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往事幹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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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正對着互聯網那一端的某個人説我愛你,我搖晃着險些跌倒,狼狽而又小心翼翼地逃離現場。那一夜,輾轉難眠。我獨自審視着我的情。我從不喜歡揣測別人的想法,但是近乎病態地要求自己在情上真實。三年,我和朗,不曾明確地相愛,然而必須要一輩子地在一起。母親説我這樣太過任,但是我不能夠接受再一次的有始無終。母親無奈地搖頭。她的人生,只能是放人自由。
這是朗,他愛我。那麼,洛…
第二天早起,頭昏腦脹。在沙發上看見正在煙的洛,在他微微挽起的袖口裏,有忽隱忽現的傷痕。
早。他微微頷首,放下袖子站起身,要吃早餐嗎?第一次,洛這樣問我。我説好。
洛的左手臂上有煙頭碾過的傷痕,我沒有問,他也沒有説。之後,洛仍舊穿一件紅黑格子的長袖襯衫在夜裏踱步,地板輕微的響動卻足以讓我驚醒過來。
我愛你。這句話究竟該誰對誰説?
沉默是金朗偶爾過來,一起看電視或者吃飯。接我去畫畫。朗説,你的畫畫得太急躁,絲毫不留餘地。但是已經改變不了我。
用一堂課的時間畫完別人兩三堂課的內容,剩下的時間用來吃冰淇淋和蘋果。洛説我可以做得如冰淇淋一般華麗冷豔,也可以像蘋果一樣可愛。要看你自己如何選擇。
我的選擇?如果能夠,我不希望人生有轉折。母親説得對,一直,我都是任且固執的小孩。朗讓我們在一起,我問他,是一輩子麼?看見朗點頭,我也點頭,好。
説好的一輩子,不能走上不同的岔口。
夜裏,看着洛月光下凜冽的輪廓,我仍舊這樣想,然後默默地説,洛,對不起,我已經沒有別的路。
洛,我説,我愛你。
我看見洛緩緩轉身,深邃的目光盯住我,有那麼幾秒,然後我們在月光下相擁,洛的身體冰冷而充滿寒意。我想我知道自己在做什麼,我並沒有被任何事情衝昏了頭腦,也不需要和一個吵鬧平庸的女生商議,我的決定,我要負責。
生活仍在繼續,看不出改變。我和洛還是在同一張沙發上看電影,在夜裏坐在地板上聊天。洛會擁抱我,此外,我們不再做其它。
在寒冷伴着冰雪來襲的時候,歲末,我來自己二十歲的生。我,朗和洛,一起慶祝了這個子。二十歲,一生中能夠有四個二十歲的人已是長壽,而我不併不期盼自己會活得那樣久。
我的生,大家醉了。
在兩個男人醉倒的時候,我又一次冷靜地審視自己。洛和朗,絕對是不同的兩個男人,朗從不煙,偶爾飲酒,也只是為了喜慶。內心聰明外表木訥。而洛,一個徹頭徹尾隱蔽深沉的男人。我讓兩個男人同睡在地板上,然後回到自己的房裏睡覺。一早醒來,兩個男人都不見了。
朗回來接我的時候,我正在看一部片子。洛和朗深夜爬起來出去喝酒,又一次醉倒在酒吧。我看着朗,這不像他一貫的風格,然後我又去看洛,我説洛,我去畫畫,你幫我把電影看完,告訴我結果。洛點頭答應,有倦怠的神。大家都累了。
三個人的故事,疲憊,落寞,最後總要有人受傷。我不説,洛不説,朗也不説。這一場戰爭,我們都沒有人來出謀劃策。欺騙和隱瞞,偽裝的高手,那一刻,無論內心有怎樣的脆弱和艱澀,我依舊,等待着一個結局。
那天回來,我問洛,結局是什麼?
程蝶衣死了。
為什麼死了。
他説,不得不死。
一輩子失去了你一起看電影,我喜歡梁朝偉,洛喜歡張國榮。所以回家的前一晚一起看了《光乍》。
關了電視,我説洛,我在等待一個結局。洛,我愛你。洛背對着我站在月光下,寂靜,然後他走過來把臉埋進我的懷裏,我撫摸他的臉頰,有濕的淚水。
洛,對不起,我已經沒有別的選擇。
我和洛在月光下的地板上做愛,疼痛撕裂了這個夜晚,這是我最後,最後的掙扎和賭注。
我們都已經,疲力盡。
那晚明亮如水的月光讓我想起煙霧繚繞的音像店裏一張張國榮電影的名字《星月童話》。而父親的離去,已經足以讓我不再相信童話。
臨走前,我和洛説,我在等待一個結果。
再回來又是新的一年,洛不在家,消失一直持續到三月底。
假期裏看見又蒼老了一分的母親。心生厭惡。我不知道她為什麼那麼輕易地放走自己的男人,是自卑還是自以為是的寬容。
假期無事,和朗混在一起,新年後去哈爾濱看了冰燈。回來的路上倚靠着朗的肩膀睡着,醒來時看見朗悠長地眼神望着我,彷彿隔了千山萬水般地望着我,一瞬間的恐懼,害怕得發抖。冷麼?朗換了一副表情問我,我輕輕地搖頭。
朗,是否,我會連你都對不起?不到最後,沒有人給我一個答案。而到了最後,又是否會有一個答案?
洛大四,聊天的時候他説並沒有考研的打算,也就是説,現在可以看作是大家最後的一段子。何去何從?
三月末,洛終於出現。並請我和朗在附近一個稍上檔次的酒店吃飯。同來吃飯的,還有一個陌生的女孩。洛説是一起實習認識的。我看看她,高挑,中上的容貌,温婉嫺靜。
那一天是四月一號,洛走過來,和我説的第一句話是張國榮。張國榮自殺了,洛説,説的就好像是故意要被人識破的一句玩笑,讓大家一笑了之。
席間不記得都有説過什麼,只記得那個女孩子温柔的笑,我在洛深邃的目光中墜入谷底。
飯局並沒有持續很久,十一點半,酒樓裏只剩我們一個包房的人還沒走,大家看着服務生疲憊的表情就笑着站起身,誰都沒有醉。誰都不敢再放肆醉一場。
那一晚,洛和她一起睡在洛的房間,我仍舊睡我的那間。夜裏,沒有聽見地板的聲響。而我還是被胃痛折磨得一晚沒睡。後來我知道,張國榮是真的死了,所有的一切,都是真的。
洛最終和這個叫莫默的女生登記結婚是在夏天。我看到了結婚證。洛的表情是呆滯的,她笑的很好看,難得有人照得這樣好看。莫默來幫洛收拾行李的時候,特意到我的房間來看我,那時候我的腳踝扭傷了,扭的讓人驚歎不已。
洛拍婚紗照那天我從同學那裏借來一雙高跟鞋,是莫默説的想讓我和他們一起照一張,説穿高跟鞋會更好看,於是我平生第一次穿起了那麼高跟的鞋子,搖搖墜。朗有事不能來,我告訴洛,看見他温柔地笑了,沒關係。一路小心翼翼地走路,也還平安無事,然而就在洛和莫默在鏡頭前接吻的剎那,我左腳的鞋跟突然斷裂…整個攝影棚裏只聽見我一個人在慘叫。
洛打了電話叫朗來接我,莫默一直在旁邊默默地看着我們。她是一個好女子,我説洛,你真的不可以對不起她。洛笑,你也不可以對不起朗。我知道。
洛,這所有人,我最對你不起。
要登機了,洛拖着行李。我忽然抓住他的衣袖,揚起臉,我説洛,謝謝你了。…不用。洛很輕很輕地抱了我一下,他乾的t恤就乾了我所有的眼淚。我知道,這就是我所等待的今生我們的結局了。
somebodyforgiveme當愛已成往事張國榮死了,死在2003年的4月1號。那一天洛的愛情也死了,或許沒有,但是事實是最後它還是死了。
2005年的4月1號,我和然的大學也行將結束。我們坐在兩室一廳的房子裏,沙發上,然向我求婚,我就笑了。我説現在提倡晚婚晚育,接着點了頭。
然,我説,你不在乎我的過去麼?
然笑,這麼多年,你的每一絲每一毫我都清楚,我愛你。
然後然抱了我,温暖而踏實。是的,我要我們一輩子在一起。
洛走的時候把房子留給了我們,他説還會回來也説不定。洛…洛拍拍我的頭阻止我,並且微笑,我不會搶走你的誰,也搶不走你的誰。
盛夏來臨前的雨季,母親和另一個男人結婚,她説父親也有來參加,並且和她當初表現的一樣的有風度,我在電話這邊輕輕地笑了。
如果當初我沒有選擇用一種極端的方式解決這一場超乎我承受能力之外的意外事件,它是不是也會走到同今天相同的結局?
然而這已經不再是一個值得討論的問題,我愛朗,至少在我聽見洛沉寂的聲音説出“朗,我愛你”的時候,我清楚的知道了這一點。我愛朗,這個聰明而不張揚的男子,縱容着我所有的選擇,包括揭下陌生男子的招租啓示。
無論如何,最終,我們沒有轉折地走到了這裏。而洛,正如他毫無徵兆的出現一般,不痕跡地消失在了茫茫人海,帶着一個叫做莫默的女孩。
上帝保佑你幸福。他甚至也保佑了我這樣一個自私歹毒的女子。
幾年的時間一晃而過,我喜歡的電影仍舊是《重慶森林》。而直到現在,都沒有看過《星月童話》。那已經,是很老很老的一部片子了。
有一晚,我無意間聽見一首老歌唱:乾杯,朋友就讓那一切成水把那往事把那往事當作一場宿醉一瞬間熱淚盈眶。朗環抱我,輕聲地,一遍遍地説,我愛你。
宿醉之後,我們還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