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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孫鵬發言:“我也同意劉川,該犯去年在擔任衞生員期間,不怕髒不怕累,盡心盡職,如果沒有徹底改造的決心,我認為是很難堅持下來的…”一班監號白天犯人發言:“我不同意劉川,該犯組織紀律不好,有好幾次分監區全體集合時,不能做到快、靜、齊的要求…”二班監號白天犯人發言:“我同意劉川,該犯經過刻苦鍛鍊,在去年全局運動會上奮勇拼搏,獲得一金一銅,外加一個最佳體育風尚獎,為咱們三分監區,也為咱們一監區和整個天河監獄,贏得了榮譽…”三班監號白天犯人發言:“我不同意劉川,該犯人監兩年多一直不寫認罪悔罪書,偏偏在這次評選前夕,突然寫了,目的不純,有投機嫌疑…”五班監號白天犯人發言:“…該犯勞動好,摺頁子糊紙袋創造的產紀錄。在咱們三分監區,至今無人能及…”六班監號白天犯人發言:“…該犯魚也養死了,花也養死了,説明該犯不毹認真負責,缺乏愛心…”其他監號白天犯人發言:“…該犯還擔任了英語教員,還擔任工間領員,都能較好地完成任務…”犯人發言:“…該犯還能積極向政府提出合理化建議,響應政府獄務公開的號召…”犯人發言:“…該犯執行罪犯一生活用語較好,別的人讓我理髮,理完抬股就走,但該犯每次理完都説謝謝…”超市外傍晚劉川和在超市工作的幾個犯人列隊走回各自監區。劉川的臉上忐忑不安。
分監區晚上劉川回到分監區時,看到樑棟和其他三位被提名的犯人已經回來了。開飯前,馮瑞龍把劉川叫到辦公室談話,劉川明白,評議的票數肯定是出來了。
馮瑞龍開門見山,一上來就把評議的結果告訴了劉川:“劉川,今年節探親的評選結果已經大體明朗了,除你之外,其他幾個候選人也都剛剛投完了票。你們幾個人的得票隋況你想知道嗎?”劉川心情極度緊張,聲音發木地説:“想知道。”馮瑞龍看着票數統計表,説:“一共有五個犯人被提名,一班的孫志勇得票數排在第一。”劉川緊張地笑一下:“是嗎,孫志勇不錯的。”馮瑞龍:“是啊,雖説孫志勇去年得分只列咱們分監區的第六位,但他不是在中青報、法制報等知名媒體舉辦的”愛心一“徵文活動中投了一篇稿嗎,那篇稿子不是得了個二等獎嗎,在咱們全監獄局的犯人當中都轟動的。”劉川:“對,我知道。”馮瑞龍:“服刑人員的心理我清楚,甭管是誰,但凡有出類拔萃的成績讓社會承認了,大家心裏就都覺得得勁,因為確實對改善服刑人員的社會形象有好處嘛。再加上孫志勇平時在犯人中人緣好,所以這次評議得分最高,不是沒有道理。”劉川忍不住問道:“那誰排第二呀,是我們班長樑棟吧?”馮瑞龍看着統計表説:“六班的錢銘和你們班的樑棟得分相等,並列第二,你跟他們相差三票,屈居第四。最後墊底的是三班的樊超,樊超的劣勢就比較明顯了,比你還差了六十多票呢。”劉川的腦袋嗡的一聲,他只看見馮瑞龍的嘴巴在動,在繼續説着什麼,但他的耳鼓裏,卻只有一個聲音不停重複:“錢銘和樑棟並列第二,並列第二,並列第二…”直到馮瑞龍又把一張空白的評議表到他的手上,他的聽覺才恢復了正常。
馮瑞龍:“咱們全分監區就差你一個人沒投票了,你雖然也是候選人,但參加民主評議的權利和大家是一樣的。這是差額評選,五個候選人當中,只能選兩個人,也可以只選一個。你可以選別人,也可以選自己,也可以誰也不選,不選就是棄權。”劉川拿了那張只有半頁紙大小的評選表,呆愣了幾秒鐘,弓身在桌上,筆畫顫抖地,先投了一票給孫志勇。又想了一下,把第二票,也是整個三分監區的最後一票,投給了樑棟。
馮瑞龍,還有屋裏的另一位隊長,拿過他這張評選表,頗費思量地看了—會兒,看不懂似的。馮瑞龍問:“啊,你選孫志勇和樑棟,你怎麼不投自己一票啊?”劉川的心已經涼透了,他萬念俱灰地説道:“我差三票呢,投也白投。”馮瑞龍沉一下,又問:“你原來不是懷疑你們班樑棟破壞你做的板報嗎,怎麼又投他了?”劉川愣了一下,遮掩道:“沒有啊,誰説我懷疑樑棟了?”馮瑞龍説:“哎,這不是你跟陳佑成説的嗎?”劉川氣得臉上發紅,口説:“是陳佑成跟我説的。”馮瑞龍並不糾纏到底是誰跟誰説的,問道:“他説的你信嗎?”劉川低了頭,馮瑞龍又問了一句,劉川才説:“信。”馮瑞龍問:“你據什麼信?”劉川説:“他不就是想回家嗎,他多傻呀,其實他不這麼折騰票也比我高。”馮瑞龍問:“那你幹嗎還投他一票?你是想成全他,還是因為他是你們四班的?”劉川先説了句:“也不是。”停頓了一會兒,又説:“他媽不是得癌症了嗎。我覺得一個人要是還有孝心,就不算壞到家了吧。”劉川的話讓馮瑞龍沉默下來,也讓屋裏的另一個隊長沉默下來,他們沉默地收起這最後一張評選表格,然後對劉川説:“好,那你先回號吧。”劉川:“是。”他走到隊長辦公室門口,馮瑞龍又把他叫住了:“劉川,你記着,以後碰到任何事,只要沒有充分的證據,就別輕信任何猜疑,懂嗎?”劉川説:“是。”馮瑞龍:“還有,你回去也好好想想,你去年積分全監區第一,可這次大家為什麼不選你,只讓你得了個第四,你得好好總結總結。”劉川哭無淚,啞着聲音説:“是。”分監區晚上犯人們集合在筒道里,分監區長馮瑞龍走到了列隊而坐的犯人面前。
馮瑞龍:“現在我宣佈今年節探親的人員名單,經監獄領導批准,今年三分監區獲准節回家探親的犯人是:一班,孫志勇;四班,樑棟。”犯人們鼓掌祝賀,樑棟和孫志勇動得也跟着鼓掌,樑棟摘下眼鏡,擦着濕潤的眼睛。
馮瑞龍:“監獄要求,各監區獲准回家的人員,在探親期間,要承擔起義務宣傳員、形象展示員和社會調查員的三員責任。一是要宣傳監獄在服刑人員中開展的‘新世紀、做新人’活動和‘奧運促改造’的競賽熱;二是要自覺展示經過改造的服刑人員的正面形象_路遇老幼,能夠扶攜;路遇求助,能伸援手;路遇不平,能身而出;三是要把奧運前北京的新變化、新風貌做一番體驗調查,把心得受帶回來。另外,最重要的,是一定要尊紀守法,按時返監。”在馮瑞龍講話的時候,劉川看到樑棟再次下動的淚水,他看到樑棟摘下眼鏡不停地擦着雙頰和眼睛時,自己的心情難以言説。
他分不清自己此時的心情,究竟是同情還是鬱悶。
馮瑞龍説完,退了下去,副分監區長走到隊前,總結道:“希望兩位獲准探親的服刑人員,一定不要辜負監獄領導的希望和囑託,一定要把這次探親之路,變成改造思想重塑靈魂之旅,變機遇為動力,為今後的改造進一步夯實基礎。”副分監區長説完,徵求了一下馮瑞龍的意見,然後發令:“今天點名到此結束,各班帶回。”分監區辦公室晚上樑棟敲門,喊:“報告。”馮瑞龍:“進來。”樑棟走進屋子,問:“馮隊長,您叫我?”馮瑞龍:“啊,你坐吧。”見樑棟規矩地在小凳上坐好,馮瑞龍問:“你們班的劉川這次沒能離監探親,有什麼情緒沒有?”樑棟想了一下,説:“情緒總歸有吧,不過這次又不是政府幹部單獨定的名單,這次是大家評的,大家沒評上他,他也不能不服。花也養死了魚也養死了,他也該反思反思了。”馮瑞龍説:“哎,花死了魚死了跟沒批他探親兩碼事,他這次得票其實也很高,和你和錢銘也差不太多。這次除樊超票數低點,你們幾個人都差不多少。孫志勇比你和錢銘多五票,你和錢銘並列第二,劉川比你們也就少三票…”樑棟小心翼翼地,想更正馮瑞龍的排序:“我和錢銘好像也差了一票,不過確實很接近,我這一票,也算是險勝吧。”
“啊,對,”馮瑞龍這才想起來似的“沒錯,你原來和錢銘平票,後來劉川投了你一票。”樑棟沒聽明白似的,眼鏡裏的眼珠倏然不動了。或者,他是聽明白了,但想不明白。或者,他也想明白了,但,非常意外。
樑棟:“劉…劉川?”分監區白天節將至,各監區的犯人們都在忙着張燈結綵、佈置環境、排練節目、製作板報。劉川和四班的人在監號裏練習小合唱——喊起一二一。幾部重唱居然使這隻天天都唱的隊列歌曲不僅新意迭出,而且氣勢磅礴。
監號白天大年三十這天,早上,樑棟換下囚服,換上便裝,和四班的人一一握手告別,有的人還説了恭喜和祝賀的話。握到劉川時,樑棟沒有馬上鬆手,他的目光與劉川凝視片刻,他突然擁抱了劉川。
劉川被粱棟抱着,本來無甚表情的臉上,微微浮出些苦澀的笑容。
監筒白天許多犯人走出各自的監號,送樑棟和孫志勇跟在一個隊長的身後,走出了監筒盡頭的鐵門。劉川站在監號門口,他目送着樑棟孫志勇,直到他們的背影消失在鐵門之外。
養老院白天養老院裏雖然也佈置了些過年的氣氛,但大多數房間已經人去屋空,大年三十這一天因而顯得死氣沉沉,冷冷清清。
小珂突然出現在劉川的房間,房間裏只有一人。
陪小珂走進房間的—位護工在進房之前一直叨叨不停:“就這老太太可憐,聽説以前還是個領導幹部哪,可惜沒兒沒女啦。這不,她們同屋的老人這兩天都讓兒女們接走回家過年去了,就剩老太太一個人了,你説這年過得多難受啊。”小珂走進屋子,看到劉川的神沮喪,一個人孤獨地坐在窗前,看到小珂不期而至,竟木然地有點不敢相認。
小珂叫了一聲:“。”監筒晚上這是劉川入獄後的第三個節。大牆內的節,是另一番滋味。
年夜飯送進了監筒,比往年進步的是,三十晚上的年夜飯,加了四道涼菜和兩瓶飲料,主食當然還是餃子。劉川和孫鵬一起往監號的窗户上掛着小燈籠,他的目光情不自地投向明月初升的天空。
京郊公路晚上明月之下,小珂乘一輛出租車從昌平返回城,在她的身邊,坐着劉川的。
監號晚上犯人們眉開眼笑地把餃子和涼菜飲料端回監號,孫鵬對劉川説:“算你贏了,隊長説了,今天餃子管夠,誰讓你不賭的,虧了吧。”劉川:“哎,餃子是政府的,肚子可是你自己的,吃多了拉稀可沒人再伺候你了。”小珂家晚上小珂推着劉川的輪椅進了家門,她進門前就喊:“媽,開門,我把接回來了!”監筒晚上吃得肚歪之後,犯人們集合看了電視裏的節聯歡晚會,晚會里的小品把犯人們逗得哈哈大笑。劉川也跟着笑,卻笑得有些勉強。
小珂家晚上小珂一家和圍坐桌前,一邊吃年夜飯,一邊看着節晚會。小珂和爸爸媽媽跟着電視一起歡笑,小珂母親轉頭看,笑着的臉上,隱隱掛了兩道淚痕。
小珂母親捅捅小珂,小珂説:“,我給您拿個熱巾,您擦把臉咱們就該吃餃子了。”:“好,好,謝謝。”小珂父親:“咳,孩子伺候您謝什麼,小珂,巾別太燙了。”監筒夜零點敲鐘的時刻到了。電視裏的主持人拼命説着熱烈、喜慶而又煽情的話語,零點敲鐘時,值班隊長和全體犯人跟着電視裏的喊聲一齊倒數:“十、九、八、七、六…”劉川大聲數數的時候,只有他自己才能聽出,他的聲音有點哽咽,因為他想到了和季文竹,他想到今天晚上她們也一定在看電視吧。不知是否和他~樣,也在齊聲數數,和他一樣,一邊數數一邊想着她們,為她們祝福。
小珂家夜小珂一家也在和着電視裏聲音呼喊:“五、四、三、二、一!”劉川的沒有出聲,但她的嘴在動,也在無聲地讀秒,直到電視裏的鐘聲響了,她臉上的神情突然變得蒼老起來,眼神忽然茫發呆。
小珂看着瞳仁中微弱的亮光,心裏無比傷。
監筒夜電視裏的鐘聲敲響的時刻,犯人們也都歡呼起來。劉川沒有跟着一起喊:“啊一”他只是坐在小板凳上,在隊列裏跟着歡呼的犯人們一起鼓掌。眼淚悄悄下來了,他悄悄把它們擦去。犯人中有歡呼,有笑臉,也有人和劉川一樣,下了傷的眼淚。
超市白天大年初一,劉川就開始上班。陽光超市照常開門,讓各分監區組織犯人採買東西。
三分監區的孫鵬也來買東西了,買了巾和兩樣吃的,結賬時對劉川説:“哎,咱們這兒也不進點小孩兒愛吃的東西,我想給我女兒買點吃的或者玩具,沒有!”劉川:“你女兒多大了?”孫鵬:“今年…應該三歲半了吧。”劉川:“等你出去,你女兒肯定10歲以上了,你急着買什麼玩具呀。”孫鵬:“十歲?我最多再有三個月,就能和親屬團聚了,我老婆女兒來,就算跟我住三天吧,我也得讓她們吃得好,玩兒得開心,這三天我這盼了三年了,我得好好準備準備。”劉川把一個犯人留在收銀台的—包糖推給他,説:“有糖。小孩都愛吃糖。”孫鵬:“糖儘量少吃,你想把我女兒牙吃壞呀。”又有犯人過來結賬了,孫鵬和劉川告辭離去。劉川給那犯人結完賬之後,看着那包糖,神恍然若失。
超市傍晚傍晚快要打烊的時候,小珂意外地來了。
超市的值班民警問小珂:“哎,你怎麼沒在家過節呀,你不是沒排班嗎?”小珂:“噢,我是怕這幾天犯人採買多,所以過來看看貨,看看賬,萬一出了什麼錯還可以幫忙處理一下。”值班民警:“怪不得你們生活衞生科今年報你做先進呢,看來果真名副其實啊。”小珂笑笑,一臉不當真的樣子。
小珂來到賬台,劉川站起來剛要問候,小珂卻先開口問他:“節過得好嗎?”劉川:“過得好。”小珂:“年夜飯還行嗎?”劉川:“好的。”小珂:“昨天看節晚會了嗎?”劉川:“看了,看完敲鐘才睡的。”劉川反過來又問了一句小珂:“您昨天也看晚會啦?”小珂:“看了。”見左右無人,小珂突然對劉川説道:“昨天,我看你去了。那個養老院的好多老人都讓家裏人接回去過年了,昨天你那個屋就乘她—個人了,我一看這情況就把她給接出來了,讓她在我們家過幾天,我爸我媽可以陪她聊聊天,推她上街上公園走走,給她做點可口的東西吃,省得老太太一個人在養老院待著太悶。”劉川一邊聽一邊點頭,眼裏有淚,臉上卻強作笑顏。他笑着説了謝小珂的話,他説:“謝謝鄭管教,我一定好好工作,報答鄭管教…”話沒説完劉川的笑容還是被哭相扭曲了,他忍不住像孩子似的壓着聲音哭了起來:“…我,我替我給您磕頭了鄭管教,您對我這麼好,我這輩子都不知道怎麼報答您了…”小珂本來説得心平氣和,很事務眭的口氣,本來只是想讓劉川放心,沒想到劉川説着説着會突然泣落淚。她的眼圈也跟着紅了,不知是因為劉川哭歪的面孔,還是因為劉川叫她時用的那個稱謂,那一聲聲“鄭管教”讓小珂心裏的滋味,説不清是難過還是悲憫。
小珂沒敢落淚,看看遠處的隊長和犯人,壓着聲音説道:“你哭什麼,你和我們在一起你不願意呀?”劉川低頭用袖子擦了眼淚,説:“願意。”
“願意你哭,”小珂説“笨!”小珂罵完劉川,自己的一顆淚珠也滴落下來。
天安門白天小珂一家和劉川的一起來到天安門廣場,小珂推着,小珂母親推着小珂爸爸,從午門和天安門出來,走過金水橋,走向廣場的人民英雄紀念碑。
中山公園白天小珂一家與劉川在公園的陽光下散步,每人的臉上都盪漾着歡笑,他們一路談笑風生。
走出公園時小珂母親悄悄對小珂説:“小珂,你能不能撥個電話到監獄,讓他們找找劉川,讓劉川跟通個電話。”小珂:“那怎麼行,我們那兒服刑人員打親隋電話都有規定的,不是誰都可以撥進去找人的。”小珂母親:“昨天不是説,上次你們單位老鍾去養老院看的時候,就用手機讓和劉川通了話嗎,你怎麼不行。”小珂:“人家老鍾是一監區的領導,人家讓劉川跟通話,是改造工作的需要,也是職權範圍內的事情,合理合法。我是生活衞生科的,怎麼論也管不到這段啊。再説我把接過來,我們單位的人誰都不知道。”超市傍晚大年初三,小珂沒來。初四也沒來。不知為什麼,劉川坐在陽光超市的收賬台上,手上雖然很忙,但心裏總有一細弦,在不停地想她。偶有身穿警服的女幹警在超市門口一晃,劉川立即目光追隨,當看到那位女警並非小珂後,他的情緒立刻失落萬分。
超市白天初五,小珂終於來了,和負責上貨的犯人談上貨的事,又過來看劉川的賬。看賬的時候見左右無人,便告訴劉川:“今天我和你去了一趟地壇廟會。”劉川沒想到小珂不動聲地突然説到了他的,不知該如何回應,他又動又緊張地説:“噢。”小珂_邊看賬一邊説:“今天風太大了,所以我們沒轉—會兒就回去了。”劉川聽着,和初二那天相比,氣平靜多了,臉上始終掛着靦腆的笑意。那種靦腆代表了內心由衷的,在小珂看來,超過了一切的言語。
小珂説完之後,劉川突然跟了這麼一句:“您…您這兩天沒來,我心裏特空,一直想過節這幾天您還能不能來呢。”這話在小珂聽來,幾乎在表達一種愛意,聽得她耳紅心跳,動不已,好在未形於。她故作淡淡地問道:“噢,是嗎,你…你是惦記你了吧,怕在我們家吃得不好?”劉川還是靦腆着,説:“不是。”又説“我是想,您要來了,我,我有個事…想問您呢。”小珂説:“跟我別老您您的,説你就行。”劉川:“是。”小珂有點臉紅地問:“你想問我什麼事啊?”劉川似乎猶豫了一下,説:“你能聯繫得上季文竹嗎,她的電話又換了嗎?我想跟她…説句節快樂。”小珂看着劉川,半天沒有吭氣。劉川被她的沉默得有點狼狽,不敢對視她的眼睛。他像做了虧心事似的,用帶着明顯僥倖的試探口吻,小心翼翼地繼續:“你能幫我…給她打電話嗎?她…
她老是寄錢給我,我想謝謝她。我想祝她,祝她全家,節快樂。
“小珂緩緩開口,聲音平靜,語氣温和,如果僅憑聲音和語氣,幾乎聽不出那是一種斷然的拒絕。
“我找不到她,她的電話早就換了。就是我找得到她,我也不能替你打這個電話,我不能破壞監獄警察”九不準“的規定,我不能私自為你給任何人帶任何口信。昨天你讓我給你帶點你愛吃的東西,我也是這麼跟她説的。我跟她説了,你現在賬上早就有錢了,你讓你看看超市裏有什麼喜歡吃的東西,就買點吃吧。別在乎錢多錢少,過年就該有過年的樣子。”停了一下,小珂又説:“你如果真想找季文竹,想給她帶話的話,可以去請示你的責任隊長。現在你的隊長是龐建東吧,他要同意,會為你向上請示,這事必須得到你們監區的批准才行。”劉川自知規矩,一時低頭無語。
小珂看他情緒瞬時低落下去,便加倍緩和地補了一句:“我的意思,你明白了嗎?”這句問話本是安的意思,卻讓劉川聽成了批評教育,他馬上強打神,正正規規地答了一聲:“是!”這一聲“是”讓小珂煞是無趣。
超市的值班隊長帶着其他幾位在超市工作的犯人走過來了,問小珂:“小珂,你們對完賬了嗎?”小珂説:“對完了。”又對劉川説了句:“你工作吧。”劉川更加正規地答了一聲:“是。”然後目視小珂走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