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計賺兇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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尹天騏道:“你人扮成老太婆,説話的聲音,一聽就不對。”桑南施低啞的道:“誰説我老婆子不對了?”她這句話,果然變成了蒼老聲音。
尹天騏聽的奇道:“妹子,你還會改變聲音?”桑南施笑道:“都是石嬤教的,學會了易容,自然也得學會改變聲音,只是我不能説的太多。”接着又道:“頭早已直過了,我做飯去。”轉身往廚下而去。
尹天騏跟在她身後,問道:“妹子,這到底是什麼地方?我記得昨天全身一直髮冷,凍的連話也説不出來,怎會突然好下?”桑南施一面淘米,一面仰着臉道:“説來話可長呢,哦,大哥,你可記得在唐家堡暗中幫助我們的那個青衣少年麼?”尹天騏點了點頭道:“自然記得,那位兄台後來還趕了來,催我們快走,那時候,我正覺冷得要命。”桑南施咭的笑道:“她是女的。”尹天騏奇道:“女的,你認識她?”桑南施披嘴道:“我可不認識她,人家是為了你…”尹天騏越聽越奇,説道:“為了我?我也並不認識她呀。”桑南施升火燒飯,一面就把經過情形,詳説一遍,只是沒説出口對口度氣,和哺他服藥的事來。
尹天騏道:“原來還有這許多事,哦,妹子,恭喜你拜了一位名師。”桑南施道:“你知道師傅的名字?”尹天騏道:“我聽家師説過,司徒老人是一位前輩奇人,好像比我師傅還高上半輩呢!”桑南施道:“那你知不知道董夫人?”尹天騏想了想道:“董夫人我不知道,好像從前紅燈教有過一位紅燈夫人,據説她的兵器,是手中一把三寸長的扇子,武林中很少有人能走得過三招…”桑南施想起昨晚師傅對麻衣煞説的什麼:“一扇上青雲,再扇天下動”的話來,沒待尹天騏説完,急急説道:“是了,是了,那董夫人準是紅燈夫人了,還有呢?”尹天騏道:“我只是聽師傅説過,紅燈夫人已有多年不在江湖出現,旁的就不知道了。”桑南施道:“我們説了半天,你想的起那女扮男裝的青衣少年,是什麼人嗎?”尹天騏道:“我想不起來。”桑南施看了他一眼,含笑道:“你想不起來,我倒想起一個人來了!”尹天騏問道:“你説她是誰?”桑南施道:“除了賀雲娘,還會是誰?”尹天騏點點頭道:“有可能,只是她怎會幫起我們來了呢?”桑南施披披嘴道:“這還用問我?”尹天騏被她説的臉上一熱,沒有作聲。
桑南施嗤的笑道:“我沒説錯吧?她是為了你來的。”説話之時,鼻中聞到了飯鍋中一股焦香氣味,桑南施道:“糟糕,我們只顧説話,飯燒焦了。”急忙端起鍋子,果然燒焦了半鍋。
尹天騏道:“不要緊,飯燒焦了才香。”桑南施出去在竹林中掘了一支竹筍,和昨天吃剩的小半塊鹿,加上些水,煮了一碗湯,將就着吃喝。
飯焦了,自然有股苦味,尹天騏卻吃得津津有味,一連吃了兩碗。
桑南施看的暗暗好笑,心頭卻甜甜的,收過碗筷,一面説道:“我們走了,這所茅屋,不知什麼人會來住?”尹天騏道:“只有獵人才會來。”桑南施道:“獵人才不會到這裏來呢!”尹天騏伸手一指道:“你瞧,那不是有獵人來了麼?”桑南施抬目往外瞧去,果見一個獵人裝束的漢子,肩上扛着一柄鐵叉,掛了幾隻山禽,正朝茅屋走來。
到得門口,就大聲叫道:“老丈,今天小可在前山獵得兩隻山雞,下酒最好不過,特地替你老送來的。”桑南施很快了出去,含笑道:“那位老丈一早就走啦。”那獵人瞧到桑南施,不由怔了一怔,打量了一眼,才道:“老婆婆你是…”桑南施低啞着聲音,陪笑道:“哥兒請裏面坐,這裏原是咱們兩老口的家,三個月前,那位老丈找了來,説要借咱們這地方,住上兩三個月。咱們兩老只好暫時搬到前村女兒家裏去住,今兒個一早,那老丈趕了去,説要走了,咱們也剛回來不久呢!”尹天騏瞧她説的煞有介事。心裏暗暗讚道:“這番話,到像是早就打好了腹稿一般。”那獵人聽的半信半疑,只是朝兩人打量。
桑南施又道:“哥兒怎麼不進來歇歇腳,老婆子剛燒了一壺水,喝口水再走。”尹天騏心想:“你幾時燒了水?”那獵人道:“者婆婆不用客氣了。”桑南施道:“那位老丈過幾天還會來,他有一個侄子本來是接他來的,昨晚忽然得了急症。卧牀不起,還留在咱們這裏。”那獵人本待要走的,聞言不覺停了下來,目光一動,道:“原來老丈的侄公子,還沒有走,他在那裏?”桑南施伸手朝左首房中一指,壓低聲音道:“就躺在房裏,一直髮冷,敢情是中了。”那獵人身手也是了得,及時警覺,身子往後一仰,疾快的躍退出去,口中狂笑一聲!
不,他只笑出半聲,突覺上─麻,再也笑不出來!
桑南施一指被他讓開,心頭方自一驚,接着喜道:“大哥出手好快!”尹天騏笑了笑道:“家師的點手法,江湖上還很少有人避讓得開。”桑南施道:“咱們快問問他,究竟他是什麼路數?”尹天騏連點了他四肢道,才一掌拍開他身後被制要。
那獵人雙目乍睜,瞪注在尹天騏的臉上,怒哼道:“你就是尹天騏麼?”尹天騏道:“你究是什麼人?”那獵人冷哼道:“老子縱然被擒,諒你們也逃不出百里之內。”桑南施雙目凝注着他,説道:“這人易過了容。”伸手斯下他衣襟,往獵人臉上擦去。
這一擦,果然揩去了一條痕跡,不冷笑道:“這點低劣手法,也想瞞得過我?”尹天騏道:“還是我來。”伸手接過布條,往獵人臉上一陣拭抹,揩去了易容藥,登時出了他本來面目。
尹天騏瞧清他面貌,不由的怒聲道:“原來是你!”桑南施問道:“大哥,你認識他?”尹天騏道:“此人就是在巴東假扮採花賊的人。”那獵人獰笑道:“小狗,你認出來了,又有何用?”桑南施雙眉一挑,嗆的一聲,出了金錯刀,刀尖抵在獵人前之上,冷冷説道:“你再敢出言不遜,我就刺你一刀。”尹天騏道:“朋友只要好好回答,咱們決不傷你命。”那獵人望了他一眼,道:“你要問什麼?”尹天騏道:“在下和你們無怨無仇,你們一路苦苦追蹤,究竟是為了什麼?”那獵人冷笑道:“老子奉命行事,什麼也不知道。”桑南施道:“你奉何人之命?”那獵人道:“你殺了我,也不會告訴你的。”桑南施道:“你當我不敢殺你麼?”那獵人忽然雙目一閉,一語不發.尹天騏道:“朋友縱然不説,在下也已知道,你們令主,毒死了長眉長人,搖身一變,就以峨嵋掌門人的身份出現,如今又暗中奪取了唐家堡…”那獵人身軀微微一震,緊閉的雙目,睜了一睜,突然一咬牙,嚥了一口口水,閉目不語。
桑南施急忙左手一推,朝他喉嚨託去,冷笑道:“你想服毒自殺,可沒有這麼容易,快吐出來。”那獵人咽喉被桑南施托住,口中“吭”了一聲,兩腿一屈,氣絕而死。
尹天騏呆了一呆,道:“他死了。”桑南施道:“我是聽石嬤説過,江湖上許多幫會中人,為了防止秘密外,嘴中都含有毒藥,一旦被擒,只要用力一咬,就會當場毒發身死,方才我看他用力咬牙,就想到他可能想服毒自殺,那知還是遲了一步。”尹天騏道:“妹子出手也夠快,我真想不通,他何以要突然服毒?有死的勇氣,難道就沒有活下去的勇氣?”桑南施道:“據我猜想,他們令主的身份,一定列為極端秘密之事,方才給你一口道破,縱然不是他説的,但他回去,也難逃密之罪,也許他們的刑罰,比死更難受,倒不如服毒自殺的好。”尹天騏聽的不住點頭,説道:“妹子,你雖沒在江湖上走動,但説出來的話,倒是江湖經驗之談,就是老江湖也自愧勿如。”桑南施道:“我在家裏,沒事的時候,常聽石嬤述説江湘上的故事,聽多子自然都記在心裏。”尹天騏道:“看來這幫人,當真是江湖上一大隱患,可惜我們一句話也沒問出來。”桑甫施笑道:“他這服毒自殺,不就是證明了我們完全猜對了麼?”尹天騏點點頭,望着地上死屍,道:“這人已死,我去把他埋了,我們也該走了。”桑南施眼珠一轉,忽然笑道:“不用去埋,我們何不將計就計,給他們來個金蟬殼?”尹天騏道:“你要如何使法?”桑甫施咭的笑道:“大哥不用多問,先把他移到榻上去就好了。”尹天騏依言托起屍體,放到榻上,桑南施跟着走進,從身邊取出一隻緻本盒,打開盒蓋,調好易容物藥,就往那獵人臉上塗去。
尹天騏道:“你要替他易容?”桑南施兩手不停的塗抹物藥,一面低笑道:“大哥看下去自會知道。”一會工夫,桑南施已把獵人醃上改扮成尹天騏模樣,然後收起木盤,回頭笑道:“石嬤凋制的易容藥,不用礆水洗滌,輕易拭抹不去,大哥中了老贓的玄冰掌,正好將計就計,讓他們認為你已經死了,就不會再注意我們的行動了。”尹天騏道:“好雖好,只是他們少了一個人,豈會不覺?”桑南施道:“那也只是失蹤,一時不知他去了那裏?真要被他們發現,我們也去遠了。”説話之是,從包裹中取出一件長衫,又道:“你快替他換上一件長衫,這身獵人裝束,他們認得出來。”尹天騏依言剝下了獵人的衣眼,替他換上長衫。
桑南施取過衣衫,埋在屋后土中,然後一手挽起小包裹,笑道:“大哥,我們該走啦。”兩人走出茅屋,尹天騏道:“我們要到那裏去?”桑南施道:“自然到九頂山去了。”尹天騏搖搖頭道:“不,我想先去一趟峨嵋。”桑南施道:“到峨嵋去作甚?”尹天騏道:“長眉上人遇害,又有人冒名頂替,這事何等嚴重?伏虎寺的人,自然還不知道,我們前去,正好揭穿他的陰謀。”桑南施道:“老賊一定已經回山,我們趕去,只怕來不及了,就算趕在他前面,伏虎寺的人,也未必會信。”尹天騏道:“伏虎寺除了方丈,自然還有身份僅次於方丈的人,我身邊有武林盟主的信物,又有峨嵋掌門金牌為憑,他們怎會不信?”桑南施道:“爸要你帶着指環來,定有用意,還是先找羅癭公的好,至於長眉上人,有人假冒,那只是川西動亂的一環。何況已經被我們發現冒名頂替的,也不止長眉上人一個了,耿伯伯派你來,只是暗中查訪,不是有所行動,你找上峨嵋,那是行動了。”尹天騏呆了一呆,道:“依你之見呢?”桑南施沉道:“我想你來的時候,爸一定已經有所發現了,目前我們該先去找羅癭公,看他如何指示?川西局面,已然十分混亂,我們必須先查清楚這幫人的來歷,歸報耿伯伯,至於如何行動,那該由耿伯伯來決定,我們不能打草驚蛇。”尹天騏想起自己臨行之時,師傅曾一再待,務必隱蔽行藏,想想桑南施説的,也是有理,這就點頭道:“妹子説得有理,我們就先找羅癭公去吧!”桑南施道:“那就跟我走吧!”尹天騏問道:“九頂山離這裏很遠麼?”桑南施道:“不遠了,前面就是灌縣,大概再有一天路程,就趕到了。”尹天騏道:“好吧,反正我都聽你的就是了。”桑南施嫣然一笑,手挽包裹,當先行去,走了幾步,又回頭道:“九頂山在青城、邛崍之間,這一路上,要道渡口,也許會有賊人的眼線暗樁,我們不可了形跡。”尹天騏點點頭道;“我會留心的。”桑南施又道:“記着,我們扮了一對…一對老人,你別再叫我妹子。”尹天騏道:“那要叫你什麼?”桑甫施輕輕的跺了跺腳,道:“真討厭,你連這點都會想不出來?”尹天騏不覺呆的一呆,心頭恍然大悟,暗道:“是了,自己兩人扮的是一對老年夫,那麼自己該稱呼她什麼呢?”心中想着,就竭力思索人家老年夫的稱謂,但想來想去,就是想不出來。
桑南施看他半晌沒有作聲,忍不住回頭瞧來,問道:“你怎的不説話呀?”尹天騏道:“妹子,我真得想不出來,該叫你什麼?”桑南施但覺臉上一熱,嗤的笑道:“虧你跟耿伯伯時常在江湖走動,難道沒聽年紀老的…老的人叫過?”她兩次幾乎説出“夫”兩字,心頭又羞又急,恨恨的道:“我叫你老頭,你叫我老太婆。”尹天騏不覺笑道;“是了,這樣簡單的稱呼,你不説,我竟會想不出來?”兩人邊説邊走,這一路上,倒是不曾再遇上唐家堡的人。
這天晚上,兩人找了一處破廟歇腳,第二天一早,桑甫施要尹天騏揭去人皮面具,兩人仍舊換上了獵人裝束,扮成一對兄妹,繼續上路。
中午時分,就趕到九頂山下。
這九頂山,在青城、邛崍之間,數十里方圓,九峯峙天,頂平如削。
桑南施經常隨爸到處採藥,九頂山雖沒來過,但對山居的情形,卻是極,循着山徑,很快就找到了幾家山中居民。
訊問之下,他們都不知道羅癭公其人,只説西去三十里光景,一處山坳間,有一所茅廬,住有一位老人,因那邊地勢隱僻,人跡不到,縱是山中居民,也很少前去等語。
桑南施聽得大喜,謝過居民,就和尹天騏一路朝西趕去,轉過了幾個山頭,果然地勢漸僻,山道崎嶇,連樵徑也斷斷續續,似有若無。
兩人奔行了半個時辰,差不多已有三十來里路程,桑甫施在奔行之際,早已留上了心,不住的朝四周打量。
但到處都是起伏峯巒,和古木森林,縱然是方向不錯,但差之毫釐,往往失之千里,要想找一所茅廬,找一個隱居的老人,當真不是一件易事。
正行之間,桑南施忽然喜道:“大哥,在這裏了。”尹天騏舉目四顧,依然不見人跡,問道:“妹子,你看到了?”桑南施伸手胡松下一指,笑道:“你瞧,這草叢沙礫間,仔細看去,隱約似有一條小徑,但若不是經常有人走動,那會留下痕跡?”尹天騏隨着她手指看去,果見松下隱約似有一條曲折小徑,出了沙礫,不覺點點頭道:“妹子真是心細如髮。”桑南施嫣然一笑道:“其實大哥也會看得出來,只是你聽了山中居民的話,只顧了想找山坳間的茅廬,就忽略了其他的地方。”尹天騏笑道:“妹子説得一點不錯,我一路上就是在找尋山坳呢!”兩人循着松下小徑,又轉過一重山腳,只見一個十五歲的童子,揹負藥鋤,從小徑上面走來!
桑南施大喜過望,急忙了上去,含笑問道:“喂,小兄弟,請問有一位羅癭公羅老前輩,可是住在這裏麼?”那藥童瞧到兩人,也似乎微微一怔,但聽了桑南施的話,臉上似有喜,慌忙行禮道:“姑娘要找家師?”他説話之時,左手忽然打了一個手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