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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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早上,南枝好夢方酣,歧西隔着窗户,把他喊醒。
南枝下地去開了門,讓歧西進來坐下,笑道:“你還是沒改你的脾氣,早上起得這樣早啊!”歧西不理,低着頭只管煙。
南枝穿上了襪子,過去一拍歧西的肩頭,笑道:“我不在家,你悶得很,今天天氣倒不壞,吃點東西,我和你到南莊圍獵去,好不好?昨我碰着趙岫雲的幾個走狗,在那邊張羅設網,他們風頭倒出得十足。”歧西舒徐地放下水煙袋,側看頭説道:“南枝,我不願意你今天出門,你知道,昨兒晚上,我們縣裏鬧搶案呢。”
“搶的那一家?傷人沒有?”
“剛才賈得貴回來我才知道,他説:張晚翠家裏,晚上四更時候,有十幾個人撞門進去,明火執杖,傷了兩條人命。
所可怪的,這十幾個人並不怎樣搜索財物,傷了人便一窩風散了,今天外面已經鬧得滿城風雨!”南枝聽了,一拍大腿,暴着兩個眼睛説道:“那個張晚翠不是和趙岫雲,因為田地的事打過官司的麼?
這恐怕也是趙岫雲乾的,昨天我碰着的那幾個人,都眼生的很,他們那樣子就很不是路道…”南枝説到這裏,歧西急忙站起來去握住他的嘴,低聲説道:“不要高聲!這樁事,豈可隨口亂來!”南枝劈開歧西的手笑道:“到底張家傷了什麼人,你都打聽得明白了?你的膽子還是這樣小得可憐!
別説我們在家裏説話,就是站在大街上姓趙的他也奈何石南枝不得,可惜昨晚酒喝多了,沒有聽到一點消息,不然打進去抓他一兩個人,倒有趣呢!”歧西道:“好了!我的少爺,你還是沒改掉你的孩子氣,什麼事都和我們不相干,何必我們多管閒帳。
張晚翠那老頭子十足的官架子。平常欺凌孤寡,傲慢貧寒,活該他有個報應。得貴説:他和他的五姨太都被那一班強盜,劈得稀爛,死的情形十分可慘。今天我們的父母大人不知道要忙得什麼樣子了!”南枝道:“眼前的縣尊還是那個李柱國麼?”歧西道:“不!李柱國去年就調到河南去了。這案若是在他手中,或許有點辦法。現在這一個何文榮,簡直不是東西。
好財騖外,一味圓滑,聽説他和趙氏兄弟都有十足的情,兩家家眷來往非常得親密異常呢!
有人説何文榮拜趙岫雲的母親做乾孃,他的太太和岫雲的侄女兒又認了姊妹,顛倒認親,鬧得一塌糊塗!
説起來就難怪何文榮要一味巴結趙家。你不知道岫雲的哥哥砥海已補了上海道,岫雲本人也高升了一級,我們真定縣除了趙家,還找得到這樣一個縉紳麼!”説着,不住的搖頭嘆氣。
南枝笑道:“趙家兄弟就巴結到中堂地位,我石南枝也不當他們是人。你説真定縣沒有像他一樣的縉紳,現放着一個石南枝石二爺,就比他們兄弟來得漂亮!”説着,鼓掌大笑。
歧西笑道:“好了!這些話別再提了,你快點梳洗過吃麪去吧!這幾年來家裏收支的帳目,也該算它一下才是。”南枝笑道:“我不管。有你一天我樂得清閒一天。再不然等你弟妹來了!你把一切給她去掌理也行。”歧西笑道:“我總怪你不把弟妹帶口來,論理就該…”南枝不待歧西把話説完,截着笑道:“昨兒我不都告訴了你,她不能來的情形麼。你還説什麼該不該。你想我既是要到雲南去,當然把她寄在姑媽家裏,一切都妥當啦!”邊説邊喊人進來打了臉水,洗過臉,兄弟都到堂屋上來吃麪。
桌子上兩人正談得入港,忽然看門的石升進來回説:“縣裏大老爺派王師爺來,要見二爺!”南枝聽了,便是一怔,回頭問歧西道:“這是怎麼一回事?這個王師爺是什麼樣的人呢?”歧西不理南枝,他看住石升説道:“你説二爺不在家…”説到這裏,那個王師爺已是大搖大擺走進來了。
歧西和南枝只得站起身到廊前。
那王師爺抬頭看了他們兄弟兩眼,搶一步先向歧西作了一揖,笑道:“孝廉公一向都好吧?”一轉身又揖着南枝道:“久仰二爺大名,今天幸會了!”説着,哈哈一笑。
歧西南枝,抱拳含笑,讓他到堂屋坐下。
這位王師爺,生得五短身材,四十左右年紀,短眉,三角眼,掩口鼠須,滿臉狡猾。
南枝看了,心裏便不高興,懶懶地問道:“老夫子大駕見臨,不知道有什麼事情下問呢?”王師爺笑道:“沒有什麼事,不過是慕名久,特來請安的。”説着,又站起來拱拱手兒,笑道:“請問,二爺是昨兒回來的麼?不知道一行還有幾個朋友?”南枝愕然,不知所謂。
歧西急忙笑道:“舍弟昨兒下午剛到家,單身匹馬,並沒有帶有多少人,老夫子這句話,也有什麼意思麼?”王師爺笑笑道:“不瞞孝廉公,昨晚張家鬧了命案,敝上一早過去勘看,在死者張晚翠牀上撿出一張名片,上面是二爺的名字。
敝上很明白二爺是個佳公子,斷不至有什麼不好行為,這怕是那一夥強盜的詭計!想陷害二爺。
所以特派兄弟造府請教二爺看看,平有什麼仇人沒有。敝上他聽説二爺有一身武藝。他十分希望二爺肯出來幫他一些忙,把案情辦個水落石出。他説:這樁案件,很關係二爺的聲名,想來二爺一定是肯助一臂之力的。”南枝大怒,跳起身,冷笑道:“這樣説,我倒得很。不過剛才老夫子問兄弟帶來幾個朋友,看來縣尊大人就未必能夠原諒石南枝罷!”王師爺欠身伸手攔看南枝坐下,笑道:“二爺你老不要生氣,敝上絕對是明不過的,如果他有些可疑二爺,他就不會派兄弟過來了!至於問二爺帶幾位朋友,這卻有點道理。”西歧冷然笑道:“你説,你説!”王師爺把手中的合扇拍了大腿一下,一晃腦袋,微笑道:“敝上在張家檢出那一張名片時,賈馬快站在一邊回説,有人看見二爺昨天中午匹馬由萬松崗進城,緊跟着又有十多個外地人魚貫着過去。
這看見的當然也是衙門裏的做公的,他覺得那十幾個漢子,神不對,過去一問,裏面卻有二爺的兩名挑夫。
這個人公事上太馬虎,他以為那些人全是二爺的隨從,再也不問一個清楚,便讓他進城來。敝上明知道這叫做龍蛇混雜,無非是匪徒的詭計,但不能不來問二爺一聲…”南枝聽到這裏,忍不住狂笑道:“好一個賢明的父母大人,他也知道石南枝是一個什麼樣的人。
你告訴他,南枝不愁吃,不愁穿,家裏有的是錢。二來和張晚翠是通家世好,並沒有什麼冤仇,若説我南枝會幹出搶殺勾當,這隻怕真定縣三尺童子都未必相信。”南枝接看又説:“實話説,昨天我回來的時候,那松崗裏,卻的確有十多個匪徒全是外地人。
但我認得他們是趙岫雲的爪牙,何縣尊果然想替地方辦事,不用來石家問三問四,只要他敢…”南枝説到這裏,歧西急忙搶着説道:“舍弟年紀輕,説話沒有分寸,請老夫子多多原諒他。
若説他這一次回來,一共只帶兩名挑夫,前一刻剛剛打發他們回去,不信的話,我可以馬上派人趕他們回來,當着老夫子面前問個仔細。
至於舍弟這一次回來的原因,那卻是雲貴總督潘桂芳有信勉勖他出來報效國家的。因為他離家久,所以繞道回來看看,一兩天他就要趕上雲南報到去了。”南枝笑道:“哥哥,這些話不用説,只要何縣尊能夠破除情面,敢辦趙岫雲,我絕對幫他的忙,替張家報仇,替真定縣除害,我石南枝無妨盡點義務!”王師爺聽了,面上微微有些異樣,但他馬上便拿定顏笑道:“二爺急公好義,真是難得…很好,那麼就請二爺一塊上縣裏去,和敝上商量一個辦法罷!”歧西猛吃一驚,正要把話阻攔,卻不料南枝已滿口答應。
歧西只得笑道:“老夫子,還是先請一步,我和舍弟倒有些家事。得討論一下,等會一定教他拜謁何縣尊去。”王師爺轉了一會眼珠,便站起身笑道:“那也好,我回去告訴敞上一聲,下午我們恭候二爺的大駕!”説着,一拱手兒,便告辭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