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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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呂劍陽含笑皺眉道:“待此間事了,小弟定代為轉求,成與不成非小弟所能應允。”席終人散,範永泰準備了一間客房,被褥換洗一新,親身領着唐夢周、呂劍陽走入,坐陪片刻後告辭而出。

室內兩榻分列,窗明几淨,陳設古樸雅緻。

呂劍陽道:“追魂鏢汪遇吉一人事尚易為,只是飛鷹幫聲勢強大,稍一不慎冤冤不已,堪為隱憂。”唐夢周微笑道:“在下忖料太極金劍武耀煌決不會為了汪遇吉小題大做,妄啓干戈,小弟倦極眠先睡了。”説罷卸去衣履,擁被而卧。

呂劍陽哈哈一笑道:“賢弟言之甚是。”亦吹熄燈火睡下。

一宿無話,天未明,唐夢周、呂劍陽已自起身盥洗。莊內則枕戈待旦,徹夜未眠,範永泰一干人等輪替巡視,防匪徒偷襲,一夜無事。

天未大亮,範永泰獨坐大廳沉思,一名莊丁飛奔而入,稟道:“縣衙張捕頭率領一干人役到來。”範永泰目中怒光暴,鬚髮無風自動,但倏地收斂如常,高聲道:“説老朽有請!”莊丁迅快退出。

須臾,一個青衣老者,雙目隱泛威稜,神態安詳,負手走人,後隨四名捕快,淡淡一笑道:“事非得已,重擾寶莊,望乞見諒。”範永泰抱拳笑道:“不敢。”青衣老者面一沉,説道:“令郎回來了麼?人命關天,這檔子事既然鬧到公門,自有王法在,莊主速速出人犯,張某也好差。”範永泰忙陪笑道:“犬子已回莊,老朽責以大義,犬子自願投案,大人請稍坐,容老朽喚出犬子。”説着高聲命備酒席一桌。

青衣老者眉峯微微一皺,道:“莊主不用費事了。”範永泰道:“老朽怎敢慢客。”説着抱拳一揖,快步走人後進。

咄嗟之間,酒席已自擺上。

青衣老者嘴角隱隱泛出一絲冷譎笑容。

須臾,範永泰已快步走出,含笑道:“犬子在內收拾衣物,辭別其母后便即出來隨投案。”説着趨前下步,低聲道:“昨晚寒舍來了一位嘉客,説是與大人多年舊識,是否可入內相見。”青衣老者面一怔,冷冷笑道:“何不請出相見。”範永泰道:“還是入內相見的好,大人如是不去,恐與你前程不利,丟了捕快還則事小,只怕是身首異處,全家抄斬。”説至最後兩句,語音微弱,送入青衣老者耳中,卻字字清晰。

青衣老者聞言不大變,道:“這是何人?”範永泰道:“大人見面就知。”青衣老者冷笑道:“就請莊主帶路。”兩人一前一後走入一花木扶疏院落,橫列一排舍,身未踏至檐下,突聞一個清朗話聲道:“張頭,你好大氣派威風,聊城縣治之下有你這麼一個捕頭,真乃蒼生有福,萬民載德啊!”青衣老者耳聞語音異常稔,但一時間憶不起是誰,呆得一呆,高聲答道:“閣下何人,快請…”話聲未了,一眼窺見窗內端坐着唐夢周,不由大驚失,搶步入室,惶悚請安道:“小的不知公子在此作客,只怪莊主未曾説明,不然小的怎敢失禮。”唐夢周冷笑道:“張頭,真象查明瞭沒有?”青衣老者面有愧道:“小的只是奉命差遣,身不由己。”唐夢周輕輕一拍桌案,喝道:“胡説!我知曲不在你,但你應據理力陳,為民父母者,豈可漠視民命,貪贓枉法!最可恨乃竟與匪盜勾結,罪大惡極,張頭,你去回覆知縣,聽候提參,全衙上下俟新官到任按律治罪。”青衣老者面如土,惶恐抱拳道:“小的這就回去覆命,罪在胡大人偏信田師爺片面之詞,但求公子寬恕一次。”唐夢周面冷寒如水,道:“一切詳情我均已查明,寬恕可以,張頭,你必須聽我的!”青衣老者心中一塊大石方始落下,答道:“小的怎敢不服從,公子但請吩咐。”唐夢周頷首道:“好,附耳上來。”青衣老者耳聽密命,連連點頭稱是,卻目詫容道:“公子説的一點不錯,江湖中事自有江湖中人來管,但小的有句不當之言,不知該講不該講?”

“你説説看。”青衣老者道:“公子身份有別,又不擅武功,捲入武林是非甚屬不智,…”話猶未了,唐夢周微笑道:“你怎知我不會武功?”説着立掌如刃,隨手向案頭一角切去“嚓”的一聲,案角落地,斷處平整光滑,如刃切腐。

青衣老者不駭然瞠目。

唐夢周道:“張頭,你可以走了,一切莫出聲,要是你敢在外張揚一句我在此,我必取你項上人頭。”青衣老者喏喏連聲,告退而出,來至前廳,只見範永泰與一干捕役笑談,即道:“你等急速回衙,少莊主自與我同往。”俟四名捕役走後,雙眉一皺,笑道:“範莊主,你怎麼不早説與咱們撫台公子是舊識?天大的事在下自會從中斡旋,自可大事化小,小事化無。”範永泰含笑道:“人命關天,王法森嚴,老朽怎知唐公子有這大力量。”青衣老者苦笑一聲道:“莊主哪知唐公子是當今東宮娘娘義弟,休説我這小小捕頭,就是王公大臣見他亦要禮讓三分。”説着告辭而出。

範永泰親身送至護莊橋上,神奕奕快步走回大廳,只見大廳內酒席上端坐着呂劍陽及三子一女,急忙問道:“唐公子呢?怎不相請入席。”範文宗道:“唐公子獨自一人在向昨晚被擒匪徒問話。”呂劍陽笑道:“唐賢弟行事莫測高深,心計尤高,小侄雖然與他短,卻有知人之明,世伯必可化難呈祥。”説時,唐夢周已飄然走出,説道:“張捕頭走了麼?稍時追魂鏢汪遇吉必派人前來,莊主若不以在下越俎代庖為忤,請容在下應答如何?”範永泰忙道:“公於是敝莊五千老幼恩人,説什麼越俎代庖,真令老朽惶愧無地自容了!”唐夢周道:“莊主越説越見外了!你我俱是情中人,以豪俠自命,拔刀逞快,了了恩仇,些許小事,何足掛齒,來,莊主應罰一杯。”範永泰哈哈大笑道:“老朽願領罰。”接過酒杯一飲而盡。

驀地——一個抱刀黑衣漢子快步奔入,稟道:“七指靈猿鄢飛雄率同三人求見。”範文宗道:“鄢飛雄是汪遇吉身旁第二高手,陰險毒辣,詭計多端,還得留神一二。”唐夢周道:“文宗兄且請避開。”範文宗離座而起,閃入屏後。

唐夢周道:“喚鄢飛雄人莊。”説着取了一方黑巾矇住面目,昂然坐在上首。

片刻,七指靈猿鄢飛雄率三勁裝捷服、行走矯捷漢子進人大廳,見範永泰等人均端坐席上,傲不為禮,不冷笑道:“範永泰,你死期將至,尚膽敢傲慢無禮!”唐夢周打量了鄢飛雄一眼,見鄢飛雄才不過四旬左右年歲,體瘦身矮,滿頭黃髮散拂披肩,皺臉光頷,一雙眸子晶圈閃溜,陰森懾人心神,右掌僅有二指,神情舉止類似猿彌,朗笑一聲道:“鄢飛雄就是你麼?借你之口轉告汪遇吉,索償之事休提,三後我等自去黑虎莊作個生死了斷。”鄢飛雄聞言不心神一凜,凝視在唐夢周面上道:“尊駕是何來歷?又何必隱秘本來面目。”唐夢周冷冷笑道:“你來此是問我來歷的?”鄢飛雄目光灼灼,不,獰笑道:“何必三後,今即可了斷!”唐夢周朗聲長笑道:“鄢飛雄,你是嫌活得太久了麼?如等不及,儘可叫汪遇吉前來授首。”七指靈猿鄢飛雄狠狠望了唐夢週一眼,猛一頓足,陰笑道:“好,這話是尊駕説的。”一揮手轉身便走。

“慢着!”唐夢週一聲大喝,倏地立起。

鄢飛雄不一怔,轉面冷笑道:“尊駕還有何話説?”唐夢周道:“你們四人須爬着出去,如敢説半句不字,別怨我心辣手黑。”鄢飛雄聞言不一變,伸手拔出肩後鋼刀,放聲大笑道:“尊駕也太目中無人了,鄢某寧折不彎,爬着出去今生休想!”其他三勁裝漢子亦橫刀怒目相向。

唐夢周右手突一按桌,虛空拔起,其快無比落在三勁裝漢子面前,冷笑道:“你們也膽敢違命麼?”三人兇目一瞪,大喝出口,三股刀芒卷襲而出。

隨即只聽三人慘嗥出口,刀光一斂,三人直立如山,口中溢出殷紅鮮血,忽地齊斷裂,屍分六截倒地,不知怎地一柄鋼刀竟落在唐夢周手中。

大廳內羣雄均未瞧得唐夢周如何奪刀及出手一擊。

但——眼見卻是事實,如此辣毒的刀法非但見所未見,而且聞所未聞。

七指靈猿鄢飛雄不慘變,額角豆大汗珠滲出,強自苦笑道:“原來尊駕乃是武林高人,鄢某自知不是敵手,三後在敝莊恭候大駕就是。”唐夢周冷笑搖首道:“那不成,在下説過你須爬着出去,言出必行,不然在下威信何在?”鄢飛雄目中充滿怨毒之,鋼牙猛咬了咬,道:“鄢某也説過寧折毋彎。”這句話是他鼓足了勇氣在牙齒縫內迸出的。

唐夢周朗笑道:“好,想不到你竟是硬骨頭!但在下言出必行,從無討價還價餘地,一再違命,兩罪並罰,七指靈猿今罰作禿指廢猿!”

“猿”字出口,刀光一閃。

快得眩目,噹啷一聲,鄢飛雄手中刀手墮地,鮮血如注湧出,鄢飛雄僅剩的七指離掌飛落。

手指連心,鄢飛雄悶嗥一聲,伸出血淋淋的禿掌,厲聲道:“尊駕也委實太心狠手辣了。”唐夢周冷冷一笑,説道:“在下自問尚比不上汪遇吉,你可以走了。”鄢飛雄知再説狠話徒然自取其辱,一聞此言,如逢大赦,身形疾轉,猛兩足腿彎處宛如蟲噬了一口,由不得雙足跪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