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一章風水輪流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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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對人的姓名和長相,可以説是過目不忘的。
楊選二字映入眼簾,前情往事便浮了上來。
唰,我退後一步,往書架上靠。
眼前這姓楊的,莫非與去年調查我那案子的御史,是同一人?
就是那個不管託誰的關係,找多大的人情去説好話,都堅決要把我秉公辦理的楊選?敢跟元啓帝叫板那位?
他什麼時候被調到京尹鄭輔仁手下來了?
楊選左手翻着卷宗,從裏面出一疊內頁,展開閲讀。看着看着,他似乎注意到什麼不妥的言辭,整個人往桌上俯過去,雙眼瞪得大大地。
與此同時,他右手指間的筆桿,得意地前後晃了起來。
“啊…”我本想提醒,話到嘴邊還是又止住了。
只見那管筆瀟灑地甩出幾點墨汁,落在他的官服上,墨點附近有好幾處污漬,似乎也是沒洗得乾淨的陳舊墨跡了。
敞開着的門扉處傳來叩響,一個聲音叫到:“楊大人,老夫進來啊?”
“請進。”屏風內的楊選馬上擺正坐姿,將筆擱在筆枕上,一臉肅穆。
他此時抬頭,再一次注意到我的存在,面上出“咦你怎麼還沒走”的驚訝之來。
入內的是鄭輔仁家那位老師爺,年紀看着頗大,去年堂上見他手腳頗利索,記錄證供什麼的,不比年輕人差,條理也相當清晰。最可貴的是,少有廢話。
我當時就有想法,説還是京都衙門的人辦事有效率,不愧對天子腳下的高薪。
老師爺進來。環視一週。瞅見我。上下打量,樂呵呵道:“這位就是今兒説要來入職地…啊?新官兒駙馬爺?老夫看着真是面善,莫非在哪兒見過?”當然見過,升堂那回,不是他站左邊我站右的麼?
“駙馬?”楊選頗意外,不由得再轉過頭來,仔細看看我。
“嗯哪!往後駙馬爺就是咱衙門的人,署房還沒打理出來,這幾天先跟楊大人委屈湊一處!”老師爺對楊選叮囑道“駙馬年紀輕。又是初次着手衙門事務,鄭老爺讓楊大人多帶挈着點。啊?”楊選聽了,毫無忌諱地在臉上表現出不樂意來,答了聲:“喔,知道了。”老師爺擺擺手,衝我一樂:“老夫時常在衙門內走動,有事儘管吩咐。啊?敢問駙馬爺貴姓?”
“免貴姓秦。”老人家大笑:“哈哈哈!不用免不用免了,秦乃是當朝大富大貴的姓!老夫賤姓老,這邊這位是楊督監,鄭老爺從監察院借來地人手,委屈你二位先合用一間屋。啊?”説完,他把蓋過京尹大印地官牒往我手上一擱,笑眯眯地踱出門去。臨了一回頭:“有何事不通地。儘管找老夫,啊?六房裏沒人的話。老夫八成在內衙,甭客氣,儘管進去尋就是!”
“哎!”我不由自主地點頭答應。
説他是老師爺,他還真的姓老呢…
“連名帶姓是老師一,聽説字更稀奇,叫夫子。”楊選隨口説着,把宣紙疊成豆腐乾狀,進卷宗袋裏“坊間傳言,説陽長公主連夜返京,還飛快地挑了個駙馬,把自個兒給嫁了,原來是真事兒?”汗,就這麼幾天功夫,原來我都已經變成傳説級的人物了?
我有些不好意思,笑了笑,應到:“嗯,承蒙長公主錯愛…”話還沒説完,楊選打斷我,朗聲道:“秦諮章是定國公家的親戚吧?哪裏有什麼錯愛,切實得緊呢!”他在説什麼啊?
“楊大人?”
“哎,這世上,就是有人能不費吹灰之力,攫取他人一輩子也掙不到的功名利祿。”楊選毫不隱藏話裏的刺兒,一面説,手上一面忙碌着,提筆開始批註文件了。
我心底暗笑:原來他把我當作定國公家的人,以為我是因此才能娶到長公主?
這話説得也對,也不對,事實上我的確是秦家的血脈,可如今除了我和江近海,還真地是誰也不知道這層親緣哩。這位楊兄未免太,不但捕風捉影,還硬是有點憤世嫉俗了吧。
我清清嗓子,道:“楊大人,你誤會了。在下與秦氏一族並無干係,不僅如此…或許你從未見過在下的樣貌,可這名字,你應該有印象。”賣的這個關子讓楊選好奇:“什麼名兒?”
“長州秦斯,翰林院秦編修。”我微笑着指指自己。
顯然,我的案子是他經手過的最聲勢浩大的一樁----前後好幾名大官找他談心,皇帝與監國跟他爭鋒相對,最後以老太后打出悲情牌收場。
最關鍵的是,這麼艱難地一場,他居然檢舉得手,把我給除官了。
他一個無權無勢的小御史,竟然贏得了勝利!
楊選絕不可能想到,這還不滿一年呢,我就又爬上來,還娶到了公主,如今正“恬不知恥”地立在他面前炫耀。冤家路窄啊。
“秦斯?”乍聽見這悉的名字,楊選手中的筆啪嗒一聲便滑落在地!
他瞪大眼睛盯着我,好像我馬上就要揚袖一揮,叫出大隊皇衞軍,把他給拖出去杖斃掉一般。
“楊大人?”我把官牒放在他桌上,和和氣氣地説:“從今往後,便是同僚了,還望楊大人既往不咎,相處之時,心裏莫要有芥蒂。”然而就是那個動作,已經把楊選驚得跳了起來。
他就像我剛看見他名字時候一樣,唰,退後,貼到書架上。
方才那譏諷嘲的辛辣勁兒,消失得無影無蹤。
一滴冷汗從他鼻尖冒出。
我心情大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