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回蕭家的家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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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時辰過後,蔣欣瑤摸了摸發酸的頸子,抬起頭來,眼中驚未消。
“蕭家果真是百年醫家。蕭寒,這份家業是你掙下的?”蕭寒斜靠在錦墊上,似笑非笑道:“也不全是我,蕭家世代為醫,傳至我祖父,歷經五代。曾祖父共育五子二女,三子為嫡出。只祖父一人對醫術有天份,其它人不過爾爾。祖父三歲學醫,十五歲替人看病,二十六歲執掌太醫院。曾祖父覺得樹大招風,早早從太醫院退了下來,索把家業分了個乾乾淨淨。祖父的兩個嫡親的哥哥得了大部分家業,庶出的兩個兄弟也都分到了家產,偏祖父只分得了這一處宅子,幾萬兩銀子及一部份秘製的藥方子。”欣瑤仔細忖度道:“太醫院這個地方,連着朝廷,後宮,一個不慎,便是誅九族的大禍。曾祖父這般行事,也是不得已而為之。且行醫之人,最要緊的便是藥方子,這樣看來,曾祖父也算是偏心。
蕭寒苦笑道:“這般説話的也就你一人。在旁人看來,卻是另一番景象。祖父膝下只育兩女,後繼無人,這一支是絕了種的,又才分得這一點家財,祖父門前很快就冷清了下來。這回咱們府裏辦喜事,也只按着禮數,送了賀禮過來,吃了頓酒席。”欣瑤眯了眯眼睛,道:“這正是太祖父的意願。祖父的兩個親哥哥如今還健在啊?”蕭寒又道:“都已經去世了,原先在的時候,倒也經常走動,因為我母親和我的事,兄弟三人有了些口角,來往得少些,這一過世,就基本上不走動了。”欣瑤聽他講得含糊,也不多問。笑道:“後來呢?”
“後來。祖父自分了家後,潛心研習醫術,在太醫院雖兢兢業業,子倒也安穩。我自小是在杜家長大。與二哥,十六,天翔幾個一向玩得最好。那時候二哥,十六他們在宮裏的子很不好過,處處受人狹制。二哥就找到了我,各自籌了三萬兩銀子,蕭家以藥方子入股,二哥出人,出力,五五分成。七八年經營下來,便有了如今的慶豐堂。”欣瑤早在蘇州府,就聽過慶豐堂這個名號,這是一個專為富貴人家制藥的藥鋪,只抓藥。不看病。
祖傳秘方,湛的加工炮炙技術,可靠的藥效是其立足的本,分鋪遍佈各大州府。但凡有些家底的,近年來都只在慶豐堂拿藥。
蔣府一年四季的用藥,必出自慶豐堂。欣瑤吃了他家幾年的藥,卻未曾想過慶豐堂的東家之一正是她如今的夫婿。
蕭寒道:“二哥與我因着身份的原因。都不方便出面,祖父雖説兩年前才辭了官,卻早已不出診看病,暗中打理慶豐堂一切事宜。”欣瑤斟酌道:“你二哥因缺銀子,才與你合開了這慶豐堂,只是慶豐堂這點營利。對於他的宏圖大業,不過是杯水車薪,如今怕也是看不上的,這甩手掌櫃當的真是舒坦。”蕭寒笑道:“二哥是做大事的人,這些個小事怎能勞煩於他?每年坐等拿銀子就行了。我也只在暗中幫襯。明面上慶豐堂的東家是陸塵曉,祖父當年救過他一命,對蕭家也算忠心耿耿。回頭你有空見見!”
“慶豐堂既然有你二哥這層關係,為什麼不把宮中用藥這一塊吃下來?”
“先太后尚在時,對朝廷諸事指手劃腳,宮中用藥這一塊,太后給了她孃家的人,一層層的打點,盤剝下來,能落在口袋的銀子少得可憐,二哥與我也懶得在這上頭動心思。”蔣欣瑤暗笑道,不是懶得在上頭動心思,而是把豬兒養肥了,後好下刀。
她笑道:“慶豐堂既有祖父的藥方子,又有二皇子在後頭掌控,跟不跟宮裏扯上關係倒沒什麼要緊。如此這般就已很好,你吃也得讓別人喝湯。對了蕭寒,你怎麼不學醫?”這個問題自打兩人訂婚,蔣欣瑤便埋在心裏,好奇不已。
蕭寒皺着眉頭苦笑連連道:“這便是我與天翔最大的不同之處。”
“噢?”
“他從小在醫道上就極有天份,看到醫書,藥材痴到連飯都不想吃。我則恰恰相反,一看醫書必暈暈睡,實在是無一絲一毫的興趣。為這事,小時候沒少捱過祖父的打。當年我母親,姨母也是這般天壤之別,後來祖父見我實在是朽木不可雕出,就隨我去了!”欣瑤撲哧一聲笑了出來,道:“我小時候,祖父説凡富貴人家的大家小姐,琴棋書畫無一不通,就着我學琴,可我只要一聽到琴聲,便想睡覺。祖父最後沒辦法了才嘆道,對着我彈琴,和對着牛彈琴沒什麼區別。”蕭寒聽得有滋有味:“我媳婦已經這般聰慧了,會不會彈琴又有什麼關係?反正我也是不愛聽的…”話説一半,卻聽外頭微雲説:“大爺有客來訪。”蕭寒握了握媳婦的玉手,隨即放下,整了整衣衫,待了幾句,便去了前院。
欣瑤拿過蕭寒藏私房的匣子,打開來。匣子裏共有八萬兩銀票及二十三金條,欣瑤拿出一金條上下翻看,掂了掂重量,見沒什麼稀奇,又放了回去。
欣瑤閉上眼睛,暗自盤算了一番。…怡園的某處卧房,燕十六糊糊睜開眼睛,入眼的卻是一張俊得不能再俊的臉,他復又閉了閉眼睛,慢慢回憶起昨的瘋狂來。
燕十六輕輕摟過睡的某人,心裏滿足的嘆了口氣,覺着一顆心仍在雲中飄着。
七八年了,兩人雖心意互通,卻仍兜兜轉轉的**着,昨兒若不是阿遠多喝了幾杯水酒,他有意無意的牽引着…
念及此,燕十六覺得小腹處有股熱往下湧,剛想有所動作,卻聽得外頭隨身的小廝青峯輕喚了幾句,只得歇下心思,親了親懷裏的人,柔聲道:“好好歇着,我先回府看看,晚些再過來,你等我!”徐宏遠見實在是裝不下去了,只得輕哼一聲,翻了個身背過臉去。
燕十六知道他害羞,全不在意,仔細的替他掖了掖被子,用手在他耳邊輕輕的捏了捏,快速穿戴起來,穿戴好又呆呆的瞧了牀上的人半天,狠狠心掩門而去。
徐宏遠待人走後,勾了勾嘴角,睜開眼睛。…蔣欣瑤這個午覺睡得着實香甜,若不是微雲喊了幾回,她實在不願意從牀上爬起來。打扮妥當,主僕幾人去了議事廳。
欣瑤端坐在上首,邊上站着大總管蕭重,二總管蕭吉,底下站了一堆管事,丫頭,婆子。
蕭重當着所有人的面,把府裏的帳本,庫房鑰匙鄭重的給大。
眾人見狀心頭均一震,臉上越發的恭敬。
微雲見大端起了茶盞,上前一步道:“蕭總管,大問,秋家的人現如今在哪裏?”蕭重低着頭,卻高聲道:“大,秋家的人已經打發出去了。”此言一出,議事廳裏一片安靜,連針掉在地上,都聽得清清楚楚。
在蕭府當差,誰不知道秋家人?那是連蕭總管都得退避三舍的人。秋陽,秋霞兩兄妹,一個在內院,一個在外院,是大爺身邊最得寵的人。翠玉夫婦管着老太爺的藥房,底下一票人誰人敢不巴結,不討好?
偏大進門,才半功夫,就把蕭府裏最得寵的一房人家打發了出去,看來這蕭府的天,已經變了。
大冷的天,廳裏眾人驚出一身冷汗。
蕭重把府裏的人一一領到大跟前,磕了頭,自報了家門。蕭府主子少,下人也不多,統共就五,六十號人,一圈下來,不過是一盞茶的時間。
欣瑤放下茶盞,靜默了半天,才紅輕啓道:“今兒個是咱們頭一回見面,大夥兒認認人,後也好相處。老太爺把這個家給我,我只有一個要求,老老實實當差,本本份份做人。除了廚房有些變動外,其它的人,原來做什麼,如今還做什麼。你們都是蕭府的老人了,蕭府的規矩知道的自然比我清楚,我就不多説了,幾個總管留下,其它的都下去吧。”眾人朝大行了禮,一一告退。
蕭府的構成相當簡單,都總管蕭重,統領全府,二總管蕭吉,帳房先生蕭強,管庫房的蕭剛,管米麪糧油的蕭六,管針線的蕭環同,管園子的蕭丁,以及護院總管丁一。
因蕭府沒有女眷,所以留下來站在欣瑤眼前的是清一的爺們。
蔣欣瑤扭了扭發酸的,對着蕭重笑道:“蕭總管,府裏的大事小事,做得好了,賞的是下人,做得不好,我只罰你一個人,你可願意?”蕭重心中大驚,忙躬身道:“只憑大吩咐。”蔣欣瑤笑道:“你也不必害怕,合着一個蘿蔔一個坑,上頭還有管事的,哪個蘿蔔出了錯,你只管找管事的問話。管事的再去找蘿蔔問話。實在不行,就把這坑裏的蘿蔔換一個,換了一個還不行,就換第二個。事不過三,第三回,就只能把那個無用的管事給換了。”蕭重笑道:“大聰明!”欣瑤悠悠道:“都道一朝天子一朝臣,要我説,只要那臣子能幹,聽話,誰捨得換呢,蕭總管你説是也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