丟了我的寶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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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3年發生了許多事，sars來襲，張國榮自殺，《走向共和》的熱播，和風靡一時的木子美，另外還有，由我許多年前的老校友設計的神州飛船上天，我們學校來了“永志”班。

而這些我都是在網上搜索之後才發現的，我記得的2003年，只有沈藍遇到了顧行言，顧行言遇到了林筱冉，林筱冉又結識了沈藍。

沈藍我一向不是喜歡熱鬧的人。那天顧行言輕輕敲了下桌子問這裏可以坐吧的時候我想或許我會認識這個人。我和顧行言也是這樣説的，之後來了林筱冉，我便不再提起這件事。

九月的時候我還穿着連衣裙，粉大布袋一般套在身上，一切都是陌生，陌生而又快樂。拐了幾個彎找到食堂的時候我的驚喜真的遠遠多過於恐慌。這時候旁邊有人説話，請問，食堂在哪裏…我回頭，看見顧行言高高的下巴，忽然笑了，轉身兩步邁進樓裏，不理會後面的呼喝。

你都這樣沒禮貌麼？他端着盤子走過來坐到我對面，眼角一挑一挑。這樣，軍訓後的第一個星期，沈藍真正結識了顧行言，顧行言説她是無禮的小廝。

03年我一直聽的是一首極老的歌叫《牽手》，一直想看的電影是《胭脂扣》。我去南邊的音像店租《胭脂扣》的時候它剛好不在家，於是，如果沒記錯，我看了《手機》。

03年末，顧行言有了一個對他百依百順的紅顏知己林筱冉，他一直對我誇耀這是他的魅力使然我不以為然。顧行言問我，你相信一見鍾情麼？我抬頭看見他舒展的眉，不，不相信，我説。眉梢輕挑，接着他低頭笑了，説果然…

這世上有許多隱喻，但都不值得猜測或者懷疑。母親曾經説過，會有太多事情讓你措手不及，而最措手不及的便是自以為是的卻中途夭折。彷彿十四歲時父親和母親看似美滿的婚姻，如毫無徵兆摔落的花瓶，砸得我暈頭轉向。於是我想，母親是對的，生活是等待降臨和孤單面對，還有，莫回望。

林筱冉是個活潑的女孩，有些花痴的單純娃娃。用誇張的崇拜把顧行言佔為己有。

顧行言是高個子，打藍球的時候沒有準頭卻有模有樣。軍訓時我在人羣中看過兩次，都沒見他進過球，卻有許多相機“咔嚓”着給他拍照。林筱冉無疑是這些人中最出的一個，因為她想辦法認識了顧行言，並且，讓自己的崇拜得到了偶像認可。於是毫無懸念的，幾個月後他們成了別人眼中天造地設的一對，不，或許是最讓人稱心如意的一對。他們都説，這是灰姑娘的童話。但實際上林筱冉有公主般的高貴氣質和資質。

也是03年的歲尾，顧行言拖帶着我上街給他的母親買禮物。他的父母也是離異的，不同的是他們的問題似乎出在他母親身上。他是這樣對我説的，他説盡管如此他依然愛她，比愛他的父親稍多一些。或許，他説，是我的母親温柔體貼的格使然。我笑了，因為我從不認為我的母親不温柔體貼，只不過她有更多的故作堅強，就好像林筱冉的撒嬌曖昧一樣的，個人習慣。

他最後買了一枚針，我看旁邊同一款式的項鍊也很漂亮就掏錢買了下來，之後口袋裏空空如也，我向顧行言借了錢準備回家。

不如一起去看電影吧！他提議。我搖頭。天空中開始墜下細小的雪花，粘在一處便迅速溶化。那去吃飯吧，他説，下雪了。然後補了一句，我請客。

這一年的節我和父母一起回到爺爺家裏過年，我把項鍊送給了母親作為禮物。我也愛我的母親，那是因為我覺得她足夠堅強——和善良。過完年以後，父親再婚，我沒有去參加他的婚禮，據母親説，婚禮很簡潔，但是很温馨。她説話的時候，就好像從前每次全家一起吃飯時候的閒聊，輕鬆隨意。

記得那天林筱冉跑來找我的時候我微微到吃驚，她笑着説其實很早就知道我的，我説我也聽説過你。我知道你和顧行言的關係很好，她説。我説哦，我們前後座，離得比較近而已。真羨慕你，她笑了，有很明亮的眼睛閃閃發光。我於是淡淡地笑了，沒有什麼，我説，你和他一定會更讓人羨慕的。

顧行言對我説她就是這樣，小女孩子，沒法説。我看着他沒有説話。

怎麼？吃醋了麼？他笑着問我。於是我也笑了，沒有，或許會羨慕。

我一直試圖接受父親新的家庭，因為母親去世，我無家可歸。我坐在飯店裏，臨窗。母親剛剛去世，不是自殺。別人告訴我的她在晾衣服的時候不小心墜樓身亡，而我看到的只是地上的一灘血跡。措手不及。

我想都沒想，只是認為我應該等待。等待來臨，或者湮滅。

於是我安靜地坐在木質桌椅前等待，而父親來的卻是一個人。顯然，我們雙方彼此都不能從容接受，父親説對不起，我説沒有對不起。然後我站起身，獨自回到母親生前與我同住的房子，父親付房租，我開始獨自生活。也就是這時，2004年的初夏，顧行言答應了林筱冉的請求，他在左手帶了一條與林筱冉相配的手鍊，揹包上也換上了情侶的掛飾，還有稀奇古怪的情侶鑰匙扣，手機鏈，等等等等。而我只是把送給母親的那條項鍊掛在了自己前。顧行言看見了，卻沒有問什麼，只是説，你帶它，很好看。

我的記憶或許有偏差。2003年盛夏我遭遇的一見鍾情和2003年冬誰在雪中説過的喜歡你都彷彿那一場雪，一觸即溶。

母親離開，我繼續聽我的《牽手》，然後我問顧行言，你相信一見鍾情麼？他抬頭看我的眉梢，不相信，怎麼了？

沒有什麼。眉頭在轉過身後輕輕地凝成一個淺淺的花骨，慢慢化開。

我又去了那家音像店想租來那張《胭脂扣》，卻發現這家店已經不在。措手不及。於是我發現原來人生，不是錯過就是遲來，於是我想起母親的話，莫回望。

所有的緬懷，剎那消失不見。

我愛我的母親。從前，現在，到永遠。

顧行言第一眼看見沈藍的時候我以為我們將會是一場命中註定的安排，第一次我問沈藍是否相信一見鍾情的時候我以為她會回答相信，在輕盈的雪花營造的漫氛圍下我對沈藍説喜歡你我以為她會答應，而我從來都沒有想過有一天，沈藍問我是否相信一見鍾情的時候我會回答我不相信。

而事實就是，她愛她的母親，無比的愛。愛到可以把其它變成一種仇恨。我所不能承受的情。

03年八月中，顧行言在新生報道的時候遲到，一路撞了兩輛面而來的自行車和一個同樣四處尋覓的女生後終於踉蹌着闖進教室，在最後一排找了個位置，也就是沈藍旁邊的那個位置。

沈藍中長的頭髮垂下來。出於禮貌，顧行言問了一句，這裏可以坐吧？得到允許後匆忙坐下。

隨後而來的軍訓疲憊而又無聊，唯一有些生氣的活動是年級組織的籃球聯賽，結果互相間都不悉，幾乎沒有人因此成名。顧行言想這應該是一大遺憾，不過林筱冉説的是她從軍訓的時候就開始注意起他來。他於是笑了，是麼？那麼看來我還是很出眾的。他打趣地説。

軍訓中的沈藍無聲無息，很少開口講話，不抱怨，不叫苦，也不和其他人閒聊。顧行言注意到她一是因為報道那天老師在上面講話的時候她一直在一邊聽mp3一邊記着歌詞，還有就是軍訓時她異常的沉默。

沉默也能引人注意，顧行言也覺得這是一件奇怪的事情。

03年的年末，顧行言的父母協議離婚，原因是他的母親打算再嫁。他當時震驚地説不出話來，但是又很快地回覆了平靜。他是可以把事情處理得穩妥恰當的人，除了沈藍的那件事，因為那真的完完全全出乎他的意料之外。

顧行言是這樣做的，他送了母親一枚針作為新年和新生活開始的禮物，同時選擇了跟隨母親給父親更多的自由和空間。

那天天有些陰，顧行言和沈藍一起出來，他挑好了一枚針，又趁着沈藍看項鍊的時候偷偷買下了一枚戒指。這點上他相信他的母親，因為他母親一直很喜歡戒指並且很快地帶上了那個他還一無所知的男人的戒指。

顧行言在點點雪花中握了沈藍冰冷的手指，説我喜歡你。他的另一隻手在褲兜裏，攥着一枚戒指。而沈藍看着他，沒有説話。於是事情沒有再繼續發展下去，他們一起去吃了飯。至於為什麼，那天顧行言並不知道，後來他知道了，事實讓他措手不及。

母親和那個男人的婚禮上男人的前也去了。她是一個端莊優雅的女人，温和地祝福，還對他微笑。恍惚中他覺得好像看見了誰，但是誰都沒有。那是沈藍，後來他就清楚的知道了。

這天，沈藍問顧行言，你相信一見鍾情麼？好像不很久前他問她的那樣，他看她，原本説不出話來，但是他説，我不相信。

顧行言一直記得，應該會一輩子記得，在他繼父帶他去見剛剛喪母的“妹妹”時，在飯店外面看見的坐在飯店裏的沈藍，措手不及，轉身離開。之後，隔壁再隔壁班的林筱冉就成了自己的女朋友。一切，終於按照理所當然的事態發展下去。

林筱冉我已經原諒了沈藍，也愛上了顧行言。雖然我知道他們彼此有我無法替代的情，雖然我不知道他們之間出現的什麼問題。但是這樣的生活我想我已經十分滿意。我愛的人在我身邊疼着我，是我從前一直的心願，如今如願以償，我不是那種貪婪不知足的人。

現在的有些時候我會惋惜沈藍和顧行言的愛情，嘆命運的變幻無常，另外就是，在心裏默默地為沈藍祈禱，因為我和她不同，我知道自己奪了她愛的那個人。

報道那天林筱冉就見過顧行言，還被他撞了一個趔趄，只不過那時匆忙間她還沒有注意到這麼一個人。林筱冉意識到顧行言的存在是在開學後的一箇中午，同學拉她去場散步，無意見讓她看到了正在打籃球的顧行言，帥的，這就是她對他的評價。至於後來為什麼會叫囂似的宣揚自己對顧行言的崇拜，開始的時候完全是出於好玩的心理，看很多人都暗暗觀察着他就越發想要奪過來的覺。後來，林筱冉得知顧行言有個關係很親密的朋友叫沈藍。

林筱冉認識沈藍倒是在顧行言之前。其實，初中的林筱冉就是和沈藍同校，初中林筱冉十分喜歡的男生暗戀着的就是沈藍，命運反覆，林筱冉這樣想，於是更多地注意了顧行言。

初中的沈藍是蠻可愛的一個人，也不大愛説話，但總是笑着，林筱冉的同桌和她説沈藍的優點就是惹人疼愛，林筱冉嘴上雖然不説，但心裏傷心的要死。

可能是命吧，當時她這樣想，現在她也還這樣想。讓她認識了顧行言，沈藍身邊的這個人，是命。

她一直有一種復仇似的爭奪心理，但顧行言一直把這當作是孩子似的撒嬌耍賴，沈藍一向不注意周圍的人事，居然都不曾發現。林筱冉倒覺得是自己孩子氣了。而就在她決定放棄的時候，奇怪的被稱為命運的事情居然又一次發生了。

那天林筱冉開玩笑的又對顧行言説讓我做你女朋友如何，他的回答居然不是一貫的你説呢而是好。結果林筱冉當時就愣了。措手不及。尾沈藍還是從前的沈藍，顧行言還是從前的顧行言，林筱冉稍有些不同就是少了一些任多了一些天真。要説真的不同，就是2004年終了的時候，沈藍和顧行言形同陌路，顧行言和林筱冉形影不離，林筱冉和沈藍反而會在遇到時友好的打聲招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