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人騾與第三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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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錯，我要知道真相，還有什麼沒做到的？”

“謝頓將第二基地設在這裏，我早就説是這裏，我並沒有説謊。當初那些心理學家來到這個世界，控制了本地的居民。”

“達辛德？”騾再度深入對方翻騰而痛苦的心靈之中，毫下留情地肆意翻找，同時問道“可是我已經將達辛德毀滅了，你知道我要什麼，快告訴我。”

“不是達辛德。我説過，第二基地的人也許不是表面上的掌權者，而達辛德只是一個傀儡…”他説的話幾乎沒有人聽得懂，每一個字都違背了他的心意。

最後，他終於説了出來:“羅珊…羅珊…羅珊才是你要找的世界…”騾鬆了手，程尼斯立刻痛苦地縮成一團。

“你原來想要騙我嗎？”騾輕聲地説。

“你的確上當了。”這是程尼斯所能做的最後一點反擊。

“可是你們沒有爭取到足夠的時間。我一直與我的艦隊保持聯絡，他們解決了達辛德之後，下一個目標就是羅珊。不過首先——”此時，程尼斯又到那種令人無法忍受的黑暗鋪天蓋地而來。他下意識伸出手臂，擋在痛苦不堪的雙眼前，可是卻無法阻擋這一波攻勢。這片黑暗幾乎令他窒息，他還覺得受創的心靈蹣跚地向後退卻，退到了永恆的黑暗之中——那裏有騾得意洋洋的表情，好像一開懷大笑的火柴，又又長的鼻子在笑聲中不停地搖擺。

笑聲不久之後便完全消退，只剩下黑暗緊緊擁抱着他。直到另一種覺突然進現，彷彿是一道鋸齒狀的強烈閃電，驅走周圍無邊的黑暗。程尼斯漸漸清醒過來，視覺也慢慢恢復，溢滿淚水的雙眼已能看到一個模糊的影像。

頭痛簡直令他無法忍受。他必須承受着巨大的痛楚，才能將一隻手抬到頭部。

他可以確定自己還活着。他的思緒就像被氣捲起的羽一樣，此時又緩緩落回地面，終於再度恢復靜止。現在他到體內充斥着一股舒暢的暖——那是從外面鑽進來的。他強忍劇痛，試着慢慢扭動頸部，卻又帶來一陣錐心刺骨的痛楚。

現在門又打開了，第二基地的首席發言者已經進入室內，就站在門檻的旁邊。程尼斯想要説話，想要大叫，想要發出警告——卻發現舌頭早已僵住，這才知道騾的威猛心靈仍未完全放開他，仍然鉗制住他的發聲器官。

程尼斯再度轉動脖子，看到騾依舊在房間內，憤怒的雙眼幾乎冒出火來。他不再張口大笑，但卻出了牙齒，展現出一個猙獰的笑容。

程尼斯此時可以覺到，首席發言者的神力量在他的心靈中輕巧地騰挪，正在為他療傷止痛。可是不久之後，它就遇到了騾的防禦，只經過短暫的纏鬥便被擊退，一陣麻木的覺再度襲向程尼斯。

怒火充滿了騾的瘦弱身軀，使他看起來更加醜怪。他咬牙切齒地説:“好像又有一個人前來歡我了。”他的心靈伸出靈巧的觸鬚，一直伸到室外，並且繼續延伸…延伸…

“你是單槍匹馬來的。”他説。

首席發言者點了點頭，然後説:“我絕對只有一個人，我有必要這麼做。因為在五年之前，我對你的未來計算錯誤，所以我有一個小小的心願，那就是由我自己獨力扭轉局勢。不幸的是，我沒想到你佈下的情制場威力如此之強，花了我好久的時間才將它破解。你能夠做到這一步，我實在應該讚賞你的能力。”

“我一點也不稀罕你的恭維，”騾兇狠地回答:“你少來這一套。你到達此地，是不是要用你那少得可憐的神力量，來救你們這位快要崩潰的棟樑之才？”首席發言者微笑着説:“你稱之為拜爾·程尼斯的這個人，已經圓滿達成了他的任務，由於他的神力量本不是你的對手，所以他的表現更加難能可貴。當然，我看得出來，你讓他吃了不少苦頭，可是我們也許還有辦法使他完全復原。他是一個勇敢的人，閣下，這個任務是他自動爭取的。雖然事前我們已經用數學推算出來，他的心靈受重創的機會極大——這種下場比單純的體殘廢更可怕。”程尼斯在心中拼命地掙扎，想要大聲發出警告，可是本就做不到。他惟一能發出的只有恐懼的情緒——持續不斷的恐懼。

騾用冷靜的口氣説:“你當然已經知道達辛德被毀滅了。”

“我知道，我們早已預見你的艦隊會發動攻擊。”騾轉以冷酷的聲音説:“是的，不出我所料。可是你們卻未能阻止，是嗎？”

“沒有，沒有能夠阻止。”首席發言者的情信息符號表達得很清楚，幾乎是全然自怨自責與噁心憎惡的情緒。他又補充道“對於這個錯誤，其實我必須負比你更大的責任。五年以前，誰能夠想像你的力量會這麼大？我們從一開始——當你攻下卡爾的時候——就已經懷疑你擁有控制情的能力。這一點我們並不驚訝，第一公民，我現在就可以解釋給你聽。”

“像你我所擁有的這種神力量，其實並不是什麼新奇的異能，事實上，它始終潛伏在人類的大腦中。大多數的人都能察覺他人最表層的情，比如説據面部的表情、説話的語氣等等。許多動物在這方面的天賦更高，例如可以利用嗅覺達到很多功能，當然，其中牽涉到的情則較為簡單。”

“人類這一方面的能力其實潛力極大，可是在距今百萬年之前，隨着語言的逐漸發展，情直接接觸的機能便慢慢萎縮。我們第二基地的最大成就，就是將這個沉睡的官喚醒，使它至少恢復到某種程度。”

“然而我們並非生來就是如此，百萬年的退化是一個艱難的障礙。我們必須鍛鍊這種官，就像鍛鍊自己的肌一樣。可是你卻完全不同，你的能力是與生俱來的。”

“我們既然能夠計算出這些，也就能夠計算出一個具有這種能力的人，在普通人的世界中所造成的效應，就像明眼人到了盲人國那樣。我們算出了你的自大對自己的影響程度，並且認為我們已經有所準備。但是，我們忽略了兩個重要的因素。”

“第一點，是你的神力量有效範圍極廣。我們的神接觸只能在目力所及的範圍內施行，因為視覺扮演了一個極重要的角。基於這個原因，當我們面對普通武器的時候，我們比你想像中的更加無助。可是你卻沒有這種限制，我們現在已經可以確定，你不但能夠以神力量控制他人，而且在視覺與聽覺的範圍之外，仍然可以和他們維持密切的情聯繫。這一點，我們發現得太晚了。”

“第二點，我們當初並不知道你有體上的缺陷，尤其是你將這個缺陷看得那麼嚴重，甚至因此自稱為‘騾’。你不僅是個突變種，而且是個沒有生殖能力的突變種，這是我們未曾預見的。你的自卑所引發的異常心理，在開始的時候被我們忽略了。我們本來只是準備對付一名誇大狂，而非一個神嚴重錯亂的偏執狂。”

“我自己應該對這些失算負全部責任，因為當你攻陷卡爾的時候，我就已經是第二基地的領導者。而在你佔領了第一基地之後，我們才終於發現一切真相——不過卻為時已晚——由於這個錯誤，導致了達辛德數百萬人葬送了命。”

“所以你現在想要扭轉乾坤嗎？”騾的兩片薄扭曲着，心中充滿了恨意。他又説“你準備怎麼做？把我養胖？幫我恢復男雄風？從我的過去歷史中，將我悽慘的童年一筆勾銷？你同情我的痛苦遭遇嗎？你會為我的悲傷而難過嗎？對於我不得不做的這一切，我一點都不到後悔。當我最需要保護的時候，全銀河沒有任何人伸出半隻援手，現在就讓銀河盡力自衞吧。”

“當然，”首席發言者説:“你的情是過去的背景所造成的，我們實在不應該苛責——只應該設法改變。達辛德的毀滅是無可避免的命運，否則，另一個結果是整個銀河遭到更嚴重的破壞，而且將會持續數個世紀。我們已經在能力範圍內盡了最大的努力，儘可能將達辛德的居民撤離，無法撤走的也讓他們儘量疏散。可惜的是，我們所做的比真正需要的少得太多，害得數百萬人因而喪生——你難道不覺得遺憾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