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回相思成災二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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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關將近,蘇州府鋪子,莊子諸多事宜,離不開人。
初八,大房一家起程回南。因沈府老太爺子月底回京,大爺夫婦及兩個孩子暫時留京。
老爺子在外遊山玩水一載半,半月前,書信一封説要回京過年。
沈英的父親沈傑遠在蘇州府,公務繁忙,不開身,便令恰好在京的女兒女婿代為盡孝,再隨沈家的進京送年禮的船一同回南邊。
這一,欣瑤剛起牀,便覺着身子有些不對勁,掀開被子,星星點點幾處紅,原是來了葵水。
欣瑤哀號一聲,忙喚來微雲,把事先準備好的月經帶拿出來用。古代女人來了葵水,窮人家用草木灰包在布里,講究的人家用絲啊綢的。
欣瑤早在去年,就備下了這東西。
她據後世的經驗,請全爺在外頭收購了大量的棉花,拿到集市上,請老師傅彈成薄薄的棉被,在太陽下暴曬。用時,只需剪成一長條,外頭包層絲綢,放在月經帶裏,當作後世的衞生巾用。
欣瑤前世,最不能理解一種女人,人前挎lv,回家吃泡麪;外表光鮮亮麗,卻穿着廉價的內衣。在她看來,包包再貴,衣裳再美,也比不上照顧好自己的胃和身體更重要。一個女子,連最*,最重要的部位都不用心呵護,又能指望誰來真心呵護你。
待換過衣衫,喝了一碗燙心的紅糖湯,接過微雲遞來的手爐,欣瑤舒服的歪在坑上,卻見母親笑眯眯地進了屋,忙道:“母親,府裏的事都理完了?”
“再大的事,哪有瑤兒的事重要。我的女兒,長大了。大姑娘了。”欣瑤又羞又惱,紅着臉道:“哪個大嘴巴,丁點的小事,也勞母親大冷天的跑過來。”
“傻孩子。這哪是丁點大的小事,這可是我女兒的大事。”
“母親非要嚷嚷着全府都知道不成?”顧氏見欣瑤難得出小女兒神,笑道:“好,好,不説,不説總行了吧。瑤兒可有哪裏不舒服?”欣瑤只得道:“肚子有些難受,其它的也沒覺得什麼。”
“那就好,這兩天,可別着了涼,沒什麼事。就在房裏歇着,想吃什麼,儘管讓下人去做。”
“母親,我省得。”顧氏頓了頓,道:“瑤兒過了年就十五了。老太太一年前就開始留意三小姐的婚事,這幾個月一直在外頭打聽着。你比她小几個月,按理早就該相看起來。母親捨不得你這樣小,就嫁了人,也沒跟你説起過這事…”欣瑤調皮的眨眼笑道:“母親到底想説什麼,不防直説,女兒聽着呢。”顧氏見欣瑤一臉壞笑。嗔道:“鬼機靈,我要説什麼,難不成,你還會不知道?雖説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的瑤兒聰明如許,非平常女子可比,母親還是想聽聽你的想法。”欣瑤敷衍道:“女兒不想嫁。”顧氏笑道:“世上有三件事不可信,一是老年人説不想活,二是少年人説不想長大。三是大姑娘説不想嫁。”
“母親,世上還有兩件事是不可信的,女子的眼淚和男子的誓言。”顧氏柳眉倒豎,氣笑道:“小小年紀,瞎説什麼?”欣瑤嘆道:“母親若一定想讓我嫁,就只找户平常人家,找個平常男子即可。”
“你這孩子,平常人家哪裏敢娶蔣家的女兒?你啊,到底是怎麼想的,實話跟我説,咱們母女之間,還有什麼話是不能説的?”欣瑤方才收了嬉笑之道:“母親,其實女兒真不想嫁人,就想陪着您快快活活的過一輩子。”顧氏聞言也不動怒,只盈盈道:“為什麼?”
“您想啊,嫁了人,且不説公婆,小姑,妯娌一大堆,就是小妾,通房之的,也讓人心煩。何苦上杆子沒事找罪受呢?”蔣欣瑤倚在顧氏身上,腦袋往顧氏懷裏輕輕蹭着。
“我是您懷胎十月,辛辛苦苦生下的,雖不説是捧在手裏怕摔了,含在嘴裏怕化了那樣溺愛,卻也是金枝玉葉般養大。您可捨得把我嫁到一個陌生的人家,侍候這個,侍候那個,吃苦受累,挨人白眼,受人排擠,遭人陷害…”
“快打住!”顧氏氣笑道:“這世上的女子,不都是這樣過來的?多年的媳婦熬成婆,熬着熬着,也就出頭了。
“母親,熬着熬着,女兒就老了!”欣瑤嘟囔着小嘴反駁道。
顧氏輕點女兒額頭,寵溺道:“你這孩子,説來説去都是你的理…誰在外邊説話?”外間的蘭高聲道:“回二太太,老太太請您去一趟,説是大小姐回來了。”顧氏回應了一聲,蹙了蹙眉目便對欣瑤道:“哎,想着咱們母女倆好好説説話,偏一刻都不得閒。”欣瑤這會正盼着顧氏被什麼事情絆住,忙道:“母親快去吧,別讓老太太和大姐姐等久了,瞧瞧,做媳婦的可不就是這樣沒自由!”顧氏嗔罵道:“你啊,真真讓我説你什麼好,別起來了,歪着吧。”顧氏出了門,待了李媽媽幾句,便去了歸雲堂。
欣瑤待母親走後,收了笑,面愁癱倒在榻上。
這個時代,女人十五,六歲就要談婚論嫁,到了十七八歲還沒有嫁出去,便是老姑娘了,真真是青短暫啊。
其實欣瑤心裏的確願意做個老姑娘。有一座宅子,幾個忠實的丫頭,沒有算計,沒有約束,自由自在,想睡到幾時就睡到幾時,想吃什麼就吃什麼,幾十年後,壽終正寢,兩眼一閉,從哪裏來,回哪裏去。
理想很豐滿,現實很骨,在這個在家從父,出門從夫,夫死從子的年代,想一輩子不嫁人,相當的有難度。別説蔣家不同意,就是蔣家同意了,她與母親也會成為旁人一輩子的笑柄。
她倒是無所謂,冷嘲笑諷又死不了人,只是母親辛辛苦苦把她養大,她如何忍心讓母親傷心。可要讓欣瑤嫁人,又着實有些難度。
她來到這個世界將近十年,卻留着上輩子三十幾年的記憶,有些東西深地固,無論你如何想抹去,它就像棵樹苗一樣,早在你心裏生發芽。讓她同一個跟n多人xxoo過的男人睡在一張牀上xxoo,她還不如同二姐姐一樣,找個殘廢的男人過子算了,好歹落個清靜。
祖父與徐祖母這樣青梅竹馬,難解難分,不離不棄的愛情,那是在特定的背景,前提下所形成。倘若兩人順順利利,衣食無憂,説不定啊,祖父早就三四妾了。
這個時代的深閨女子,要找到一個夫同心,相互忠誠的男子,其難度如同前世的國足問鼎世界盃,買彩票中了五百萬,遙不可及。就算老天開眼,給了欣瑤一個與之兩情相悦的男子,過了幾年夫唱婦隨的好子,也難保後兩看兩相厭。
不偷腥的貓都是死貓,男子的忠誠就像女的貞一樣,不容懷疑。你在他眼裏,不過就是個配工具,生育工具。當你新鮮水的時候,還能引男人幾分眼神,一旦人老珠黃,頂多也只能充當個管家婆,孩子她孃的角。
男人恨不得娶盡天下美女,就如同女人恨不得買盡天下華服是一樣的道理。那些個愛得蕩氣迴腸,山崩地裂,人肺腑,深死相隨的男女橋段,只存在於言情小説中。
現實是,前世一夫一制下,出軌的男人多如牛,正房大戰小三的狗血場面比比皆是,男人家中紅旗不倒,外面彩旗飄飄。那麼在這個小三,小四,小五,小六都堂爾皇之,合情合法的時代,她到哪裏去找能嫁的人。
欣瑤想及此,長嘆一聲,頹然扔下手中的書,自言自語道:“明知山有虎,卻要讓我向虎山行,這需要何等的勇氣啊!”
…
是夜,蔣宏生與顧氏躺在牀上,談論着兩個女兒的婚事。
今大小姐回府,是給府中三小姐説親來了,説的是國子監祭酒鄭恆,嫡出的孫子鄭亮。
鄭亮今年十八,尚未娶,與蔣欣瓊的夫君馮思遠師從一人。鄭亮此人年歲雖小,詩書文章卻遠在馮思遠之上。那園中師兄弟們一處飲酒作樂,那鄭亮便與蔣欣珊有了一面之緣。
其實説來也很稀疏平常。蔣欣珊那不過在荷花池畔,對着一池殘荷誦了一句“紅藕香殘玉簟秋”配着蔣欣珊那一身胭脂紅的衣衫,一回眸,一淺笑,四目相視,且驚且喜。
如此千嬌百媚的模樣打動了鄭書生十八年來乾枯的心。那鄭書生偶窺嬌容,便覺得魂搖心蕩,只覺此情此景恰如前世識,當下三魂去了兩個半,回府後更思夜想,茶飯不沾,患了相思病。
鄭書生把那腸子都相思斷了,心一橫,把此事回稟了父母。
鄭家翰墨詩書之家,嫡庶分明,自然不會同意嫡出的兒子娶個庶出的小姐進門。奈何那鄭亮一意孤行,非她不娶,求了祖父鄭恆。
鄭恆此人,與已逝的蔣振有同窗事宜,深知蔣振為人。念及當年之情,想來蔣家教養出來的女子不會太差,再加上小孫子要死要活的相思抑鬱,幾番思慮之下便允了此事。這才有了蔣欣瓊回孃家説謀這一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