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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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子後方有一座小小湖泊隱匿在重巒山林間,湖水的顏會隨着天氣及早晚時分而變化,這段時間,錢笑笑忙完就常常往這裏跑。
鬱竹君也是知情的,偶爾早點回來也會過來看看。
這會兒,他一走過來,絲毫不意外的看見錢笑笑正在練拳腳,光看他那張愈來愈陰鬱的俊臉就知道練得並不順遂。
本來嘛,速則不達,他故意要錢笑笑每天東奔西跑去幫老人家的忙,並不是真的要他當長工,只是讓他轉移注意力,順便動動筋骨,活絡血氣,把老想着要進城查出自己是誰的事暫放一邊嘛。
醫者,不只醫病也要醫心。
鬱竹君靜靜的看着他練武,似乎真的很不順,每打了幾招就停頓,再來一次,還是停在一樣的地方,幾次下來許是放棄了,錢笑笑索將身子倚靠在一株立的勁松上,面無表情的瞪着湖光水。
他闊步走過去,“又卡住了?”錢笑笑沒理他,他心裏很急很悶,他要想的很多、要做的很多,但考慮得更多卻讓他焦躁得猶如籠中困獸。
鬱竹君跟他並肩一同靠着大的樹幹,“我問你話,你也不答,防心有沒有這麼重啊?我又不是陌生人,還是船過水無痕,你現在活蹦亂跳就忘了是我救你的?”他看來像活蹦亂跳的樣子?錢笑笑沒好氣的瞪着鬱竹君,他卻送給他一個大大的笑臉。
該怎麼説這人呢?一張乾乾淨淨的俊臉,看似温文儒雅,實則好捉人,也有點小霸道,老穿着一襲寬鬆的布衣儒衫,總是愛鬧鬧他,讓他又氣惱又悶,這麼長一段子相處下來,他也知道他的子並無惡意,但這會兒他實在沒心情聽他胡攪蠻纏,只想一人靜一靜。
“走開。”
“你趕我走?你這個人真是…”鬱竹君搖搖頭,“現在是由我在豢養耶,整個人冷冰冰的,有時又像刺蝟,要別人怎麼跟你相處?”
“我不需要跟別人相處。”他冷冷的橫他一眼。
孤僻的傢伙!鬱竹君撇撇嘴角,“那也不必嚇人吧,你知道你不説話又沉着一張臉,會讓多少人看了頭皮發麻、骨悚然的。”
“他們可以不必看,我也可以不必去幫忙。”他知道鬱竹君在指那些鄰里。
“很好,你聽得懂我在指什麼。”鬱竹君雙手環,微微仰頭瞪着他,沒辦法,誰叫他矮了他一個頭,但這不是他的問題,而是錢笑笑長得太高大。
“梅花村的杜老婆婆、澳義村的何老爺爺、徐光村的阿美姨、沙海村的任阿伯…”鬱竹君唸了一大串三姑六婆兼爺伯輩的老鄰居們,“你去幫忙或他們來我這裏看病後,難道還要他們花錢到鎮上收驚,你笑一下是會少塊嗎?他們每一個年紀都大了,膽子原本就小,你又何必板着臉嚇人。”
“不是我該不該笑,而是他們話太多!”他繃着俊臉反駁。
鬱竹君當然也清楚問題出在哪裏,那些小傢伙們早已説得鉅細靡遺了。
“山上人家人情味濃嘛,只是問問你過去的事,好奇你娶沒、對未來有沒有什麼打算而已,他們在這裏生活無聊,好不容易多個人也多點話題。”
“從來沒有人敢問我那麼多,也沒有人敢在我面前碎碎念個沒完沒了!”他桿直,瞠視着鬱竹君。
鬱竹君忍不住的嚥了口口水,不自覺的打了個寒顫,此時的錢笑笑有一種渾然天成的懾人氣勢,莫名讓他覺得害怕。
乍見他眼中的驚悸,錢笑笑才陡然意識到自己説出了什麼,又是“從來”他到底是誰?
四周頓時陷入一股凝結的氛圍,只剩偶爾微風吹動葉片的沙沙聲。
“呃…其實傾聽是很不錯啦,但你要是能響應他們就更好了…”鬱竹君説得很小心,怕他又突然吼人似的。
下意識的,錢笑笑不希望他對自己這樣,他喜歡看他閃動着靈黠的明眸、不怕死的鬧他。
“當你的長工,已是我的底線。”他悶悶開口,雖然失憶,但潛意識中他就是能確定自己是第一次如此委屈,但是否是第一次當長工他就無法確定了。
見他神情緩和,鬱竹君也恢復調皮本,“能者多勞,我很努力的要讓你變成能者,你可別不識好人心啊。”錢笑笑難以置信的瞪他,開始認真的懷疑這人救他的命是存心想親自氣死他的。
只是,有了這條命又如何?他到底是誰?難道他一直是孤苦伶仃的一個人?所以沒有人前來尋他?
他又出現那種孤獨的表情了。鬱竹君翻白眼,搖搖頭,“罷了,算我欠你,誰叫我多事救你。”他伸手拉着他的手,“走吧,有好料,我請你吃。”男人跟男人牽手象話嗎?錢笑笑想也沒想就甩掉他的手,但力道太大,不僅將鬱竹君的手甩開,還不小心打到他的口,正覺得觸有些奇怪,就見鬱竹君痛苦的蹲下身來。
他有打那麼大力?
“怎麼了?”
“沒事。”鬱竹君抬頭,一手搗着被打痛的口微着氣。
他這才注到他的臉並不太好,“你生病了?”鬱竹君緩緩的吐口氣,站起來擠出一個笑容,“老病啦,一個月總會發作一次,口脹痛、下腹鼓脹,所以情緒焦躁易怒,你這幾天最好少惹我。”鬱竹君説那麼多,但他關注的是…
“一個月一次,我怎麼都不知道?”
“前一個月你都躺在牀上,自己都是病人了,哪有心思注意我,第二個月你也只想着要趕快恢復武功,一樣沒心思注意我。”説到這裏,鬱竹君突然浮現一抹動人的笑容,“這個月,你知道我這個老病了,我們愈來愈像一家人了。”
“我終會離開的。”錢笑笑口而出,也讓他臉上的笑容一收。
“我知道,”明眸微微一黯,但隨即又一亮,“但你還在這裏,就是我的家人。”他不知道該説什麼?
“家人”這兩個字對失憶的他似乎並沒有太多意義。不願再多想,他凝視着他,“既是老病,你是大夫,難道無法治?”他搖搖頭,“我這是肝鬱氣滯,累積一段子後身體才會如此,只要喝些去鬱補氣的湯藥就好了。”
“無治之道?”他扳起他的臉仔細端詳,看得好專注。
“你在關心我?”他齒一笑,還喜歡他這麼專注看自己的呢。
錢笑笑悶悶的放開手,“回答我的問題。”還真霸道!但鬱竹君也習慣了,“這是天生的,再加上要煩惱、要擔心的事兒太多影響肝臟功能。”説到這裏他突然停口,表情有些尷尬,不待錢笑笑説什麼,突然往屋子的方向走去,“甭説了,吃東西去。”這是錢笑笑第一次在鬱竹君臉上看到這麼困窘的神情,他想到什麼了?錢笑笑雖然好奇,但問了又如何?知道了又如何?他很清楚自己絕不可能留在這山中過一輩子,即使瞭解了鬱竹君…又如何?
兩人一前一後的回到屋子後院,鬱竹君便叫錢笑笑蹲下去挖土。
他蹲下看着眼前的炭火堆,還可見到微微殘火,他撥開炭火將幾團烤得黑漆漆的怪東西挖出來,立即飄出一股説不上來的微焦香氣。
他抬頭看着站在一旁的鬱竹君,“這什麼?”他也在他的旁邊蹲下,“不會吧?你沒吃過?”錢笑笑不解,這一顆顆烤得黑黝黝的東西怎麼吃?
“你到底從哪裏來的,天上還皇宮啊?”鬱竹君開玩笑的哀嘆一聲後,伸手拿了一個燙手的地瓜,示意他也拿一個,然後吹了吹就要咬下去。
錢笑笑蹙眉問:“連着烤焦的外皮一起吃?上面還有炭灰。”他瞪大眼睛,“烤地瓜就要這樣吃才過癮,你咬一口試試。”錢笑笑當真一口咬下,“咳咳…呸呸!”又苦又燙!
“哈哈哈!”鬱竹君放聲大笑。
他被整了,一口炭灰及焦黑的皮嚐起來又苦又澀,但瞧瞧鬱竹君那張剛剛還蒼白的俊臉,此時因為笑而恢復血,看來順眼多了,他也沒生氣,反而發現自己不喜歡他蒼白的樣子,如此率真、如此淘氣,這才像他的小大夫…
他的?!錢笑笑臉陡地一變,他想到哪裏去了?當下驚悚的搖頭,急着想甩掉這奇怪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