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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七回質問二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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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回書説到蔣欣瑤得知自己的過往,打算多存些銀子,帶母親離了這深宅大院,過逍遙子去。

那顧氏聽罷,剛剛止住的淚急急落下。她張了張嘴,終是沒有説話。

欣瑤見母親一副言又止的樣子,嘆道:“母親不用為難,女兒大了,有些事情能看得明白。”顧玉珍淚落得更急,嗚咽道:“瑤兒,我的好瑤兒,你為何要這麼聰明,這麼聰明啊?”欣瑤抱住顧氏,輕聲道:“母親,別傷心,你有我和弟弟,以前受的苦都過去了,以後會好起來,越來越好。母親,祖父説人這輩子吃的苦與甜,老天爺都定下的,你已經把這輩子的苦都吃完了,餘下的便都是甜。”顧玉珍拍着欣瑤的背,收了淚,道:“瑤兒,你放心,母親看到你們兩個,這心裏就甜得很。不説這個,剛剛你講的翠玉軒的事情,母親不反對,但是行事得細緻,穩妥,周密。老太太最是明不過,你得用心防着。”欣瑤鬆開顧氏,笑得清談,似真似假道:“放心吧母親,女兒聰明着呢,這點像你。”顧氏含淚一笑:“你這丫頭,什麼時候變得這麼痞賴。我只提醒你,老太太在每個院子都布着人,就你這聽風軒,也不例外。別看她病着不聞不問,什麼事情都瞞不過去。今的事情,怕早已傳到她的耳邊,這也是我為什麼把你父親扯進來的原因。

其二,經商這事,我不懂,但我知道一個女孩家,拋頭面總是不好。凡事不能光看眼前,得多為今後想想,母親能幫你的,也只是打打掩護而已。既然你祖父信任你,我想他定有信你的道理,你盡力而為就行。説句誅心的話,母親只圖你安樂,你可聽明白?”蔣欣瑤的眼睛覺着酸澀,卻生生忍住。一個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內宅女子,面對女兒的離奇行為,心裏擔心,害怕,惶恐,卻仍然支持,信任。這份心,這份見識,這份母愛都讓欣瑤深深動。

她撒嬌道:“這世上,最疼我的便是母親了,母親是這世上最獨一無二的人,旁的女人,連個小拇指也比不上您。”顧氏輕輕用手指點點蔣欣瑤的額頭:“你個小馬,盡説些好話哄着我。”欣瑤忙道:“哎,説實話也不行。母親,這事我可跟你了底了,父親那邊…”顧氏正道:“瑤兒,這事,母親誰也不説,便是你弟弟,也不能讓他知曉。你自己也得當心院子裏的人,有些人留着也好。水至清則無魚,能讓人看的,不防大膽讓人看去。我走了,你快些起來,天冷,小心着涼”欣瑤目送她走出去,屋子裏陡然安靜下來。

這絕對是一個美貌與智慧並存的女子,要不然這麼多年了,父親看她,也不會常常不自覺地出温柔的眼神。哎,她的一雙父母,這裏頭的故事怕是簡單不了。

蔣欣瑤沒有馬上起身,她閉上眼睛細細的回想母親剛剛所講的話,一點點回憶,一點點領悟,心中漸漸透亮起來。

這個家看似風平靜,實則鬼魅叢生。那一對姑侄倆,一個佛口蛇心,一個心狠手辣,都不是省油的燈,明箭,暗箭雙箭齊發,箭箭致命。

蔣欣瑤磨了磨牙,突然温婉一笑:“我這棵野草果然是野火燒不盡,風吹又生啊!”

第二,欣瑤如常往歸雲堂請安。

老太太若有所思的看了她幾眼後,當着一屋子人的面,毫不客氣的讓她跪下。

蔣欣瑤看着冰冷的青石地面,仰頭長了口氣。來得真快,怕是等很久了吧!

眾人眼睜睜的看着欣瑤緩緩跪下,得筆直,神情坦然。臉上一絲多餘的表情也無!

老太太把茶盞放下,將眾人的神盡收眼底後,突然厲聲道:“四丫頭,昨門房説,老宅管家蔣福給你送東西來了,並在你院裏用了午飯,可有此事?”蔣欣瑤直視祖母,嘴邊浮起一抹冷笑,恭敬道:“回祖母,昨上午福管家把剛剛整理好的部分書用兩輛馬車送過來。這些書是祖父他老人家臨終時贈給孫女的,囑附孫女要用心愛惜。孫女這些年在老宅,福管家看孫女年少體弱,對孫女甚為照顧。祖父在時,最愛吃鶯歸丫鬟燒的菜。福伯就説,難得來蘇州府一次,定要替祖父嚐嚐鶯歸的手藝,回了老宅,也能在祖父墳上説道説道。因此,孫女斗膽,就留福伯在孫女院子裏用了午飯。這事,是孫女做得不對,請祖母責罰。”老太太眯着眼睛沒有説話,恍若未聞。

蔣欣珊在旁笑道:“祖母,聽下人們説,可不只福伯一個人,據説還有兩個小廝。傳出去,別人還以為蔣府四小姐私通下人呢!”説完,蔣欣珊用帕子捂着嘴呵呵一笑。

蔣欣瑤心頭顫了幾顫。私通下人,這個罪名按得可不輕啊!

蔣欣瑜猛然抬頭看了看端坐着的二太太,見她臉未變,隨即低下頭去,及時隱住了眼中的一抹擔憂。

蔣欣瑤天真一笑:“三姐姐,什麼叫私通?妹妹年少,請姐姐指教。”蔣欣珊剛剛還笑顏如花的臉頓時難看起來,雙手絞着帕子,紅着臉説不出話來。這讓她一個未成年的小姑娘如何開得了口?

沈英會心一笑,看向欣瑤的目光有了幾分讚賞。

老太太慢慢睜開眼睛,幽幽的看了蔣欣珊一眼:“這事本來是件好事,你錯就錯在沒有稟報自作主張。幾個下人,也不可抬舉得過了,讓府裏眾人有了口舌。今兒就算了,以後做事要小心,女兒家的名聲頂頂要緊。”蔣欣瑤面道:“祖母,這下您可冤枉了孫女。當時父親,母親都在,孫女向母親請求時,母親並未答應,是父親做的主,還説不可待慢,並讓廚房多加了幾個菜。祖母若是不信,只問一問父親便知。”老太太目光落在錢嬤嬤身上。

錢嬤嬤會意,上前一步道:“老太太,確實如四小姐所説,二太太當時就派了小丫鬟來請您示下。當時老太太人在佛堂,奴婢想着也不是什麼大事,便自作主張允了。”老太太臉上驚愕之頓起,呵斥道:“你這老貨,把四丫頭冤枉了不是?還不快去把四丫頭扶起來。”顧玉珍不緊不慢道:“老太太,就讓她跪着吧。這孩子,做事沒個上下,便是念着舊情,也是過了些。福管家到底是個下人,雖説年紀大了些,尊卑還是得分的。”周姨娘冷笑道:“哼!什麼人不好抬舉,偏抬舉個下人,一點子大家小姐的規矩都沒有!”蔣欣瑤也不説話,眼淚卻漫上眼眶,盈盈滴。欣瑤強忍着不讓它掉下,落在眾人眼裏,自是一副楚楚可憐,柔弱無依的樣子。

周姨娘一説話,陳氏腳底就竄出火氣,冷笑道:“周姨娘,四小姐再怎麼不懂事,橫豎有老太太,二太太教導,與你有什麼相干?你可別忘了自個的本份!”周姨娘心中大恨,卻又無話可對,只得冷冷的別過臉去。

陳氏又道:“四小姐這些年在老太爺跟前長大,祖孫倆情份非比尋常,念舊也是常理。再説了,這事又是她父親允下的,也算不得錯,不僅不錯,我倒是覺着四小姐為人純孝。老太爺走了這些子,誰念着老太爺愛吃什麼,不愛吃什麼,也就四小姐記在心上。哎,真是讓媳婦慚愧啊。”説罷,陳氏抬了抬眉,挑釁地看了周姨娘一眼。

沈氏見婆婆發了話,不得不嘆道:“老太太,孫媳婦進門遲,祖父在時,也沒能見着一面,多虧得四妹妹替我們盡了孝道。”老太太心中又恨又痛,又酸又澀,五味雜全,哀聲道:“好孩子,是祖母錯怪你了。老二家的,還不快些把四丫頭扶起來!”顧玉珍凝視靜聽片刻,突然起身,卻不扶欣瑤,撲通一聲跪下對着婆婆道:“老太太,小孩子家的,哪有什麼委屈不委屈?是我沒有管教好她。老太太這樣説,可真真讓媳婦無地自容了!”話音未落,二房父子雙雙沉着臉進來,見顧氏母女倆一左一右跪在冰冷的地上,忙上前跪倒,哀求道:“母親,請福管家吃飯,是我作的主,母親要怪,就怪兒子吧。顧氏,欣瑤不懂事,母親好生教導。這大冷的天,只怕跪出病來。”老太太見兒子臉鐵青,目中似有一團火,忙道:“晨哥兒,快把你母親,姐姐扶起來,地下涼可別傷了身子。”父子倆一左一右扶起母女倆。

蔣元晨看姐姐臉慘白,怒聲道:“哪個沒臉的東西在祖母跟前亂嚼舌頭?姐姐向來體弱,這幾年身子剛調理得好些,要有個好歹,小爺我饒不了她!”蔣二老爺怒斥道:“混帳,老太太跟前哪裏有你説話的份?還不快把瑤兒扶回去。”陳氏卻笑道:“二弟不必動怒,我聽元晨這話,説得極有道理。咱們蔣府家大業大,難免人多嘴雜。要我説,那些個亂咬舌子的下人,就該打發了出去,也省得一天到晚的興風作,不知天高地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