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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同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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達瑞爾博士與裴禮斯·安索兩人,最近幾天都過着悠閒的生活,白天優哉遊哉地無所事事,晚間則忙着跟朋友際應酬。偶爾有一些訪客前來,達瑞爾博士便會為來客介紹,説這個年輕人是他的表弟,來自太空中遙遠的另一端。經過這番介紹,大家便不再對安索的出現到突兀。

當他們兩人閒聊的時候,偶爾會提及某個人的名字,接下來就是一陣沉思,然後達瑞爾博士有時會説“不”有時會説“好”如果他説“好”的話,便會用通訊波打一通電話,向對方提出一個很普通的邀請:“有沒有興趣見見我的表弟?”艾嘉蒂婭自己則另有一番打算,而且有條不紊地一步步開始進行。事實上,她的行動可説是相當地曲折迂迴。比如説,她為了計劃的需要,因而設計引誘同班的丸裏薩斯·旦,讓他心甘情願地獻出自制的集音器。由她所使用的那些方法,就可以知道將來與她接觸的所有男,全都註定逃不過她的手掌心。簡單地説,由於丸裏薩斯常愛吹噓自己的課餘嗜好——他有一間私人實驗室,喜歡自己動手做這做那,她就故意表現出對丸裏薩斯這項嗜好的興趣,並且巧妙地將興趣漸漸轉移到丸裏薩斯的矮胖身材上。結果這位不幸的傻小子,便發現自己在不知不覺間做了下列幾件事:(一)滔滔不絕地講了一大堆超波電動機的原理;(二)上了輕輕盯着自己的那雙又大又亮的眸子;(三)將自己最偉大的傑作——前面提到的那台集音器——放進了艾嘉蒂婭伸出的雙手中。

事後,艾嘉蒂婭便開始對丸裏薩斯隨意敷衍,漸漸地與他疏遠。她做得恰到好處,不使他懷疑到集音器是這段友誼的惟一原因。前後有好幾個月的時間,丸裏薩斯在心中反覆咀嚼那段短暫的歡樂時光,可是由於從此毫無進展,最後他也只好放棄,讓這段初戀從生命中悄悄溜走。

裴禮斯·安索抵達之後的第七天晚上,有五位男士聚在達瑞爾家的客廳中,大家都吃得酒足飯飽,正在那裏雲吐霧。而在樓上,艾嘉蒂婭則坐在書桌旁邊,桌上擺着那個丸裏薩斯自制的傑作——最不像集音器的一台集音器。

客廳中的五個人當然包括達瑞爾博士,他的頭髮花白,穿着講究,雖然只有四十二歲,看起來卻比實際年齡大一些。裴禮斯·安索此時表情嚴肅,眼神遊移不定,看來年輕而沒有自信。此外還有三位從未出場的角——裘爾·屠博是新聞幕播報員,身材高大、嘴肥厚;愛維特·瑟米克是某大學物理系的退休教授,骨瘦如柴又滿臉皺紋,衣服裏面好像還有很多空隙;侯密爾·孟恩是一名圖書館館員,他的身材瘦長,總是帶着一副惴惴不安的表情。

此時達瑞爾博士開始説話,他的口氣輕鬆而自然:“各位先生,這場聚會除了社目的之外,還有一點其他的原因,我想你們也都已經猜到了。由於各位的特殊背景,才會被我們挑細選出來,大家應該不難猜出其中牽涉到的危險。我不會故作輕鬆,可是我也要指出一點,我們幾個無論如何是無法身了。”

“想必你們也已經注意到,我對各位的邀請都是光明正大的,沒有請任何一位偷偷摸摸前來。我家的窗户未設定成空無一人的假相,房間的周圍也沒有任何防盜幕。因為一旦讓敵人起疑,我們就註定完蛋。而最可能引人注目的做法,就是凡事過度神秘兮兮,結果反倒蓋彌彰。”(哈,艾嘉蒂婭在心中暗笑。她俯身靠在書桌旁,仔細聽着集音器發出有些尖鋭的聲音。)“這點各位能瞭解嗎?”愛維特·瑟米克接口説道:“噢,請言歸正傳吧,告訴我們,這個年輕人究竟是誰。”他在每講一句話之前,下總會先動一下,臉上擠出更多的皺紋,並且出整排的牙齒。

達瑞爾博士回答:“他名叫裴禮斯·安索,是我的老同事克萊斯的學生。我這位老同事在去年過世。他在去世之前幾天,曾經將安索的詳細腦波圖樣——從第一階到第五階——寄了一份給我。我將他寄來的那些圖樣,與你們面前這位男士的腦波做過比對,當然,你們都應該知道,腦波圖樣不可能偽造到第五階,連心理科學專家也無法做到這一點。如果你們不悉這個事實,就必須相信我的話。”屠博撅着嘴説道:“我們最好進入正題吧。我們會相信你的話,克萊斯既然已經過世,如今你就是銀河中最權威的神經電學家。至少,我在新聞幕中對你的評價就是如此,我自己也相信這一點。你今年多大,安索?”

“二十九歲,屠博先生。”

“嗯——你也是一位神經電學家?也是權威?”

“我只能算是一個學生,不過我工作得非常努力,而且有幸能接受克萊斯博士的指導。”此時孟恩進一句話:“我…我希望你們能開…開始講正經事。我認為大家的話都説…説得太多了。”他在緊張的時候總會有點口吃。

達瑞爾博士對孟恩揚了揚眉,回答他説:“你説得對,侯密爾…裴禮斯,你接着説吧。”

“現在還不能説,”裴禮斯·安索緩緩地答道“雖然我很同意孟恩先生的意見,但是在我們開始討論正題之前,我必須要求各位提供腦波數據。”達瑞爾皺着眉頭説:“怎麼回事,安索?你指的是什麼腦波數據?”

“你們每一個人的腦波圖樣。你已經測過我的腦波,達瑞爾博士,現在我也必須測定你們每個人的腦波,而且我得親自進行。”屠博説:“他沒有理由相信我們,達瑞爾,這個年輕人有權利這麼做。”

“謝謝你。”安索説“那麼,達瑞爾博士,就請你帶路到你的實驗室去吧,我們説做就做。今天早上,我已經冒昧地檢查過你的設備了。”腦電圖分析可説是最尖端的科學,也可以算是一門很古老的學問。説它古老的原因,是由於生物神經細胞能產生微弱電的事實,屬於那些來源早已不可考的人類文化遺產之一。勉強追溯的話,它似乎在人類歷史的最早期便已存在…

然而它也是最新的科學——在銀河帝國上萬年的歷史中,神經電的現象一直未曾受到重視,僅被視為奇妙有趣的一項常識,大多數的人都認為它沒有任何用處。有人曾經試圖將腦波分類,例如分成行走與睡眠、冷靜與動、健康與否等等。不過即使是最略的分類法,也難免會有一大堆例外出現。

此外,還有人想要證明腦波也像眾所周知的血型一樣,可以分為幾種不同的類型。這些人認為對於腦波分類而言,外在的因素並沒有決定的影響。提倡這種理論的人多少具有一點種族偏見,認為人類可以據腦波而區分成數個“亞種”然而,在銀河帝國普遍的強勢意識形態之下,這種學説當然無法獲得任何實質進展。別忘了當年的帝國是泛銀河的一統政體,囊括了兩千萬個星系,從川陀這個中央世界(它輝煌偉大的過去,如今已埋葬在歷史的灰燼中),到銀河外緣任何一顆孤獨的小行星,銀河中每一個人類都是帝國的子民。

此外,在一個專注於物理科學與機械科技發展的社會中,例如當年的第一銀河帝國,自然會產生一種無形的強大阻力,反對心靈方面的研究。由於看不見立即的應用,神科學普遍受到鄙視,而且因為它沒有什麼效益,所以研究經費也一直少得可憐。

第一帝國崩潰之後,各種科學也都遭到解體的命運,一直衰退,衰退,衰退到了連基本的核能都被遺忘,而只懂得使用煤炭與石油的化學能。當然,其中有一個例外,那就是第一基地——它延續了科學的薪傳,保持了科技的火種,並且能夠繼續發揚光大。只不過在第一基地上,仍舊出現了物理科學獨領風騷的局面。對於人類腦部的研究,除了外科手術之外,其他依舊是從未開發的‮女處‬地。

哈里·謝頓是第一個指出神科學重要的人,他下面的這番話被後人奉為真理:“神經微電承載着人類所有的反應與衝動——包括意識與潛意識兩者。在方格紙上記錄的腦波圖樣,看來只是顫顫巍巍、起伏不已的波峯與波谷,事實上,卻能夠反映出數十億細胞的思考脈動。對於腦波圖樣進行分析研究,理論上可以揭示任何微小的思想與情。除了先天或後天的體缺陷造成的差異之外,無形因素引發的腦波變化也應該偵測得出來,包括情緒的轉變、不同的教育與經歷,甚至受測者的人生哲學這種微妙的因素。”然而即使是謝頓,當年所能做的也僅止於臆測而已。

而在過去五十年間,第一基地的科學家終於開啓了一個嶄新的知識寶庫。當然,他們的研究方法能夠獲得突破,主要還是拜先進科技之賜。例如最新發展的一種技術,能讓電極穿過顱縫而直接與腦細胞接觸,本無需剃掉一髮。此外,新發明的裝置可以自動記錄腦波數據,不但可以做綜合的記錄,還能夠自動將六個獨立變數分離出來。

不過最有意義的發展,也許應該算是腦電圖科學與腦電圖學者漸受到重視。克萊斯曾經是這門科學的箇中翹楚,當他參加學術會議的時候,完全可以跟物理學家平起平坐。而達瑞爾博士雖然不再活躍於科學界,可是他對腦波分析所做的卓越貢獻,早已使他聲名大噪。雖然他的母親是貝妲·達瑞爾——上一代最偉大的女英雄,不過達瑞爾博士的名氣只有一半是基於這個事實,另一半則是源自他本身的成就。

現在,達瑞爾博士坐在自己實驗室的躺椅上,覺到輕柔的電極似有若無地接觸着頭顱。在此同時,密閉於真空容器內的指針開始前後擺動,不過他卻沒有辦法看見,因為他正背對着記錄器——據眾所周知的事實,如果受測者看到那些躍動的曲線,潛意識便會想要控制它們的變化,因而引起不可忽略的誤差。不過達瑞爾博士心裏非常清楚,中央刻度盤顯示的是極為規律、僅有小幅變化的曲線。因為他的心靈強健而訓練有素,這是絕對可以預期的結果。輸出的訊號經過放大與過濾之後,便能在另一個刻度盤上顯示小腦的腦波。此外,自額葉發出的腦波,有着尖鋭而幾近不連續的跳躍;而表層區域的腦波,頻率範圍比較狹窄,不會有什麼劇烈的振盪…

他對自己的腦波圖樣瞭若指掌,就像藝術家對自己的眼珠顏一清二楚一樣。

當達瑞爾從躺椅上起身時,裴禮斯·安索沒有發表任何評語。他只是仔細研究那七條曲線,迅速而毫無遺漏地一路看下去。從這些看似沒有任何意義的記錄中,他卻能夠明察秋毫,知道自己應該找尋什麼。

“下面我想請瑟米克博士。”瑟米克蠟黃的老臉顯得十分嚴肅。腦電圖分析是一門新進的科學,他知道得相當有限,因此對這門新興學科沒有什麼好。他明白自己已經上了年紀,而腦波圖樣也會反映出這個事實。當然,他的臉上滿布皺紋、走路彎駝背、兩手不時顫抖,都使他顯得老態龍鍾。不過那些都只是生理現象,可是腦波圖樣卻會證明他連心靈都已老化。他最後的一道防線——他自己的心靈,如今眼看也要被人攻破,使他到困窘不已而萬分不願。

電極很快就安置好了,整個過程從頭到尾都極為順利,當然一點痛楚都沒有。電極只會帶來極微弱的刺,遠遠低於人體覺的閥值。

接下來輪到屠博,在整整十五分鐘的過程中,他安穩地坐在躺椅上,沒有表現出任何不適。最後輪到孟恩,電極才剛剛碰觸到他,他就嚇得搐了一下,一對眼珠骨碌碌地轉個下停,好像想把眼珠轉到後面,透過後腦勺去觀察測量的過程。

“現在你該滿意了吧。”當一切結束之後,達瑞爾説道。

“現在還言之過早,”安索帶着歉意答道:“這房子裏還有一個人。”達瑞爾皺着眉頭説:“你是指我女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