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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回與今羣雄驚詭變武當一劍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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耿玉京道:“義父,你怎麼啦?”忽見他的喉頭一縷鮮血了出來。

不歧已經死了,他突遭暗算,一命嗚呼,片言隻語都沒留下。但他雖然説不出話,臨終之際,中指卻已經伸出來的,指向窗口。

耿玉京心道:“不錯,給義父報仇要緊!”無暇思索,立即穿窗而出。

墓園築在紫霄峯下,他追出墓園,只見一條人影已是跑上山坡。看那人的輕功身法,只有在自己之上,決不在自己之下。

人影轉過山坳,他不是要跑上紫霄峯,而是轉過方向奔向紫霄峯側面的一個山峯,那個山峯是未曾開僻的,比紫霄峯更險!

但耿玉京縱然明知追他不上,也是非追不可的,也不知是否天從人願,一個奇蹟突然出現了。

那人不知怎的,忽然停了下來,側着耳朵,好像在聽什麼,他背向耿玉京,耿玉京看不見他臉部的表情,但見他身形一閃,突然就在一塊石頭的後面消失了,那塊巨石遠看似一個整體,其實卻是兩塊擠在一起的大石,中間有個能夠藏身的縫隙的。

耿王京雖然看不見他臉上的戒備神情,但從他的這個動作也可以猜想得到,他是發覺敵蹤,故而躲在暗處,伺機伏擊,耿玉京不覺有點奇怪:“如果他發覺有人跟蹤,他這樣躲藏也是瞞不過背後盯着他的那雙眼睛的,難道還另外有人躲在他的附近,又或者只是他的疑神疑鬼?”但此時耿玉京也顧不得那麼多了,立即全速施展輕功,向那人匿藏之處撲去。

距離已經在三十步之內,忽聽得那人一聲大喝:“着!”一把碎石打了出來。

但奇怪的是,他最先的一把石子是打向前方的,石雨紛飛,卻未見有人影出現,跟着的一把石子,才是反手打向正在向他撲來的耿玉京。

耿玉京早有準備,一招“雲湧風翻”劍勢如環,把那些碎石子掃蕩開去。

一陣叮叮之聲,宛如繁弦急奏,耿玉京雖然掃蕩了向他飛來的碎石,虎口亦已給震得隱隱發麻。那人是將一塊石頭捏碎來打他的,功力之高,可想而知。倘若不是耿玉京的內功近來亦已大有進境,莫説與這人手,只這一把碎石,恐怕就要把他打得遍體鱗傷。

説時遲,那時快,那個人已是出現在他的面前了。

出乎耿玉京意料之處,這個人不是別人,正是他在烏鯊鎮曾經碰上的那個蒙面人。

那蒙面人看見追來的是耿王京,似乎也是始料之所不及,哼了一聲,喝道:“你這娃兒要來找死嗎?快快給我滾開!”聲音乾澀,極為刺耳!”耿玉京怒從心起,喝道:“你在關外害死慧可大師,如今又害死我的義父,舍了這條命,我也要與你拼了!”喝罵聲中,已是一劍斜刺過去。這一劍,招裏藏招,式中套式,端的是狠辣非常。

蒙面人竟然不躲不閃,伸手就搶他的寶劍,耿玉京劍勢陡然一轉,斜削過去,滿以為最少可以削斷他的兩指頭。哪知這人的空手入白刃功夫奇妙之極,剎那之間已是變為點的指法,屈下四指頭,只有中指點向他的關元,高手搏鬥,只爭毫髮之差,他屈下四指,剛好避開劍鋒。但中指卻已堪堪點到耿王京的脈門了。

在這間不容髮之際,耿玉京陡地一矮身形,劍尖反挑對方小腹。蒙面人只道他的招數已經使老,沒想到他居然還是餘勢末衰,在如此情形之下,蒙面人倘若繼續強攻,勢必兩敗俱傷不可!蒙面人只好腹,先行避招。高手搏鬥,只差毫釐,耿玉京的劍尖就差了那一點兒,連對方的衣裳都未沾,但那蒙面人由於腹,身軀縮後幾寸,他的指尖也就未能點着耿玉京的道了。

掌風劍影之中,雙方倏地由合而分,表面看來,大家都沒有吃虧,但耿玉京的脈門已是火辣辣作痛,須知蒙面人的內功比他深厚得多,指頭雖沒點着他的道,那股勁道,已是足以令他虎口痠麻。

耿玉京了一口氣,劍走輕靈,繼續採取攻勢,有如水銀瀉地,無孔不入,他出劍的勁道雖然不足,但已是極盡輕靈翔動之妙。蒙面人倘若不能一掌將他打死,可還當真不敢欺近他的身前!

蒙面人饒是勝券穩,也不心頭微凜:“相隔不過數月,這娃兒的劍法竟然進如斯,若不殺他,終是後患!唉,但我是看着他長大的,又怎能下這毒手。”心神稍分之際,只聽得“嗤”的一聲輕響,蒙面人的衣袖給劍尖劃開了一道裂縫!蒙面人一咬牙齦,心道:“這娃兒與我纏鬥不休,只怕還有強敵在旁窺伺,罷了,罷了,量小非君子,無毒不丈夫,只好讓這小鬼去見閻王吧!”殺機一起,迅即虛劈兩掌,退了三步,他這是倚仗功力深厚的以退為進的打法,他的劈空掌已足以抵擋對方攻勢,只待對方氣力稍衰,他的虛拍立即就可變為實招,取對方命。

不過片刻,耿王京呼已是為之不舒。驀地想起師祖所傳心法“任他如泰山壓頂、我只當清風拂面!”接着,慧可大師在斷魂谷石室中給他講解的“庖丁解牛”的妙理也似一道靈光從他心頭閃過,庖丁解牛,以“神遇”而不以目睹,以目睹而目無全牛。耿玉京一悟妙理,遂將生死置之度外,眼中所見,只有蒙面人的一雙手掌,劍法也更進一層,好像不是用手使劍,而是用心來使劍,跟着對方掌勢的變化,隨心所,乘假抵隙,着着爭先。如此一來,他使劍已是便無須使用多少氣力,蒙面人的“耗”字訣就難以見效了。蒙面人的內力深厚,但在劇鬥中也是要消耗的,久戰下去,勝負難料,蒙面人看出這個危機,立使險招!就在這電光石火之間,他的雙掌已是劃出一道圈圈,從掌法變為劍法!耿玉京做夢也想不到這蒙面人竟然能夠以掌代劍,使出太極劍法,而且正是可以剋制他此際所使的這招“白虹貫”的劍法。

在這危急關頭,耿玉京參悟的上乘劍理髮揮了妙用,只見他劍尖一抖,陡然飛起了七朵劍花,從“白虹貫”倏地就變為“七星伴月”蒙面人的七處要害同時被攻,倘若還是要硬搶他的寶劍,身上勢必添了幾個窟窿。

耿玉京這一招隨機應變的反擊,本來可説是已經到了劍法通玄的化境。但不料這一招也是業已在蒙面人所算之中。

兩人動作都是快到了極點,幾乎是在同時變招,蒙面人的雙掌划着圈圈,圈子未曾合攏,已是滴溜溜一個轉身。無須用手幫忙,一個“金蟬殼”身上穿的外衣已經解開,飛了起來。好像化成了一片烏雲,朝着耿玉京當頭罩下!

耿玉京劍光飛舞,蒙面人的那件外衣在他的劍光中化成了片片蝴蝶!但在這瞬間,耿玉京的目光由於被“烏雲”遮掩,卻已看不清對方拿勢的變化了。

蒙面人抓着這瞬息即逝的時機,輕飄飄的一掌向耿王京打來,無聲無息,倏忽而來,但藴藏的內力卻是非同小可。

眼看耿王京就要傷在他的掌下,蒙面人忽然想到耿玉京小時候和他戲耍的情景,他在武當山這麼漫長的歲月之中,心境是十分寂寞的,除了無相真人之外,和他最親近的人就是這個小孩子。

“唉,我怎能如此?即使不念無相真人對我之恩,我也不能毀了他的一生啊!”他這一掌本來可以打得耿玉京不死也要重傷的,心念一動,硬生生的收了七分內力、想一掌把耿玉京打得暈了過去,也就算了。

不料耿玉京的內功造詣,已是在他估計之上,只聽得耿玉京“哎喲”一聲,腳步踉蹌,卻並未跌倒,説時遲,那時快,耿玉京的劍尖上吐出碧瑩瑩的寒光,已是刺到他的面門!

但在這生死立判的時候,耿玉京的心念亦是有如電轉,委實下不了決心——是殺他呢?還是不殺他呢?

他是領教過這蒙面人的本領的,蒙面人剛剛那一掌對他手下留情,他怎會不知?和上一次他在烏鯊鎮和那蒙面人手的情形如出一轍!亦即是説,蒙面人對他手下留情,不是第一次,而是第二次了!

“他兩次可以殺我而不殺我,我怎麼可以一劍就取了他的命?”

“但義父之仇,我又怎麼可以不報?還有慧可大師的一條命,難道也可以讓它平白送掉不成?”心念電轉之際,他唰的一劍,已是刺到了蒙面人的面門。

但這一劍他是劃得很輕很輕,只不過是劃破了那蒙面人的面巾,連一片皮都沒傷着!

“哼,我倒要看你是…”一個“誰”字,沒説出口,耿玉京就呆住了。

他已經看見了那蒙面人的廬山真面目!

當真是恐怕連做夢都想不到,這蒙面人就是服侍無相真人的聾啞道人。在這十多年中,幾乎是朝夕和他相見的人。

如今他才知道那聾啞道人佝僂的身型,痴呆的表情,都是假裝的。

但此際,他挑開了聾啞道人的蒙面巾,聾啞道人倏地又恢復了平的形狀了。

耿五京失聲道:“是你!”

“聾啞”道人忽然苦笑道:“玉京,你錯過了殺我的機會,你可莫要怪我對不住你了!”説到“對不住”三字,手起掌落,耿玉京的心頭還在一片混亂,登時就給他打得不省人事,也不知是死還是活了。

送葬的行列已經進入墓園。

無相真人的棺材由八個人合力扛抬,其中四個是武當派的大弟子,另外四個是無相真人生前的好友。主持葬禮的則當然是準備接任的新掌門人無名真人。

到中天,是無相真人的棺材該人土的時候了。

無名真人念偈道:“能所雙忘,空並遣,大千相,盡屬虛無。既破我執,亦破法執,解皮囊,便登樂土!”四名武當派弟子抬起棺材,正待放入墓,忽地有人大叫道:“且慢!”聲到人到,是個年約五旬的灰衣人,雙臂一振,托住棺材。正是;尋仇弔客來何速,入土為安尚未安。

知後事如何?請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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