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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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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加斯東-迪爾曼説:“發生的一切都有其非常特殊的意義。要我們認出這一意義常常很難,甚至是不可能的,於是我們就陷入憤怒或沮喪——就像你們現在這樣,我的先生們。你們不可以這樣。我來這裏不是用廉價的話安你們或者讓你們失望。我得到的任務是隨時都有可能帶給我自己沮喪和憤怒的。但我必須完成我的任務,因為它也有其特定的意義。我想象,一本書裏的每一張紙都有兩面,也包括生活這本書。它的一面由我們人類寫滿目標、信心、希冀、願望和打算;而那張紙的另一面卻由命運在寫,是隱藏在一切背後的那個意義在寫。這個意義所安排的很少是我們的近目標,但它始終是正義的遠目標。”他輕輕地摸摸金黃的頭髮。他高大、強壯,衣着高雅括,像名外衣官(他也確實是一名外官)。他有一張紅潤的、無比善良的圓臉。他的眼睛和善客氣,戴着一副眼鏡。加斯東-迪爾曼是法國外部的一名高級官員。他是帶着特定的使命被派到戛納來的,現在正向我們公佈這一使命。我們圍坐在警察局會議室的一張大桌子周圍。我們是指警察局長、拉克洛斯、魯瑟爾、戛納警察局的五六名負責人、緝税官克斯勒和我。加斯東-迪爾曼輕咳一聲,補充説:“儘管有時讓我們覺得不是這麼回事,但是,這個遙遠的目標終將實現。正義最終總會勝利。”矮小的路易-拉克洛斯聲音中帶着極大的苦澀説:“您最終勝利,迪爾曼先生。什麼時候?百年之後?千年之後?您説,這要很長時間,是一個長遠目標。到那時勝利的是誰?不公正?先生,我憎惡不公正。我們大家都知道,這裏發生着不公正,發生了犯罪,而且肯定還會發生。如果我經歷不到,如果在我的有生之年不公正的勝利和罪行得不到懲罰,那正義的遙遠勝利對我又有什麼用?當我就職時,我起過誓,要盡全力追究不公正。我應該忘記我的誓言嗎?因為巴黎的大人們跟其它什麼地方的大人們商談過,達成了一致的意見,它就無效了嗎?”加斯東-迪爾曼平靜地説:“我對你們講過,我的先生們,我是懷着什麼樣的情接受我的任務的。我很理解您,拉克洛斯先生。我可以向您保證:那些派我來的人不是輕易採取行動的。如果對手力量強大,想戰勝它,就需要很大的才智。”這是一九七二年六月九十點剛過,一個星期五。

加斯東-迪爾曼是乘坐法國航空公司的一架專機一大早抵達戛納的,下榻在“卡爾頓”酒店。昨天就通知了他要來。因此我們大家都知道,加斯東-迪爾曼想今天九點三十分在局辦公室裏講話。他以他的客氣、平靜和堅定的方式解釋了他的使命是什麼:國際最高層在商談過此案後認為,戛納發生的事件、遊艇的爆炸、人們的死以及隨後的罪行,雖然要想盡一切辦法偵破,但是對外界要儘量絕對保密,儘可能地保護和小心對待那羣跟赫爾曼相的金融巨頭們,必須想辦法這麼做。如果公開抨擊這些人,就存在着刺某些人作出輕率舉動的危險。一旦這羣人中有一個成員一時衝動,進行報復,就會引起雪崩效應。我們在此要對付的跨國公司勢力強大,輕率的行為將會引起世界範圍的不安,尤其是如果公共輿論獲悉了那龐大的外匯轉移和金融作之後。其它企業、銀行和投機商們到時候會作何反應,股市會作何反應?如果這個包括科德公司在內的犯罪分子辛迪加瓦解的話,極有可能發生一個“黑星期五”股市大癱瘓。出於所有這些原因,應該將所發生的事情和還將發生的事情只作為一堆神秘的不幸事故和罪行對待,公之於眾。因此,最高層達成一致意見,由一個人來領導這種事,由他負責,向新聞界、電台、電視台以及基爾伍德死後雲集在戛納的法國的和許多外國的記者通報消息,掩蓋事實真相,通過最大的外手段阻止太接近那個“大富豪”社會里的任何一位成員,不讓對他們攻擊得太狠,以免惹得他們抱怨或者抗議。這一切都是加斯東-迪爾曼通知我們的。他承認,他也想象不出在這種情況下應該如何按部就班地進行調查。他説:“我們得一起努力,變不利為有利。”我為加斯東-迪爾曼到遺憾。我對他抱有好。他的職務看來不輕鬆。

魯瑟爾譏諷地説:“一目瞭然。一切都允許。我們什麼都可以做,只有一點我們不能做。我們不能魯莽地問這些億萬富翁,他們的億萬財富是從哪兒來的,是通過多少不公正和傷害取得的。那樣不文雅。”

“您誇張了,魯瑟爾先生。”迪爾曼説,又摸摸他的頭髮“請您指證這些人之一有罪…”他打住了,一臉不高興。

“好,還有呢?”魯瑟爾問。

“然後…我們會找到途徑,讓他承擔責任。”迪爾曼説,頭往後一甩。

“迪爾曼先生,”克斯勒説,他沉默到現在,此時氣勢洶洶,惹得眾人都看着他“我們大家都是公共輿論!在法律面前人人平等,這也不對了嗎?據法律,每個人都同樣享有幸福、安全、正義和信息的權利,這也不對了嗎?”

“它們還是對的,克斯勒先生。”迪爾曼説。此人忍耐力無限。也正因為如此,才選派他來完成這一任務。

“護士安娜-加麗娜也有這一權利。”克斯勒説,他的聲音現在高昂起來“海軍少尉維阿拉同樣享有這一權利。安娜-加麗娜在米蘭有家屬。維阿拉留下了一位老母親。即使我們破獲了這些罪行,關於他們的最親愛的人是如何死去的,我們也要向他們過濾、刪除並經過審查地公佈真情,對嗎?”

“我對你們講過,我們被進了一個麻煩、難堪的處境之中,克斯勒先生。”加斯東-迪爾曼説,挪挪他的眼鏡“可幹了這些事的人既不是傻瓜也不是笨蛋。可惜——在這種情況下,少數幾個直接的當事人不瞭解或至少不立即瞭解真相,總比全世界因為這一真相的公佈被嚇壞而採取無法控制的行動更好。正如弗裏瑟先生向我證實過的,您也應該跟我們持同樣的看法,克斯勒先生。”

“我知道,”他憤憤地説“我跟他通過電話。這真是少有的天大的醜聞,我説。我不會為此原諒我自己。我們,這些成的男人們,坐在這裏,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演的什麼戲,明白事關什麼,為什麼要演戲。無辜者或有罪者在此喪生,無所謂,失去生命的是他們,而且還將這麼喪生下去。而我們,我們現在得到任務,向您,迪爾曼先生——不是針對您個人,您只是奉命行事——向您報告一切,好讓您對我們講,我們該如何繼續下去,我們可以和不可以做什麼。”我還從沒見過克斯勒這麼動。他望望我:“您也講點什麼吧,盧卡斯!別光讓我講!”我説:“我收到了我的公司的電報。我的公司得到了相應的指示,迪爾曼先生。我有義務照您吩咐的去做。”

“可環球保險公司是一傢俬人企業啊!”魯瑟爾叫道“國家怎麼能影響它?它怎麼能這麼做?”

“它本來不可以,但是現在它顯然能夠。”我還沒來得及這麼回答,拉克洛斯就説“您總還可以説,我不參加。您為什麼不這麼講?”

“因為我跟迪爾曼先生一樣,堅信正義最終會勝利,”我説“雖然有時候要過很長時間。它最後總是勝利。我不願意到時候我不能為這勝利作出我的貢獻。”這是一個謊言,我想。事實是:如果我拒絕在迪爾曼的指揮下繼續工作,古斯塔夫-蘭登伯格就會把我從戛納召回,讓我去辦一樁新的案子。那昂熱拉和我怎麼辦?我處於一種非邏輯的情狀態,認識到只有時間才會找到答案。我只能想到今天。只想昂熱拉,只想儘可能地跟她呆在一起。然後…別的我就無法去想了。

警察局長令我意外地説:“我謝您的這些話,盧卡斯先生。我的先生們,從現在起,我們大家全服從迪爾曼先生的指揮。”

“本人絕不會專橫地濫用給我的權力。”當拉克洛斯從鼻子裏鄙夷地發出一聲“哼”時,迪爾曼低沉地説。

“你們繼續一如既往地調查。”警察局長説“從現在起,這些調查全由迪爾曼先生協調。”

“那我現在要問迪爾曼先生一個問題。”克斯勒説“我想,我們大家都有這個問題。”

“是什麼問題呢,先生?”迪爾曼問。

“也就是那個我們當中至今沒人能澄清的問題,因為這裏的一切痕跡都被銷燬了。赫爾曼先生,據説他坐船去科西嘉,是去阿亞科跟生意上的朋友碰頭。”我看到,迪爾曼的嘴在輕輕地搐。

“我們當中沒有人認識這些生意上的朋友。他們一定是住在私人家裏,在赫爾曼來訪後立即離開了。這些生意上的朋友是誰,迪爾曼先生?”

“法國的企業家們。”這位外部來人説。

“什麼企業家?他們叫什麼?他們此刻人在哪裏?”

“這個,”迪爾曼低聲説“我不可以告訴您,克斯勒先生。”

“為什麼不能?”魯瑟爾愕然問。他是那麼驚愕,問得十分茫然。

“因為我的部裏止我這麼做,”迪爾曼説“至少暫時如此。我只能向你們保證,這些企業家跟這一系列謀殺或其它什麼不法行為無關。”

“這麼説要保護他們了。”拉克洛斯説。

“對,先生。”迪爾曼説。

“為了我們國家的利益?”

“為了所有國家的利益。”迪爾曼説,掃視了一圈“對不起,咱們的工作竟會這樣開場。但是我無法改變。還有人有問題嗎?”沒人有問題。談話結束了。眾人離開大房間。我突然發現我站在迪爾曼身旁。他低聲對我講:“謝謝您,先生。尤其是謝謝您用您自己也不相信的話支持了我。”我們正沿着一條長長的過道往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