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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一路狂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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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知青茶館黃昏時分“老知青茶館”破舊房屋才在喬伊的視線裏出現。出租車沿着三環路兜了大半個圈子,好容易才找到那裏。那兒的氣氛好奇怪,舊牆,牆上到處掛着塑料玉米和假辣椒,那種“假鄉土”的氛圍令喬伊到很不舒服,心想這個葉崢嶸也真夠“崢嶸”的。

藍底印花門簾一挑,喬伊看見葉崢嶸正盤腿坐在一張土炕上,用一隻瓷大碗在那裏喝可樂,這種不倫不類的搭配讓喬伊到惱火,但她沒説什麼,在葉崢嶸對面坐下來。

“你喝什麼,茶還是可樂?要不就喝可樂吧,我知道你們年輕人都是喜歡喝可樂的,所以我就點了可樂,我也陪你喝可樂,坐在這樣的屋子裏喝可樂,還真是別有一番味道呢。”沒容喬伊開口,葉崢嶸一口氣説了這麼多。她還穿着昨天那身咖啡的衣服,太陽鏡丟在一邊,喬伊心想,説不定就是這身衣服的顏導致小姨媽發瘋的呢。

葉崢嶸望着喬伊,忽然開口説道:“我知道你在想什麼,你小姨媽的病,是不是因為我這身衣服引起的。”

“葉老師,我沒那麼想。”

“沒關係,我能理解你此刻的心情。如果換了我,説不定我也會那麼想。我今天叫你來,是想跟你談談往事,一些真實的、已經被時間掩埋的故事。”

“我和你小姨媽,其實是認得的。”葉崢嶸説“30年前,我們一起到內蒙隊,我、柳葉兒,還有一個關係很好的男生,他的名字叫謝海軍,我們三個人是好朋友,一起坐火車離開北京的,是的,我們一起走的。”講到這兒,葉崢嶸停住了,她大聲招呼服務生來給她們泡茶,又埋怨道:“這可樂甜膩膩的,難喝死了!”泡茶的人來了,很大的一隻茶壺,高高方方,上面印着紫的花。葉崢嶸説:“看見這種茶壺真親切呀!彷彿又回到了過去。”她抿了一口茶,繼續講述30年前的往事。

“謝海軍是一個長得相當英俊的小夥子,他高高的個子,中學時是校隊的籃球運動員,並且還會拉一手漂亮的手風琴,漫風趣,自然很招女孩子喜歡。”

“在去內蒙的火車上,我們三個人一路上聊得很投機,我到現在都記得柳葉兒當時的眼神兒,她眼睛亮晶晶的,目不轉睛地看着謝海軍,謝海軍的一舉一動都能牽動柳葉兒的目光,回想起來,當時可能就是在去內蒙的火車上,柳葉兒就愛上謝海軍了。

“我們在一個叫成吉思汗鎮的火車小站下車,然後繼續往鄉下走,謝海軍一路上都揹着他的手風琴,人走到哪兒,琴背到哪兒。有一段路,我們三個一起坐馬車,那黑琴盒硬硬地硌着我的肩膀,但我並不想把我的肩膀挪開,緊挨着他,心中似乎就有某種力量,畢竟都是第一次出遠門,心中不可能沒有恐懼。

“我們在半路上停下來休息,謝海軍就倚着馬車拉手風琴給我們聽。那時候,天真藍、雲真白啊,草原就像童話一樣美。柳葉兒是一個愛幻想的人,她始終沉浸在幻覺世界裏,她幻想自己正在戀愛,而她的白馬王子正是謝海軍。

“後來發生了很多事,柳葉兒在內蒙呆了不到半年就返城了。有人説她是為了回到城裏而故意裝瘋的,還有的説是因為謝海軍對柳葉兒的態度突變,她承受不了那樣大的打擊,神崩潰了。我知道你姨媽一直恨我,三十多年過去了,她依舊恨我,所以那天在商場門口,她見到我,突然就——”她停頓了一下,似乎在尋找恰當的詞,想了想,接着説:“突然就失常了。”喬伊喝了一口茶,她沒想到人的命運會如此不同,柳葉兒和葉崢嶸,當年她倆一起去隊,前者在家裏呆了一輩子,一事無成,而後者卻成為一個名作家,到處上電視,講演,獲得榮譽無數。在那遙遠的成吉思汗鎮,當年究竟發生了什麼?是一場轟轟烈烈的“三角戀”還是像葉崢嶸所描述的那樣,只是有人沉浸在夢幻世界裏,誤以為白馬王子愛上自己,一旦從夢中醒來,就無法接受事實真相。

沒有人知道真相是什麼。

天安門電影院裏稀稀落落坐了幾個人,喬伊不明白張曉光為什麼帶她來這裏。他一向喜歡看美國槍戰片,就以為別人也喜歡。不過喬伊沒説什麼,跟着他就來了。

近來兩個人見面比較少,一來是因為工作壓力太大,忙得連見個面的時間都沒有。二來也是因為喬伊家裏有病人,不適離家多走動。婚期已經定了,雖然喬伊在電話裏跟張曉光説希望能把時間往後挪,但張曉光不同意,婚禮就還定下個月初,也就是9月6

他倆挑了電影院中間的一排座位坐下。

喬伊想,這可能是他倆結婚前最後一次一起看電影了。以後再出門,身份就不一樣了,再不是男朋友女朋友,而是夫了。她無法想象婚後的生活是怎樣的,她在電話裏跟小夏聊起這個話題,小夏給她潑了不少冷水,小夏是堅決不主張結婚的,她説:“哎呀,不是我潑你冷水,你不想想現在都什麼年代了,誰還在乎那一張紙?結婚以後你們肯定不會像現在這樣卿卿我我的了,我敢保證你倆之間的温度迅速下降,你們各忙各的,誰也不在意對方的存在。你們都覺得是對方變了,都覺得自己委屈。婚姻是有毒的,它將把好好的一對情侶變成仇人,不變成仇人,也變成路人,反正就這麼回事,你自己掂量着辦吧。”喬伊坐在電影院裏,想到小夏的話,她覺得未來的婚姻很渺茫,就像是電影開場前投到銀幕上的一縷虛白的光。電影還沒開始,影院的工作人員正在試光,銀幕上什麼也沒有,不知故事將怎樣展開。

喬伊在槍聲大作的電影院裏睡着了,腦袋枕在張曉光的肩膀上,睡得很踏實。

她夢見一條通向遠方的路,有個女人手裏提着箱子,走在那條路上。女人戴了一頂式樣古怪的白帽子,穿了件黑風雨衣,行匆匆,可以看見她衣服上的花紋,卻無法看清她的臉;她看見小夏筆下古戰場,宿營的帳篷,一座連着一座,草地上駐紮着千軍萬馬。月亮升起來,一些馬匹朝着月亮的方向奔跑而去,就像被月亮的光芒進去,那些馬匹從此不見了;身穿白鎧甲的少年,手提一把長劍,走在黑風衣女人走過的那條路上;女人變成了虛影,鑲嵌在鎧甲少年身後。他們的身影在那條路上變得越來越小,在路的拐彎處不見了。

她聽見小姨媽在叫她:“喬伊,喬伊!”終於醒過來。原來是身邊的張曉光在叫她。電影已經演完了,周圍的座位全是空的。剛才那些夢的片刻還清楚地停留在腦海裏,不知它們意味着什麼。

“這麼的電影,你居然能睡着,真有你的!”張曉光笑盈盈的眼睛正對着喬伊。

“夢見什麼了?”

“夢見小夏的電影。”

“哦?她劇本還沒寫好呢,你倒在夢裏給她拍出來了。”

“你不相信?”張曉光説:“我只相信現實中的電影,不相信那些虛無縹緲的東西。”

“下星期結婚?”

“是啊,想和你一輩子。”他摟住她,兩人坐在深紅的劇場裏,燈光柔和,劇場裏所有的人都已撤離,彷彿只為了把偌大的空間留給他倆。他用手扳住她的下巴,開始親吻她,嘴,除了嘴還是嘴。她也回應他,兩人的舌尖纏在一起,難捨難分。

這時候,看下一場電影的人,已經走進前廳,很快地,他們就將如水般地湧進來,看到喬伊和張曉光戲劇化的一幕。

電影散場後,張曉光開車送喬伊回家。夜晚的北京,有一種玻璃宮般的美麗,天空的顏特別深,開車行駛在寬闊的街道上,燈影人影快速向後閃去,恍若夢中。

汽車駛過天安門廣場,夜晚的天安門顯得更加莊嚴凝重,夜幕深沉,天安門在深藍的夜幕下,猶如夢境中的宮殿,一顆顆珍珠鑲嵌在飛檐之上,像夜空裏飛的鳥。金水橋在夜晚靜若處子,橋上無人,與白天的喧譁形成鮮明對比,夜晚的天安門就像另一個地方。

張曉光一邊開車一邊問喬伊:“趙楷找着小夏了沒有?”喬伊看着空曠無人的廣場,説:“還説呢,趙楷這傢伙跑到電視台來找我,非着我説出小夏搬家後的地址不可。”

“你告訴他了?”

“不告訴不行啊。小夏肯定罵死我了。”

“不會的,沒準他們兩個現在正——哎,現在時間還早,不如咱們去找他們,來個四人狂歡怎麼樣?”喬伊説:“行啊,小夏搬家之後,我還沒去過她那兒呢。”兩人説得正熱鬧,前面好像堵車了。警察正站在前面疏導通,要讓長安街上行駛的車輛讓出一條車道來,張曉光説可能是有外國首腦來訪。他説昨天他在網上看到六國會談的新聞,沒準外國那些頭頭腦腦的今晚上就已經到北京了吧。

汽車需要從原來的車道硬擠進另一條車道,這就使得原本擁堵的道路變得更加擁擠不堪。這也是考驗每個開車人車技的時候,因為誰也不肯後退半步,要進去實在是很困難。

好在張曉光車技不錯,那段擁堵路段很快過去了,道路變得順暢起來,張曉光説:“喬伊,快給他們打電話,告訴他們四方首腦會談在今晚舉行。”

“小夏沒開手機。”

“那咱們就只好突然襲擊了。”張曉光一踩油門,車子加速前進。像是配合着汽車的速度,車內音響裏響起一個美國歌手高亢漂亮的嗓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