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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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假的校園,比起往常自然冷清了許多,不過偶爾也還能看到三兩成羣地嘻笑而過。由於易孟意外地沒有提前返校,204便成了我和盛樂獨處的温馨天地。
早上我們往往會睡到近十點,然後隔着書桌划拳,決定誰去買早餐,不過大多時候是我輸他去買。
每當他提着熱乎乎的早餐推門進來,捏住我鼻頭寵溺地叫着“小懶鬼”時,我真的覺得那時的自己比任何人都要接近幸福。
白天的時候,我們或在學校團委活動室的機房裏上上網、打打遊戲,或去球室打打球。晚上偶爾也會去校外看場電影,但一般都是一起窩在寢室牀上看書聽音樂。
盛樂彈吉他時我會靠在他肩上,有時實在閒着了,我便要他教我彈吉他。學會簡單的指法後,我迫不及待地要他教我彈那首“愛的漫史”他笑稱那首曲子聽來簡單實際上很難彈,説我初學水平不夠。
我不服氣,試彈一兩節樂譜,果然難聽,他的大笑聲裏,我泱泱地罷手。一次從外面吃過飯回校,經過那家音像店,突然醒起好久沒聽見沈曉熙親熱地在店內和我打招呼了,便歇了腳在店門口往裏張望,並未看到悉的身影,還以為他節回家還未返工,一問店老闆他什麼時候回來,店主竟説他前陣子就辭了工。
我呆了一下,有些悵然的覺。雖然認識時間不長,甚至除了名字外其他所知甚少,但我和那個親熱叫我“司希哥”的男孩很談得來,突然失卻了音訊,心裏倒有些不舒服。
這是我和盛樂一起度過的寒假,無憂無慮,快樂無傷。三月一到,屬於我和盛樂的假期也完結了,隨之而來的是開學的繁忙。
開學兩週多,寧揚沒有再來找過我,我甚至不確定他是不是還在學校,想着以後不用再見那齷齪變態我心裏輕鬆不少。
對那種刀槍不入的怪物,除了痛恨外我只有一種覺:心有餘悸。大二第二學期,薛清説新年新氣象,提議讓204改頭換面。於是大夥兒湊錢換了塊漂亮的天藍窗簾,陽台上還擺了幾盆花,每逢進寢室,花香隱隱入鼻,覺極其舒暢。
林湃宣佈:“204正式步入小康之路,兩年後進入共產主義。”每個人都認為會這樣守着204一直到大四直至畢業,我也認為我會和盛樂和204這樣快樂相伴直至畢業那天。
直到接到家中打過來要我速回的電話時,我還一直認為那是理所當然。回家的車上,有股強烈不安縈繞在心裏,電話裏一向穩若磐石的老爸聲音有些顫抖,而電話裏只説要我馬上回來沒説任何原因。
從小到大,不管是在本縣城還是外地,不是放假家裏從不主動叫我請假回家。一路忐忑不安,直到進了家門看到一疊裝在信封裏的照片時,我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
相紙是那種一次成像的高級相紙。而幾十張照片上無一例外都是我和盛樂親密情景,公園裏的親吻、路燈下的相擁,甚至連學校幽徑深處的擁吻鏡頭也有。
我呆呆地看着,看着軍人出身鐵骨錚錚的爸在我面前氣得渾身發顫落下淚時,才真正瞭解讓一直以自己為榮的親人失望到絕望是件多麼恐懼的事。
“希希,你這是怎麼了啊?!那麼多的好女孩你不喜歡卻偏偏…偏偏要…”媽抱住我痛哭,接着便被爸一把從我身上拉開。
“我們司家沒有這種敗壞人倫沒有廉恥的不孝子。”過了幾分鐘爸便冷靜了下來:“希希,爸問你,這些照片上的事是不是都是真的?”
…
“是。”
“你真的喜歡男人?”
“我只喜歡他。”
“如果我現在以父親的身份命令你以後不見這個男人,你會不會答應?”小希,答應我,以後無論發生什麼事都不許躲着我不理我。我答應…“…不會。”我艱難地吐出兩個字,然後閉上眼等着早該狠狠拍下的手掌,卻等到爸一句冷靜如常的話:“你走吧,我司寇青就算沒養過你這個兒子,你也是成年人了,生活自理能力也該有了。
以後司家與你再無瓜葛,只是懇請你出這個門後不要再跟別人説你爸媽的名字,這就算報答我們19年的養育之恩了。”從爸冰冷陌生的眼神裏,我知道了自己的罪無可恕。思想正統極愛面子的爸媽對於自己一向乖巧的兒子是同戀的事實是無論如何也接受不了的,也意識到這樣的自己存在家中,只會給這個家蒙羞,給爸媽招來世俗的鄙夷和白眼。
“這個家裏你還有什麼東西可以一併拿走。”爸對我説。
推開房門,看了眼自己的房間。朝爸媽跪了一跪,道了聲:“爸媽保重。”就這樣出來了。真的就這樣斷了嗎?十九年的血緣、十九年的養育。跨出門的那一刻我心裏還怎麼也體會不到這種真實。手裏拿着個兔形瓷罐,這是七歲時媽送給我的生禮物。
還記得當時媽對我説:“希希啊,要從小養成勤儉節約的好習慣,知不知道?”這個貯幣罐我放在房間十多年,一直捨不得扔。出門時媽要衝出來拉我,被爸死死拉住。她大概要為我這個不孝子傷心好一陣子吧。
“對不起。”我撫摸着兔子耳朵説。
走到街上,望着人來人往,我很茫然,不知該上哪兒去,想了很久,在路燈下坐了一晚,才又踏上了回校的火車。***回到學校,他們都上課未回。一個人在寢室坐着,也忘了去銷假。中午下課後,林湃頭一個回寢室看到我便問:“小希,你回來了,家裏沒發生什麼事吧?
哦,對了,今天學校有重要人物來視察,你進校門時有沒有看你的學生證?”最後他人走了過來:“小希,你怎麼了?”儘管是平常親密無間的人,但這個時候我一個字也不想説。
他們了陸續回來,盛樂也回來了。我還是一個人坐在書桌前的凳子上,不聲不響,直到有一雙温暖的手把我摟進懷中:“小希,是不是家中出什麼事了,剛才阿林説從他進寢室到現在你沒説過一句話,甚至也沒認真看過他一眼。”
“盛樂,讓我一個人呆一會吧。”
“我不放心。”
“我沒事。”手機響了,盛樂通話完後對我説:“小希,現在我要準備下午的歡詞材料,你在寢室等我,我儘快回來。”林湃他們大概是把寢室讓出給我和盛樂獨處,過了好一陣子也不見人回來。我出了宿舍大門,人有些晃悠,覺平時踏着那麼堅實的地面也沒那麼實在變得有些空了。
呆呆的覺自己碰到了人,我抬頭,就看見了那張從昨天到現在一直刻在腦中的臉。
“希,對不起,”寧揚看着我真誠的道歉“那些照片…我不知道事情會變成這樣…”我怒極反笑笑道:“呵呵,你不知道?你把那些照片寄到我父母手上不就是要讓我變得無家可歸變得可憐兮兮任你擺佈嗎?寧揚,我究竟與你結了什麼仇,被你強姦還不夠?難道你一定得要我乖乖趴在你身下向你乞憐才滿意?”
“希,你聽我説,那些照片並不是我派人到你爸媽手上的…”看到眼前這人的嘴臉,心裏一直積壓充斥的恨意一下暴漲至極限,只覺得恨入骨髓,也不再顧忌什麼,我如失去理智的瘋子拳腳開用,朝他身上打去。
“希,住手,這兒離保衞科很近!”我充耳不聞,發瘋般鉗住他踢打啃咬,心中什麼也不想,只有一個念頭:就是要讓這個畜生在自己拳頭下鮮血淌,才能止住自己心中奔騰不止的恨意。他並沒還手只一味地閃躲,最後還是被他用力抓住。而我人卻被叫到了學校保衞科。
其實從我向寧揚出手到被他抓住不過短短三、四分鐘,只因為校領導陪着上面視察的某位重要人物恰好參觀到男生宿舍樓附近,對我揮拳行兇、鬥毆生事的過程看得很清楚,當然也給視察領導留下了極不好的印象。
儘管寧揚百般申辯,學校為嚴肅風紀堅決杜絕校園暴力,還是以“校內尋事毆打他人”為由開除了我的學籍。
處分當天就下了,沒有絲毫讓人迴轉的餘地。學校是鐵定心要在視察人員回去之前狠立一個“殺雞儆猴”的好例子。
班主任把我叫到辦公室問要不要通知家裏,我簡單地説了句“不用”他嘆口氣問我為何會出手打寧揚,我一向品行良好,成績不錯,連課也少缺。我口氣淡然:“當時我只想揍他,沒想到別的。”班導惋惜地送我出來。等寧揚從他父親那兒回來時,學校的處分通告早已貼了出來。
“希,對不起,我不知道事情會變成這樣,我剛去我爸那兒要他出面向學校疏通,可…沒想到學校將處分決定這麼快就公佈開來了…”我朝他躬了下身子:“多謝寧公子照顧,這是我咎由自取罪有應得,還請你大發慈悲不要再在我眼前出現了。”我轉身朝他反方向走去,馬上被他拉住。我看了他一眼淡淡地道:“狗被會急跳牆,人也會。你再跟上來,我會殺了你,或是殺了我自己。”我一個人在路燈下晃悠。想起昨夜此時我也是在路燈下坐至天明,今夜居然又是如此,是不是以後每個夜晚都會是這樣了?
靠着路邊的大型廣告牌坐了下來,心裏奇怪自己竟沒有想哭的覺。這是堅強還是麻木?大城市裏的星星就是沒有小縣城裏的亮啊,我仰着頭心裏想。
以前曾覺得路邊那些無家可歸的人可憐,現在自己也變得同樣了,兩夜之間失了家人失了學籍,那我這19年的生命軌跡裏還剩下些什麼呢…在落入温暖的懷抱時我知道了自己還有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