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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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然痛苦了。”我躲開吳胖子。
“我的心都碎了。”我看着照片上的女人一方面明知曾和她有過非同尋常的關係,一方面卻無萬千思才奔來。她總給我若隱若現的覺,原因來自她下視某點眼皮遮住了眼睛。她與其説毫無表情不如説表情冷漠。我不知道是因為她正在説的事很重要需要冷靜還是她述説的對象令她厭惡——我這麼説同樣是因為她垂着眼睛給我一種懶於正視的受。我有理由揣測坐在她對面位於相片之外的那個談話對象是我,室內一定還有個第三者——拍照者,從取景角度的微小區別和照片所有的嚴肅氣氛一個人身兼二職:既傾聽又拍照,那就太作戲了。我看不出室內佈置是我所悉的哪一家,女人肩部出的一角椅背似乎很班讕光滑有一定光澤,和暗處顯示的牆壁的明暗度有相似的地方,疑為同一質地,我一時想不出在民用建築中什麼材料既可做牆又做傢俱——排除原本。我説過女人手部很明亮,姿態奇特,似雙手叉,細看卻受好象握着什麼,可惜她衣服顏太深使手中物件融為一體,不妨設想為一深顏錢夾。
不知為什麼可能我身心浸滿銅臭,我總覺得照片上的談話與金錢有關。
飯吃到下午已經吃了很長時間也沒什麼可吃了的,酒菜悉數告罄,大家都懶懶的神怠眼惺強撐着。那對新人收拾東西準備趕火車去,大家虛情假意地告別。我對李江雲悄悄説讓她“留一會兒”她拒絕,説要去送那時傻瓜。我再三懇留她聽也不聽,於是我説:“我也去送他們。”我們撂下一桌狼藉的杯盤碗筷出來,外面陽光很好。吳胖子着太陽眯着眼叼着煙和新娘不停地科打渾,李江雲幫着新郎檢查要還的東西有沒有遺漏。這時,劉會元捅我一下,示意我跟他走到一邊去,我們稍微離開了那夥人,假裝站在那兒煙。劉會元對我説:“剛才人多,我不想他們聽見。”他用夾煙的手指了指我裝照片的口袋“這個劉炎我見過,我想我可以幫你找找她。”
“怎麼你認識?”我聞言十分興奮“你知道她現在住在什麼地方?”
“那倒不是。”劉會元説“我既不認識她也不知道她住哪兒,但我認識的一個人大概知道,那也是很多年前的事了。那會兒我在我的一個哥們兒那兒經常碰到這個女的。她好象和我那個哥們兒非常,似乎當時她就住在他那兒。我不敢肯定呵!詳細內情我瞭解的也不多。我跟這女的也沒説過幾句話,我只是覺得她在那人家非常隨便,東西擱在哪兒都知道;有時我們玩的比較晚,她還給我們做飯。”
“沒關係。”我笑着説,她這輩子姘過多少男人我管不着,我只要能找着她證明這輩子有七天她是和我在一起就可以了。
““這女的是個人物。”劉會元看着我説“我對她印象還深,很風趣大方舞跳得好冰也滑得好還會幾句外語。那會兒哭着喊着要我們那哥們兒,後來卻沒了動靜。”
“你走不走?”李江雲站在遠處喊我“要不你別去了。
“去去。”我對劉會元説“回頭我找你。”去火車站的路上,無論是在車站間奔走還是地鐵車廂裏總是我和李江雲在一起,同那一對隔着很遠距離。就是到了火車站,那一對上了車,我和李江雲也是隻顧嘀嘀咕咕説話遠遠站在月台上就像跟他們不相干。我一再對李江雲説:“你得包涵我。我主要是認為這種事太不可能加上當時不清醒,生怕把假當真鬧出笑話,所以寧信其無不信其有。”李江雲説:“你恐怕就把假當真了。我不知道你究竟得出了什麼結論,我發覺你這人一向不明不白,兩極搖擺,本鬧不清什麼是有什麼是無,要麼全否定,要麼全盤接受,而且是按照自己的意願大大演義了一番後全部當事實接受下來,所以你總是遇到麻煩。”
“我知道你自尊心很強,一旦受到挫折很難再蹈覆轍。”我説“但你要知道我這人是很誠懇的。這不是我好心挽回你的面子,而是我在補救我的愚蠢。你別以為我是出於下意識或某種習慣嗜好就坡下驢,其實我是真的喜歡你。如果我當時清醒我也會那麼做,由衰地樂意那麼做,甚至更主動更奴顏婢膝。”
“我相信。”李江雲説“只要我先做出某種表示,不管你處於什麼狀態,清醒不清醒,你總會自動做出反應,投其所好的反應,反之不是我。隨便換個母的你也一樣。我並不是對你這點有什麼非議,你只不過和大多數男的一樣,與其説是劣不如説是天。”
“你看你本就沒懂我的意思。”
“我懂了,我很懂了,你不要過多解釋。你現在對自己很清醒,可是對我你還不清醒。你説的這一切是建立在你對我的一個錯誤的認識基礎上,你本不知道我對你的要求是什麼。我從沒希望我們之間建立如何親密的關係。我不知道我怎麼使你有了這種錯誤的領會。我相對我們之間究竟發生過什麼依然不清楚,我猜你把發生過的和本沒發生也完全不可能發生的全都混在一起了,你仍然是按照經驗按通常這種事的慣例程序來把握你的態度。”
“你是不是以為你是與從不同的這種事發生在別人身上就很平常,而一且你介入了就註定要賦於一些非凡的異乎尋常的彩。”
“我從來沒這麼認為過。”火車開了,那對新人從車窗裏向我們招手。我們全沒注意,直到站台變得空空蕩蕩了才往外走,仍然邊走邊説,完全忘了來這兒的目的。
“你太驕傲了,太喜歡自己了,這在大多數時候是一種美德,但有的時候就變成一種固執,令人生厭的固執。”
“你説的不對,我驕傲是一種秉賦並不是願望也不是我喜歡錶現的品質,我知道這很令人生厭,而且只會妨害自己。從內心講,我是願意表現謙卑的,甚至不惜顯得做作而驕傲。
即使使人有所覺。也僅僅是不由自主地,並非我本意。我是很自尊很珍視自己,這也不是因為我過高地估計了自己,而是出於僅僅不願被別人無端地踩在腳下,你管這叫驕傲自珍我承認。
““你認為我們不平等嗎?”
“我認為我們很平等。但平等不等於投桃報李,我總有我自己固守的東西,你也有你自己固守的東西,儘管你看上去或者説你極力給人一種渾渾噩噩、稀裏糊塗的覺,但你骨子裏是極世故的,有自己不能為他人左右的一套。”
“我有嗎?”我笑“沒有吧?我怎麼覺得自己是隨波逐,得過且過的人,”
“你看你又不説實話了。”李江雲説“剛正經會兒又不正經了。我在希望你認真點,否則我們就開玩笑好啦。”
“好好我認真,我是綿裏藏針,肚裏容珠。”
“你是個自視頗高的人,這你不承認也不行,否則你為什麼對自己的過去非要一事一人搞清楚,你完全可以在任人…”
“不摘清楚是要殺頭的,我的小陰。”
“這是一個藉口,從你對這件事的關心和熱衷程度看你,除了要搞清這件事證明你的無耦,更多的是想對自己心中有數。你那麼慌,因為你突然不瞭解自己了,少了一塊東西,你拼不出自己的形象了。我想如果你清楚你那段時間在幹什麼,哪怕乾的是壞事,你也不會這麼慌。再也沒有比對自己有個透徹的瞭解更重要的事了,起碼你可以知道自己下一步幹什麼怎麼幹,讓別人決定去向是可怕的。”
“我看你就很瞭解我,比我自己還了解自己,我怎麼早沒碰上你——我想你一定記記。”
“記的,我不會因別人説了什麼突然也懷疑起。”
“你這種人也比較可怕。”李江雲微笑,隔了很久後,第一次安詳地微笑。
“談完了是嗎,你不想再認真地談思想了?好吧,就談到這兒,我也累了。”
“下面咱們談點正經的。”我説。
“剛才咱們談的不正經嗎?”李江雲説。
“正經,剛才談的正經,我是説咱們現在談點實際的。”我撐住地鐵車廂門,讓李江雲先進然後跟進“怎麼樣?比較紳士吧?”
“噢,自己説出來就不好了。”李江雲笑“效果差多了。”我也笑,抓住車廂搖晃的吊環:“我那個家眼下回不去了,説不定什麼時候警察就衝進來,你説過,讓別人決定去向可怕,這個我同意,就算警察聖明,最後能搞個水落石出,咱們也不能把寶押在別人能力上,咱得自個決定命運——萬一是我殺的呢。?咱們不就傻了?一點脾氣也沒有了?”
“別咱們咱們的。”李江雲笑“聽着就象咱們是同謀似的。”
“我反正是把人當成同謀了。”我説“我被逮了也要咬你一口,説你記都偽造的,殺人其實是你主使的,圖財害命——你看着辦吧。”
“真無賴。”李江雲笑“我倒想看看憑別人胡説能把我怎麼樣——這個隊伍誰當家?”
“這個隊伍是你當家,可是皇軍要當你的家,真的,我在你那兒衞陣了吧,沒別的意思,就是躲躲,早晚咱還能思想,談談人生、世界。”
“饒了我吧。”李江雲笑着閉閉眼“你還真不能在我那兒住,也沒別的意思,不安全。
你想我一個單身女人,左鄰右舍還不盯賊似地盯着我?萬一有人報告説我收留了一個兒,我受連累倒是小事,豈不把你小命送了我多不忍。
““聽這話數你疼我。”我説“我也不是沒朋友,但老朋友家都不能去,太明,警察一逮一準沒躲一樣。”
“這樣吧,”李江雲説,:“我給你找個地方。我的一個女朋友自己有套單元,我給你説説,你可以在她那兒住幾天。”
“我一般不愛住生人家。”
“你會很快跟刀起來的。”李江雲笑着説“她可一點不驕傲——對你脾氣。”
“咱們倆之間只當我是太監。”我在家裏收拾細軟,李江雲坐三邊替我數着:“帶上牙刷,帶上洗腳布,帶上擦臉油,圍嘴呢?圍嘴也得帶上,寶寶。”我笑着摘下那隻灰女皮包:“哥哥沒什麼準備,這個包送給你當見面禮,趕明兒再買新的。”
“李江雲接過皮包翻着裏面的東西笑着説:”寶寶真可憐,平時就用這些破爛兒過家家?
““這都是你嫂子留下來的,當年你嫂子就是憑着這種劣勢站備推倒的三座大山。”
“特別睹物思人是嗎?慢慢地,慢慢地給我痛説家史。”這時,鈴響了,我拿起電話“喂”了半天,俄頃,才有一個女人的聲音問我:“你不是去美國了麼?”我楞了會兒方想起是誰,隨口支吾道:“是去了又被驅逐回來了,移民局查出我有‘甲肝’。”
“既然你已回了國”女人説“一時半會兒也再出不去,我勸你還是去看看凌瑜。”
“明天吧,”我誠懇地説“明天下午三點我去醫院。”
“你明天下午去哪兒?”李江雲用灰包裏的口紅在自己嘴上試,問我。
我放下電話,走到跟前看她:“哪兒也不去,傻某呢,我沒空和她們羅嗦。”
“你太壞了。”李江雲把口紅塗滿嘴,照照鏡子,又問我“怎麼樣?”我呆呆地看着她,板起臉上下瞧“我們現在是在夢裏嗎?”李江雲掙開我的手,使勁擦去口紅,笑着説:“我從來不塗這玩藝兒,我總覺得一個女人嘴鮮紅滴非但不嫵媚反而有幾分猙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