月2,所有的布穀鳥在唱歌。”
“噢,天哪,我們搞出什麼來了?”魏澤克低聲説。護士退到腦電圖儀邊,她的臉蒼白,很害怕。現在每個人都很害怕,因為空氣中瀰漫着死亡。這地方總是瀰漫着死亡,這———是醫院,一股消毒劑味。他們在死亡之地尖叫。波蘭死了,波蘭在閃電戰前陷落了。撞碎的部。旁邊牀上的人喊着要喝水,喊啊喊啊。她記得“孩子很安全”什麼孩子,她不知道。
什麼孩子?她叫什麼名字?她不記得了。只是…
“孩子很安全。”約翰尼聲音沙啞地説。”是啊,是啊“我們必須阻止他。”布朗又説。
“你説怎麼做呢?魏澤克問,他的聲音有些惱怒。”他已走得太遠了…
聲音消失了,消失在天空下。所有的東西都在天空下。歐洲處在戰爭的天空下。一切都在天空下,除了山峯,這是——瑞士的山峯。瑞士,現在她的名字是波倫茨。她的名字是約翰娜·波倫茨、她丈夫是一個建築工程師,是修建大橋的。他在瑞士建橋,那裏有羊。
酪。一個嬰兒。分娩!分娩太可怕了,她需要藥,需要嗎啡,這個約翰娜·波倫茨,因為她的臂部。
撞斷的部,它被治好了,沒事了,現在又醒來了,當她張開骨盆讓嬰兒出來時,它又開始痛起來,一個嬰兒,兩個,三個,四個。他們不是一起生的,不——他們是幾年的成果,他們是——“嬰兒們…”約翰尼輕快地唱道,現在他的聲音是一個婦女的,完全不是他自己的。然後他開始含含糊糊地唱起來。
“到底是怎麼…”布朗開口説。
“波蘭話,這是波蘭話!”魏澤克喊道。他眼睛鼓起來,臉蒼白。
“這是一首搖籃曲,是用波蘭語唱的。天哪,天哪,到底是怎麼回事兒?”魏澤克探過身,好像要和約翰尼一起穿過時間,好像要跳過時間,去到——橋,一座橋,在上耳其。然後,一座橋在遠東的熱帶地區。是老撾嗎?搞不清。在那裏失去了一個人,漢斯在那兒失蹤了。
然後一座橋在弗吉尼亞,跨過拉帕漢諾克河,另一座橋在加利福尼亞,我們在申請公民資格,我們去一間悶熱的小屋上課,那是在郵局的後面,總是散發出膠水味,這是1963年11月,我們聽到肯尼迪在達拉斯被刺殺,我們哭了,當小男孩向他父親的棺材敬禮時,她想“孩子很安全”這使她回憶起大火和悲哀,什麼孩子?她夢見孩子,這使她頭疼,那個男人死了,海爾穆特·波倫茨死了。她和她的孩子們住在加利福尼亞州的卡默爾,房子所在的路標看不見,它在死亡區域,就像划艇,草地上的野餐桌一樣。它在死亡區域,就像華沙。孩子們離開了,她一次一次地參加他們的畢業典禮,她的部很疼。一個孩子死在越南,其他的都很好。其中一個在建橋,她的名字是約翰娜·波倫茨,晚上一個人的時候她會在黑暗中想“孩子很安全。”約翰尼仰面看着他們,他的頭
覺得怪,魏澤克身上那種古怪的光消失了。他
覺又恢復到原夾的自己,但很虛弱,有點兒噁心,他看了看手裏的照片,然後把它
回去。
“約翰尼?”布朗説“你沒事兒吧?”
“很疲倦。”他低聲説。
“你能告訴我們發生什麼事了啊?”他看着魏澤克“你母親還活着,”他説。
“不,約翰尼。她許多年前就死了。在戰爭中。”
“一輛德國運兵車把她從玻璃窗撞進了一家鐘錶店,”約翰尼説。
“她在醫院醒來時喪失了記憶。她沒有身份證和其它證件。她採用的名字叫約翰娜…和什麼,我記不得後面那個名字了。但戰爭結束後·她女廠瑞士,和一個瑞士…工程師結婚,他是建造橋樑的,名叫海爾穆特·波倫茨。”護士的眼睛越睜越大。布朗醫生的臉繃得緊緊的,要麼是因為他認為約翰尼在騙他們,要麼是他不喜歡看到自己井井有條的檢查被打亂。
“她和海爾穆特·波倫茨生了四個孩子,”約翰尼繼續用那冷靜,疲倦的聲音説“他的工作使他走遍全世界。他在土耳其呆過,到過遠東的老撾,也許是柬埔寨。然後他來到這裏,先是弗吉尼亞州,然後又到別的地方,那地方我不知道在哪兒,最後是加利福尼亞,他和約翰娜成為美國公民,海爾穆特·波倫茨現在已經死了。他們的一個孩子也死了。其他的孩子都活着,很好。
但她有時夢見你。在夢中她想:‘孩子很安全。’但她不記得你的名字了。也許她認為太晚了。”
“加利福尼亞?魏澤克若有所思地説。
“山姆,”布朗醫生説“真的,你不應該鼓勵這種行為。”
“加利福尼亞的什麼地方,約翰尼?”
“卡默爾。靠着海。但我不清是哪條街。它就在那兒、但我看不清。它在死亡區域,就像野餐桌和划艇。但她是在加利福尼亞的卡默爾。約翰娜·波倫茨。她不老。”
“不,當然她不老,”山姆·魏澤克用同樣沉思。恍惚的語氣説。
“德國入侵波蘭時,她才二十四歲。”
“魏澤克醫生,我不得不要求你停下。”布朗嚴厲他説。
魏澤克似乎從沉思中醒來。他環顧四周,好像第一次注意到他的年輕同事。
“當然,”他説“當然你應該。約翰尼剛剛答過問題…雖然我相信他告訴我們的比我們告訴他的多。”
“那是瞎扯。”布朗暴他説。約翰尼想:他嚇壞了,嚇壞了。魏澤克衝布朗微微笑笑,然後又衝護上笑。她看着約翰尼,好像他是在一個破籠子中的老虎。
“別議論這事,護士。別跟你的上司。你的母親。你的兄弟、你的情人或你的牧師談這事。明白嗎?”
“明白,醫生。”護士説。但她會談論的,約翰尼想,然後瞥了魏澤克一眼。他知道這一點。
睡了大半個下午。下午四點左右,他被推過走廓進入電梯,帶到神經科,接受更多的檢查。約翰尼哭了。他似乎缺乏成年人的那種自我控制能力,在回去的路上,他到自己身上了,不得不像嬰兒一樣給他換衣服,深深的抑鬱第一次(但決不是最後一次)控制了他,他恨不得自己死去。伴隨着抑鬱的是自憐,他認為這是多麼不公平。他成了瑞普·凡·温克。他不能行走,他的女朋友跟別人結了婚,他的母親處於宗教狂狀態中。他看不出活下去有什麼意義。
回到病房,護士間他想要什麼。如果瑪麗亞當班的活,約翰尼會要冰水。但她三點已下班了。
“不要什麼。”他説,翻身面對着牆。過了一會兒,他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