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落拓書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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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陣刺骨寒風捲了進來,黃先生機伶一顫,叫了聲:“好冷”往一邊便躲,適時,外面傳來了一聲悶哼。
悶哼的,是個身材瘦高的黑衣人,一身皮襖褲,看不見頭臉,發出悶哼的時候,他腳下也一個蹌踉,然後兩道人寒芒暴,他冷冰説道:“老匹夫,你敢暗箭傷人…”嚴老夫子為之一怔,訝然説道:“這位朋友,你這話…”瘦高黑衣人抬手往前一摸,手往前一伸,一攤,道:“你看有,這是什…”
“麼”字未出,他身形猛地一震,叫道:“主人果然在此…”他一翻腕收起那件東西,恭謹躬身,道:“既然主人親自到此,屬下告退就是。”騰身飛而去,轉眼不見。
嚴老夫子怔住了,他看得清楚,剛才那瘦高黑衣人掌心上託着的是條小巧玲瓏的玉龍。
其實,何只他怔,便連趙滔跟姑娘也怔了。
好半天,屋裏的趙滔才叫了聲:“大哥…”嚴老夫子定了定神,關門轉身走了進來,深深地看了趙滔一眼,遞過了一個眼,道:“這簡直令人莫明其妙,趙老弟,你認識他麼?”趙滔忙搖頭説道:“不認識,嚴老哥哥,別是他找錯人家了吧!”嚴老夫子一點頭道:“對,八成兒他是找錯了人家,以我看這是江湖事,我一個讀書人怎麼會沾上江湖事?白白地受了場虛驚!”説着,他坐了下去,強笑舉杯邀客。
黃先生也有點餘悸跟驚詫,喝過了一杯酒,他搖頭説道:“老夫子,以我看這件事不尋常…”嚴老夫子目光一凝,道:“噢,怎麼,黃先生有什麼高見?”黃先生道:“我剛才好像聽那個人説老夫子暗箭傷人…”嚴老夫子道:“不錯,黃先生,他是這麼説過。”黃先生道:“老夫子傷他了麼?”嚴老夫子道:“沒有啊,自然沒有,黃先生請想,我怎麼傷得了他。”黃先生道:“這就是嘍,剛才我看見他往身上摸了摸,然後攤開手讓老夫子看了看,那定然是什麼江湖人的暗器…”轉過臉去望着趙滔迫:“趙兄,那是應該叫暗器,我沒有説錯吧。”趙滔忙點頭説道:“沒錯,沒錯,是叫暗器,是叫暗器。”黃先生道:“還好我沒有説錯,要不然可就貽笑大方了…”頓了頓,接道:“既然有暗器,那就表示他沒有瞎説,果真是有人用暗器打了他一下,二位以為對不對?”嚴老夫子跟趙滔點了頭,連聲稱對。
黃先生道:“那麼,用暗器打了他一下的,又是誰呢?”嚴老夫子搖了頭,道:“這我就不知道了!”黃先生道:“那麼以我看,他沒有找錯地方,所以匆匆地離去,也只是因為有人救了咱們,用暗器打了他一下。”嚴老夫子捋着鬍子點頭説道:“黃先生所説的不無道理,只是我不認識他啊!”黃先生轉望趙滔道:“也許他認識趙兄…”
“不。”趙滔忙搖頭説道:“我也不認識這個人!”黃先生訝然説道:“這就怪了,既然二位都不認識這個人,他怎麼會在大除夕夜跑到嚴老夫子府上,一付尋仇之態…”嚴老夫子道:“以我看他還是找錯了人家。”趙滔隨聲附和,忙點頭説道:“對,對,老哥哥説的對,我也是這麼想…”黃先生搖頭説道:“那只有作此解釋了…”姑娘揹着黃先生向乃父遞過一個眼,道:“爹,酒菜都涼了。”嚴老夫子自然會意“哎呀!”一聲忙道:“真的,盡顧着説話了,酒菜都涼了,黃先生,這酒是小女釀的,菜也是小女做的,千萬別冷落了,請,請!”黃先生輕“哦!”一聲道:“那我倒要多喝幾杯,多吃幾口…”趙滔一旁笑道:“多喝幾杯,多吃幾口怎麼行,最好咱們全…”用手往桌上那麼一比,表示來個通吃掃光。
黃先生笑了,點着頭道:“行,行,我酒量淺,但佳餚卻不怕多,何況更是出自天廚星,女易牙之手?”説着,幾個人都笑了。
接下來是有吃有喝,有説有笑,把剛才的一場虛驚置於腦後,全忘了,其實,這只是黃先生一個人,嚴老夫子跟趙滔沒忘,可是都把一團疑雲蹩在肚子裏,不便説出來。
當然,那是不願讓這位局外人知道,也怕他鑽研不休,對嚴老夫子的身份發生懷疑。
讀書人永遠呆痴,黃先生這個人更是。
看起來,他的身子也的確弱,酒酣耳熱,別人臉上都有了紅意,也不知道他是海量呢,還是仍然凍得慌,臉上仍是黃黃的,一丁點兒酒意也沒有!
夜是越來越深了,看看吃喝得差不多了,黃先生藉着談笑,似有醉意,而就在這時候,趙滔濃眉一皺,高大的身軀也為之一幌,嚴老夫子看得清楚,忙道:“趙老弟,怎麼了?”趙滔強笑搖頭道:“老哥哥,看來我是不能再喝了…”黃先生趁勢説道:“趙兄怕是不勝酒力,請早些歇息吧,天不早,我…”他話還沒説完,趙滔身子又是一幌,巨目猛地一睜,暴寒芒,震聲説道:“大哥,我…”我字剛出,紅熱的臉倏然轉白,目中寒芒漸漸斂去,威猛神態也逐漸斂去,看情形他要倒。
嚴老夫子神情震動,伸手抓住了趙滔腕脈,只一把脈,嚴老夫子臉倏變,驚叫説道:“毒,五弟,你何時…”趙滔臉上浮起一絲苦笑,有氣無力地道“大哥,我明白了,是,是…”眼一閉,身子發了軟,立即靠在椅背上人事不省。
姑娘嚇白了嬌靨,驚叫説道:“爹,五叔他…”嚴老夫子沉聲喝道:“別叫,你五叔中了毒…”嚴老夫子雙眉一揚,用中指點上了趙滔的口,然後他垂手思索,臉上一片焦慮之。
姑娘忙道:“爹您看…”黃先生這時候才定過了神,駭然説道:“老夫子,趙兄他,他是中了毒?”嚴老夫子微一點頭道:“是的,黃先生!”黃先生道:“他,他是中了什麼毒?”嚴老夫子苦笑搖頭,道:“我不知道,但,黃先生,事到如今,我也無法隱瞞了,我兄弟都是習武的人,而且都是武林中…”黃先生驚呼一聲道:“怎麼,老夫子也是武…武林人…”嚴老夫子點頭説道:“是的,黃先生…我雖不知道我這位五弟是什麼時候中的毒,中的是什麼毒,可是我知道這跟剛才那人有關…”黃先生道:“怎麼?跟剛才那人有關…”嚴老夫子道:“是的,黃先生,剛才那人是關外的一幫賊寇,三個月前我這位五弟曾到關外去過,當時他們邀他加盟…”走到屋角自趙滔的革囊裏拿出那張大紅柬帖,走回來往黃先生面前一遞,苦笑説道:“黃先生請看看這個就明白了。”黃先生伸手接過柬帖,忽地他揚了揚眉梢,等打開柬帖看過之後,他才抬眼説道:“老夫子,這張柬帖,就是那幫人…”嚴老夫子點頭説道:“老丈了,這張柬帖就是那幫人給的!”黃先生微一搖頭道:“趙兄三個月前去了一趟關外,這帖上書明限期三月,算算今天就是最後一天了,原來他們是這麼個殺人法…”嚴老夫子道:“我原要看看他們是怎麼個殺我這位五弟法,誰想到他們早就在我這位五弟身上下了毒…”黃先生道:“老夫子,趙兄要緊麼?”嚴老夫子愁聚眉鋒,道:“除非趕快解去他所中之毒,要不然可就難説了!”黃先生道:“老夫子能解麼?”嚴老夫子道:“黃先生,我連他中的是什麼毒都不知道…”黃先生道:“那豈不糟了?”嚴老夫子搖頭説道:“我已經閉了他近心脈處道,不使他體內之毒攻心,一時半會兒諒必不要緊,可是時候一久…”搖搖頭,住口不言。
黃先生沉了一下,忽然抬眼説道:“趙兄也許有救,只不知道老夫子是否信得過我…”嚴老夫子微愕忙道:“黃先生這話怎麼説?”黃先生道:“我學過幾年醫術,略知此學…”嚴老夫子“哦!”地一聲道:“怎麼,黃先生通醫術?”黃先生赧然一笑道:“不敢説通,只能説略知一二!”姑娘忙口道:“那就請黃先生趕快替我五叔看看吧。”黃先生道:“那是應該的,只是我得先徵得老夫子的同意…”嚴老夫子慨然説道:“無論如何,那總比看着他沒救好,請黃先生趕快給他看看吧,我不但同意,而且!”黃先生忙道:“老夫子千萬別這麼説,我沒有把握,同時還得老夫子幫個忙才行…”嚴老夫子道:“黃先生要我幫什麼忙,只管説…”黃先生搖頭説道:“現在不忙,容我先為趙兄看看再説。”走過來伸手握上趙滔腕脈,忽地,他眉鋒一皺。
嚴老夫子忙道:“黃先生,怎麼樣?”黃先生搖頭説道:“老夫子這是一種慢的劇毒,這一點老夫子適才為趙兄把脈時,應該已經知道了!”嚴老夫子忙道:“是的,黃先生,這我知道!”黃先生道:“毒發時刻恰好在限期三月的最後一天,最後一刻,這用毒人不但懂毒,而且甚高明,程度令人歎服。”嚴老夫子道:“是的,黃先生,這一點我也想到了。”黃先生道:“請老夫子捏開趙兄的嘴,讓我看看。”嚴老夫子忙伸手捏住趙滔兩頰,只稍一用力,趙滔的嘴立即張開了,黃先生藉着燈光看了看,然後點了點頭。
嚴老夫子鬆了手忙道:“黃先生,可曾看出了什麼?”黃先生道:“只有一點,老夫子,趙兄所中的毒,不是從嘴裏進去的,也就是趙兄並不是誤食了施過毒的東西!”嚴老夫子忙道:“黃先生,何以見得?”黃先生道:“老夫子,這毒要是從嘴裏進去的,趙兄的舌頭跟喉嚨應該泛烏紫異,如今趙兄的舌頭跟喉嚨並未見有異!”嚴老夫子訝然説道:“那麼他是怎麼中的毒?”黃先生道:“這個等趙兄醒轉之後問問他就知道了!”話鋒一頓,接問道:“夫子既然是武林人,必懂內功,但不知夫子的內功深淺如何?”嚴老夫子道:“黃先生問這…”黃先生道:“夫子能不能把趙兄體內之毒在一處…”嚴老夫子一點頭道:“這我功力或可做得到,只不知黃先生要我把他體內的毒在何處?”黃先生道:“那趙兄就有救了,請把他體內的毒在一條手臂上!”嚴老夫子道:“容我勉力一試。”伸手抵上趙滔的心窩。
黃先生轉望姑娘道:“嚴姑娘,請拿把刀或者剪子來。”姑娘忙道:“這兒就有。”探取出那柄匕首遞了過去。
黃先生接過匕首,轉過臉來道:“夫子請運功吧。”嚴老夫子點了點頭,沒説話。
黃先生也沒再説話,他伸手抓起了趙滔的左掌。
片刻之後,嚴老夫子頭上見了汗跡,同時抵在趙滔心窩上的那隻手也起了輕微的顫抖。
再看趙滔被黃先生捏着的那隻左手,也逐漸地呈烏紫,顏越來越濃,最後簡直成了一隻黑手。
姑娘駭然失聲道:“好劇烈的毒…”就在這時候,黃先生出了匕首,用那鋒利的刃口在趙滔左手背上輕輕一觸,只這麼一觸,立即皮破血出。
那不是鮮血,而是烏黑烏黑的血。
姑娘看得心驚跳,玉手掩口,險些叫出聲來。
轉眼間烏血盡,鮮紅的血出,趙滔突然低低地呻了一聲,黃先生及時説道:“夫子,行了。”嚴老夫子倏然收手,舉袖拭去了滿頭的汗漬,坐了下去。
黃先生轉望姑娘道:“嚴姑娘,偏勞為令叔包紮一下,令尊太累了,讓他歇息一會兒吧。”姑娘忙道:“先生,我五叔的毒…”黃先生搖頭説道:“不礙事了,倘有金創藥,最好為令叔敷一點。”姑娘忙道:“我這就去找。”轉身一陣風般撲進了東屋。
適時,嚴老夫子開了口:“黃先生,大恩不敢言謝,嚴松齡永遠…”黃先生倏然一笑道:“夫子,救趙兄的不是我!”嚴老夫子嚴松齡道:“我僅是出出力,要不是先生指點…”黃先生道:“沒有夫子的深厚湛內力為助,我仍然救不了趙兄!”説話間姑娘已捧着應用物轉了出來,近前接過了趙滔那隻還在血的左手開始了敷藥包紮。
黃先生騰出了手,轉望嚴老夫子,手一攤道:“夫子,請把你的左手伸出來!”嚴松齡呆了一呆,道:“先生要幹什麼?”黃先生淡然一笑道:“我在夫子左手背上也劃破一個口子,然後請夫子運功,把自己所中之毒出盡淨…”嚴松齡又復一怔,道:“怎麼,先生,我也中了毒?”黃先生微一點頭,道:“是的,夫子,不過那要等三個月後才會發作!”嚴松齡詫異絕地道:“我本未到關外去,甚至沒跟那幫人接觸過,什麼時候我也中了毒…?”黃先生淡然一笑道:“夫子若信得過我,就請把左手伸出來。”嚴松齡遲疑了一下,滿臉詫異地伸出了左手。
姑娘驚異地看到了這兒,櫻口一張,就要説話。
黃失生似背後長了眼,道:“嚴姑娘,令尊不礙事的,請快為令叔包紮吧!”姑娘連忙又動了手,可是她卻忍不住問道:“先生,我爹什麼時候也中了…”黃先生道:“應該就在今夜!”姑娘詫聲説道:“今夜?那,那怎麼會…”這時候黃先生手把匕首便要劃下,嚴松齡突然説道:“先生,為什麼我跟五弟都要在左手上…”黃先生淡然一笑道:“右手上有傷,豈不礙了二位與人拚鬥?”嚴松齡呆了一呆,道:“先生,我二人要跟誰拚鬥?”黃先生道:“照今夜事看,二位跟那幫人拚鬥的時候該是近在眼前。”嚴松齡神情一震,道:“先生高明…”黃先生道:“夫子請運功!”匕首飛快地劃了下去。
嚴松齡只有連忙閉口收心運起了功。
他這裏閉起目運了功,黃先生那裏轉望姑娘道:“姑娘,你可曾摸過那張柬帖?”姑娘搖頭説道:“沒有,怎麼…”嬌靨顏一變,急道:“先生,莫非這張柬貼上…”黃先生微微一笑道:“姑娘説着了!”拿起那張柬帖就了燈,柬帖着了,他臉上泛着笑意,看着那張燃燒着的柬帖,一直等燒剩了一角,他才把它丟在地上任它燃燒成灰。
姑娘定過神來忙道:“先生,你怎麼敢摸…”黃先生笑道:“這柬帖上的毒俱被令尊跟令叔二位搶了去,我沒有這份福氣分享,嚴站娘,稍時令尊的手也請偏勞包紮一下,一頓年夜飯我永記不忘,告辭了!”話落,伸手抓起那牀被往身上一裹,轉身開門行了出去。
姑娘忙叫道:“先生,你不能走,請等等…”黃先生充耳不聞,人已出了門。
姑娘急了,跑過去就抓,抓是抓住了,但“嘶!”地一聲,卻扯落了一塊破棉被,黃先生一嘆道:“嚴姑娘,請照顧令尊令叔,以後總有機會再見面的!”他説完了這句話,人已到了竹籬門。
姑娘想追出去,可又明知自己離不開,急得她直跺腳:“先生,請等等,你等等啊!”北風怒號,也許黃先生沒聽見,出了竹籬走了。
姑娘沒再叫了,她只呆呆地站在門口,眼望着黃先生逝去處,嬌靨上的神難以言喻。
片刻之後,忽聽乃父在屋裏叫道:“丫頭,你…黃先生呢?”姑娘倏然驚醒,忙轉進去道:“爹,他走了。”嚴松齡此時毒已盡,他自己閉了手臂上的道,聞言急道:“走了?你怎麼能放他走?”姑娘道:“我不讓他走,可是…我也沒想到他會走…”嚴松齡霍地站了起來,道:“丫頭,看好你五叔,我追他去!”轉身就要去開門,可是身形才動,他又停住,微一搖頭,道:“我糊塗,他豈會再回村西去…”姑娘道:“爹,您這話…”嚴松齡目光一凝,道“丫頭,你看他像個落拓寒儒讀書人麼?”姑娘美目一睜,道:“爹,您説他是…”嚴松齡苦笑搖頭,道:“丫頭,你還好,爹跟你五叔算是白活,枉為‘十奇’中人了!”姑娘道:“可是五叔剛才在後頭對我説…”嚴松齡微一點頭道:“不錯,丫頭,剛才你去了村西之後,我跟你五叔的確還聽見‘玉龍’在外頭説話,從這一點看,這位黃先生絕不會是‘玉龍’,可是從他剛才那高明的醫術及高絕的智慧看,他已經不該是個落拓寒儒…這究竟是…”微一搖頭,苦笑説道:“連我也糊塗了…”姑娘道:“爹,剛才他在咱們屋裏,那‘玉龍’卻在後頭用他那信物阻攔了那黑衣人…”嚴松齡雙目猛睜,道:“丫頭,一語驚醒夢中人,剛才爹開門的時候,黃先生他可曾往旁邊一躲,並且喊冷…”姑娘道:“是啊,難道説這…”嚴松齡跺腳嘆道:“栽了,栽了,爹枉為‘十奇’之首,分明他是趁那一閃身的剎那間,用他那高絕手法把玉龍打了出去…”姑娘急道:“您怎麼早不説啊!”嚴松齡苦笑道:“丫頭,爹也是剛明白過來…”姑娘忽一‘搖頭,道:“不對啊,爹!”嚴松齡忙道:“怎麼不對,丫頭?”姑娘道:“那黑衣人一見‘玉龍’立即恭謹躬身,口稱主人,這是不是證明‘玉龍’皇甫華確是關外那幫人的主人?”嚴松齡道:“對啊,丫頭。”姑娘道:“那麼,限五叔三月內往‘張家口’報到,否則殺無赦的是不是也是‘玉龍’皇甫華。”嚴松齡一點頭道:“不錯,那也是他。”姑娘道:“那為什麼他為咱們守護在先,又救您跟五叔在後呢?”嚴松齡呆了一呆,道:“這,丫頭,我又糊塗了。”姑娘道:“您想,如果限五叔三個月內到‘張家口’報到,否則殺無赦的如果是‘玉龍’皇甫華的話,他就不會為咱們守護,更不會救您跟五叔,假如…”嚴松齡道:“丫頭,那只有一種可能,這兩個人之中總有一個不是‘玉龍’!”姑娘道:“您以為誰是誰不是?”嚴松齡道:“黃先生不是‘玉龍’皇甫華?”姑娘搖頭説道:“不,爹,我跟您持相反的看法!”嚴松齡道:“怎麼説,丫頭?”姑娘道:“如您所説,他不是‘玉龍’皇甫華,至少他該也是個深藏不的武林人物,對麼?”嚴松齡一點頭道:“不錯,丫頭。”姑娘道:“那麼我請問,他何來‘玉龍’信物?他又有多大的膽,多大的能耐敢跟‘玉龍’皇甫華作對?”嚴松齡呆了一呆,道:“丫頭,你的意思是説黃先生是‘玉龍’皇甫華,關外的那個不是?”姑娘微頷螓首,道:“是的,爹,這是我的看法!”嚴松齡搖頭説道:“丫頭,恐怕你這看法也錯了。”姑娘道:“爹,怎麼我的看法也錯了?”嚴松齡道:“那黑衣人一見玉龍信物立即恭謹躬身,口稱主人,這該表示他的主人的確是‘玉龍’皇甫華,可對?”姑娘道:“是的,爹,但…”
“還有,丫頭。”嚴松齡道:“假如黃先生是‘玉龍’,那麼你去了村西之後,在外面説話的那位‘玉龍’他又是何人?”姑娘呆了一呆,一時沒能説上話來。
“再説…”嚴松齡接着説道:“假如黃先生是‘玉龍’,他就不會救你五叔跟我了!”姑娘道:“可是他要不是‘玉龍’,何來玉龍信物?咱們或許看花了眼,可是那黑衣人絕不應該看錯的!”嚴松齡道:“既然他是‘玉龍’,為什麼要殺人的是他,而救人的也是他呢?”姑娘搖頭説道:“爹,這我就不明白了。”嚴松齡搖頭説道:“丫頭,我比你更糊塗,爹闖蕩半生,還沒有碰見過這種莫測玄奧的事,而且人家看出爹也中了毒,爹自己卻茫無所知,甚至連怎麼中的毒…”姑娘忙道:“爹,我知道,您跟五叔是怎麼中的毒…”嚴松齡一怔道:“怎麼,丫頭,你知道?”姑娘點了點頭道:“是的,爹,我知道!”嚴松齡訝然凝注,道:“你快説説看,我跟你五叔是怎麼…”姑娘道:“那張柬帖上有毒!”嚴松齡又復一怔,旋即跺腳説道:“對,丫頭,我怎麼就沒想到,我怎麼就沒想到…丫頭,看來爹這個‘十奇’之首還不如你…”姑娘忙搖頭説道:“爹,不是我,是黃先生説的…”嚴松齡目光一直,道:“怎麼,丫頭,不是你,是黃先生説的?”姑娘道:“是的,爹,他還問我有沒有摸過那張柬帖呢?”嚴松齡搖頭嘆道:“那就難怪他知道我也中了毒了,丫頭,那張柬貼呢?”姑娘道:“被黃先生就着燈燒了!”嚴松齡點頭説道:“燒了好,燒了好,沒想到一張柬帖上竟塗有劇毒,此人之智,此人之心,可謂高絕,可謂狠…”神情陡然一震,急道:“丫頭,黃先生也摸過那張柬帖,他,他…”姑娘搖頭説道:“當時我也這麼説,可是他説柬帖上的毒都被您跟五叔沾了去,他沒有這份福氣分享了!”嚴松齡道:“丫頭,你信麼?”姑娘道:“爹,您的意思是説…”嚴松齡道:“分明他不畏毒,這世上能臻百毒而不浸境界的有幾人?丫頭,他絕對是‘玉龍’皇甫華,沒有錯。”姑娘呆了一呆,道:“不錯,爹,當世有這麼高功力的,只有‘玉龍’皇甫華一人,可是他既然是‘玉龍’皇甫華,為什麼還…”嚴松齡一搖頭,苦笑説道:“丫頭,別説了,爹剛有一點明白,再聽你這麼一説,爹就又要糊塗了…這真是件怪事,真是件令人莫測玄奧的怪事…”只見趙滔睜開了兩眼,道:“大哥,什麼怪事?”嚴松齡忙道:“五弟,你醒了?現在覺得怎麼樣?”趙滔窘迫一笑,搖頭説道:“沒事了,大哥,我這毒是您…”嚴松齡道:“不,五弟,是黃先生救了你!”趙滔一,叫道:“黃先生,他人呢?”嚴松齡道:“走了。”趙滔霍地站起,道:“走了?上哪兒去了?您怎麼讓他…”嚴松齡抬手攔住了他的話頭,道:“五弟,你耐着子聽我説…”接着,他從頭至尾把適才的情形説了一遍。
靜靜聽完了這番話,趙滔瞪大了一雙巨目叫道:“有這種事,竟有這種事,大哥,您看他到底是不是…”嚴松齡搖頭苦笑,道:“我要知道不就好了?”趙滔滿臉詫異,沉着説道:“的確,大哥,這真是件怪事,真是件玄奧莫測的怪事。”嚴松齡道:“五弟,這件事必有真相大白,水落石出的一天,目前咱們不必費腦筋去想了,重要的是咱們得趕快謀取一個對策!”趙滔茫然説道:“大哥,謀取什麼對策?”嚴松齡道:“你以為那位‘玉龍’會放過咱們?”趙滔道:“可是他救了大哥跟我…”嚴松齡搖頭説道:“這件事目前咱們還不能明瞭,在咱們還沒有明瞭之前,謀取一個妥善的對策是必須的。”趙滔道:“那麼大哥的意思是…”嚴松齡道:“咱們找二弟他們去,等‘十奇’聚集全了之後,咱們再到關外去,把這件事查個明白。”趙滔道:“難不成大哥也要…”嚴松齡道:“五弟,你要明白,那位‘玉龍’雖然找的只是你一個,可是那就等於找上了‘十奇’,等於找上了咱們十個。”趙滔道:“大哥,不行,您隱居多年,好不容易退出武林,在這寧靜的小地方住了下來,我怎麼能讓您…”嚴松齡道:“五弟,你要知道,這不只是你一個人的事。”趙滔道:“大哥,為什麼您不能讓我一人…”嚴松齡道:“讓你一人去應付?也可以,我仍是那句話,那要等咱們拔了香頭之後再説,在香頭沒拔之前,你得聽我的。”趙滔沉默一下,道:“那麼,大哥您是打算…”嚴松齡向着姑娘一抬手,道:“丫頭,取過文房四寶來。”姑娘應聲從茶几上捧過了文房四寶,嚴松齡展紙,筆,磨墨,然後筆走龍蛇,一揮而就。
趙滔叫道:“大哥,您這算…”嚴松齡擲筆笑道:“給他們留個話,請他們的子弟別投名師,我不幹了。”趙滔猛然一陣動,啞聲説道:“大哥,我心裏很難受,愧對這兒的孩子們,也愧對…”嚴松齡一搖手,道:“五弟,別説了,‘孔家店’不乏飽學之士,他們何愁沒有名師?”趙滔默然不語,沒説話。
嚴松齡轉望姑娘,道:“丫頭,收拾,收拾,然後去到後面把你五叔的小黑,跟咱們的墨玉拉出來,咱們是説走就走。”姑娘應聲而去。
趙滔口齒啓動,言又止,終於他還是沒説話,那雙跟神十足,目光犀利的巨目之中,神難以言喻。
片刻之後,三人兩騎,踏着雪,頂着風,悄悄地離開了這座小茅屋,離開了這安寧的“孔家店”那兩騎,一匹是趙滔的黑坐騎,另一匹則是匹墨黑墨黑的小驢,耳蹄健,發亮,看上去也神駿無常。
嚴松齡一身皮袍坐在驢背上,姑娘則換上一身輕裘,外加一件風氅,騎在那黑馬之上。
趙滔他一手拉着驢,一手拉着馬,踏雪步行。這三人兩騎剛消失在茫茫夜風雪裏,一條雪白人影從空而落,電一般地進茅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