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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一回投湖一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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端午過後,天氣漸熱。

蔣欣瑤窩在院裏,除了往歸雲堂給老太太請安外,連母親的秋水院也懶得走動,每裏寫寫畫畫,要不就是搗鼓些吃食。

蔣元晨這個傢伙,天天厚着臉皮蹭吃蹭喝,還叫嚷着要新花樣,看在母親偷偷銀子,這傢伙又長身體的份上,她咬咬牙忍了。

好在最近欣瑤有了一項新的興趣愛好,便是要求在吃飯前聽弟弟背上一段四書五經,算作開胃小菜。

蔣元晨在經過了憤怒,抗議,討價還價,妥協等一系列程後,乖乖舉白旗投降。數次與姐姐鬥智鬥勇後的悲慘結局告訴他,這個女子,不是他能惹的,不好,是要出人命的。

他的邏輯是這樣的,吃不到鶯歸做的菜,他食不下咽;食不下咽的結果是漸消瘦;消瘦了人就沒力氣;人一沒一力氣,離死也就不遠了。

於是聽風軒天天上演這樣的一幕:蔣元晨背:“曾子曰:‘以能問於不能,以多問於寡;有若無,實若虛,犯而不校。昔者吾友嘗從事於斯矣。”(譯文:有才能的人向無才能的人請教,知識多的人向知識少的人請教,有學問就像沒學問一樣,滿腹知識卻像沒知識一樣,別人觸犯他,他也不計較。從前我的朋友就這樣做了。)蔣欣瑤問:“曾子如此説,何解?”蔣元晨答:“沒有知識、沒有才能的人並不是一錢不值的,在他們身上總有值得你學習的地方。所以,在學習上,即要向有知識、有才能的人學習,又要向少知識、少才能的人學習。

蔣欣瑤問:“有若無,實右虛,何解?”蔣元晨答:“人要始終保持謙虛不自滿的態度。”蔣欣瑤問:“犯而不較,何解?”蔣元晨答:“為人處世,需表現出一種寬闊的懷和忍讓神。”蔣欣瑤媚笑道:“弟弟辛苦,用飯,用飯,今兒姐姐新研究了一道菜式,快來嚐嚐…”蔣元晨冷哼一聲,忍辱負重開飯。…這,蔣欣瑤剛睡罷午覺,想着好久沒去二姐姐處走動,便帶着鶯歸,慢悠悠往二姐姐院子去。

的蔣府別有一番風味,心湖邊綠樹成蔭,蟬鳴聲聲,涼意陣陣。滿湖的荷葉,綠得葱葱郁郁。欣瑤心道,果真是接天蓮葉無窮碧,映荷花別樣紅,忍不住停下來觀賞一番。

蔣欣瑜帶着丫鬟輕風正往聽風軒去,四妹妹好幾沒來了,怕是中了暑氣,趁着今兒天涼快,便去瞧瞧她。

遠遠看着四妹妹站在湖邊,忙笑着上前打趣道:“哪來的傻丫頭,竟是呆了不成?”蔣欣瑤見是二姐,忙笑道:“二姐這是要往哪裏去?”

“好幾沒見着你了,念着妹妹莫不是病了,正往你那去呢!”蔣欣瑤上前摟住蔣欣瑜的胳膊,嬌笑道:“難為姐姐惦記着我,這兩天太熱,懶得動彈。今兒真巧了,我剛想去瞧姐姐,偏被這滿園的荷葉給絆住了腳,哪料到,竟然與姐姐遇上了。”蔣欣瑜笑着拉起她的手,拿起帕子替她擦了擦額頭密密的細汗,找了處陰涼的樹蔭底下説話。

蔣欣瑜因上次四妹妹那一番話,動於心,比往常更親熱上上幾分,言談之間多有寵溺。

蔣欣瑤見二姐氣頗好,言談舉止帶着自信,心下嘆,果然,女人是需要人稱讚的。

兩人正説説笑笑,突聽得一聲冷笑:“四妹妹何時與二姐姐如此親熱,倒讓我好生羨慕。”二人不用回頭瞧,便知道來人是誰。蔣欣瑤忙上前行了禮道:“三姐姐來了,快來坐。”蔣欣珊冷着臉道:“我當四妹妹心裏只有二姐姐呢,哪裏還有我這個三姐姐?哎,這倒也是,誰讓我沒這個命,嫁給尚書府那個殘廢呢。”蔣欣瑜臉刷的變白,身形微微晃動。雖然她早就知道自己要嫁的是什麼樣的人,然蔣府上上下下無人敢明目張膽在她面前撕破這層窗户紙。

蔣欣瑤忙上前扶住蔣欣瑜,剛想出身安幾句,又聽得蔣欣珊道:“二姐姐,説起來你還得謝謝那個殘廢,若不然,哪能讓你一個奴婢生的小姐一步登天呢。你要知道,蘇州府多少卑賤的庶女,連嫁個殘廢的資格都沒有,可見老太太偏疼你。”蔣欣瑜眼淚叭叭往下掉,渾身打顫,兩腿發軟,張着嘴一句話也説不出來。

蔣欣瑤心中怒氣漸盛,喚來輕風,鶯歸一左一右扶住蔣欣瑜,厲聲道:“三姐姐,都是親姐妹,話不要説得那麼難聽。”

“這些話就受不了,妹妹我是好心提醒,怕二姐姐得意過了,以為自己真變成了鳳凰飛上枝頭。後若有更難聽的話,也能得住。”蔣欣珊冷笑道。

蔣欣瑤恨不得上前縫住那張嘴,哪料到蔣欣瑜突然甩開扶着的兩人,“啪”的一聲,五個印子清晰的印在蔣欣珊的臉上。

“沒錯,我是丫鬟生的庶女,那又如何?你也不過是個姨娘生的,又比我高貴到哪裏去?好歹我還能嫁到京城尚書府,若換了你,怕也是給人當姨娘的命。”蔣欣珊捂着臉,突然,陰陰的笑了一聲,高聲道:“二姐姐,你好狠的心,我不活了!”説罷,突然起身往前衝。

蔣欣瑤暗道不好,忙伸手相攔,卻被一把推倒在地,只聽得撲通一聲,蔣欣珊躍入水中。

丫鬟們突然驚醒過來,扯着嗓子叫救命。鶯歸顧不得扶起小姐,跟着跳了下去。

蔣欣瑤腦子一片空白,死死的盯着河面。彷彿過了半個世紀那麼長,終於看到鶯歸託着三姐姐在眾人的幫忙下,被拉了上來。

蔣家的男子們聽到聲響,紛紛趕來,剛剛好遇見二人從水裏爬上來的場景。蔣宏生見女兒渾身*的趴在丫鬟的懷裏,昏不醒,一把橫抱起。眼尖的小廝見出了人命,忙出府去找大夫。

蔣欣瑜冷冷的看着眼前一幕,擦了把眼淚,上前扶起欣瑤,低聲道:“什麼都別説,一切有我。”蔣欣瑤急急拉了拉蔣欣瑜的袖子,道:“二姐姐,小心啊。”蔣欣瑜嫣然一笑,説不出的悽楚動人:“大不了還她一命,怕什麼。”

滿府的喧鬧聲驚動了佛堂的老太太,得知孫女投河,驚得失手掉了佛珠,顫着身子由錢嬤嬤攙扶着往東園去。

顧氏正與陳氏婆媳正商量府裏瑣事,聽得三小姐投河,三人俱驚。

陳氏撂起衣裙,拔腳就跑。顧氏與沈英一對視,兩人分別喚來貼身大丫鬟,低聲待了幾句,方才往園子裏去。

蔣欣瑤見大伯母,母親,嫂子,先後趕來,顧不得手疼,快速上前的把事情的經過講給三人聽,末了又道:“母親,這事不妙,快些拿主意,晚了,怕老太太要來拿人。”陳氏急得跳腳,怒形於:“我就説這個小蹄子不是個好的,年紀輕輕,如此歹毒,怎麼了得?這是要生生毀了我家愉兒啊,我找她拼命去…”沈英與顧氏死死攔住陳氏。沈英急道:“母親,三妹妹剛剛落水,你這會去找她拼命,不是火上加油嗎?只怕老太太治你一人教女無方,連你也一道處置了。”顧氏迅速鎮定下來:“大嫂,你聽我説,現下先讓兩個孩子去歸雲堂前跪着,這事急不得,怎麼着也得先聽聽三小姐醒來後是個什麼説法,方可應對。你們兩個,快去,若老太太問起,什麼都不要説,看我眼行事。”兩姐妹面面相覷,誰也沒有邁開腳步。

“還不快去!”顧氏陡然拔尖了語調。

蔣欣瑤一咬牙,拉着欣瑜的便走。

見兩個孩子依計行事,顧氏鬆了口氣,湊近了陳氏低聲道:“大嫂,三小姐如此行事,必是想有所圖,咱們不防想想,她圖什麼?”陳氏早已亂了心神,泣道:“圖什麼,她就跟她娘一樣,是個黑心的,見不得別人有半點好。”沈英張了張嘴,又生生嚥下。

顧氏只顧着陳氏説話,並未看到沈氏的神情。

“依我看,由還是在二小姐的婚事上頭,老太太一向疼她,這次定會為她討個公道,兩個孩子受些苦是難免的。現下不是説話的時候,咱們得快些到老太太身前侍候着。”三人匆匆趕到三小姐的院子,便聽得周姨娘哭得聲撕力竭,老太太坐在太師椅上,大老爺,二老爺,三位少爺均跪在下首,臉上都不大好看。

三人上前,迅速跪下。

老太太冷冷的道:“珊兒若有個三長兩短,看我饒得了你們哪一個?二太太,園子裏出了這麼大的事,你卻姍姍來遲,你這家,當得也太好了。”顧氏道:“老太太,是媳婦的錯,要打要罰,只等三小姐醒了再説。”老太太見顧氏認相,冷哼一聲道:“大太太,聽説是二小姐惡言相出,打了三小姐一巴掌,着三小姐生生投了河,你這嫡母好本事,教養出來的女兒便是這般德行?”陳氏忙申辯道:“老太太,何人如此顛倒黑白,硬把髒水往欣愉身上潑?”老太太看了大太太一眼,指着邊上跪着的一個丫鬟:“你,將剛剛的話再説一遍,省得我冤枉咱們的好太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