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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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目不轉睛地爬近他龐大的身軀,伸出手探他鼻息。
“還活着啊…”如果她自己找着一具屍體,不知道金大夫願不願意教她如何看屍?
他彷彿察覺有人近身,拼住最後的力氣揮劍,拈心慘叫一聲,藕臂不及閃躲,被劃了長長一道口子。
血從破口子軍出,她愣愣地望住一會兒,才覺有疼痛的覺,有點遲緩地為自己止血。
手臂了血就這麼痛了,何況他心口上血不止?將心比心的道理她懂。她小心靠近他,用力打掉他手裏的長劍,吃力地撐起他龐大的身軀。
“多羅…”他吃語。
“拈心!你在做什麼?”俞拈喜失聲尖叫。
“他…痛…”
“他…他誰啊?娘要你去拜師,不是要你學爹一樣老救人!”見妹妹費力地脹紅臉,俞拈喜惱怒地上前撐住男人的另一邊,三人四腳一拐一拐走進睡房。
“你要救人,也要清他的身份,你從哪兒拖來這麼個半死不活的人?”
“後院。”
“後院?你是説,他打一開始就躲在後院?”俞拈喜再度尖叫,拉開拈心的雙手,毫不憐惜地讓他直接倒在木頭牀上。
拈心的年紀小,腦袋瓜又一直線兒的思考,遲早會惹來禍端。這個家是該有男人的時候了,她願意委身給肯吃苦的窮漢或嫁作偏房,只要有漢子願意照顧她的家人;但大多男人一聽她家中有白痴兒,便退避三舍怕遺傳。
拈心哪是什麼白痴!她只是…只是…呆了一點點而已啊!
“他的血快光了。”拈心小聲提醒。
“光了也不關咱們的事…哎,不好,也不知他是誰,萬一是什麼反清復明的,人家循路找上門,他死了,我拿什麼命去賠人家?拈心,你別動,我去消滅證據。”連忙拿了抹布跑到後院。
拈心看看她,再回頭看看那個蒙面漢子,彎身從木頭牀下拿出俞老生前的百醫箱,從中翻出一本醫書來。
她快速翻住親爹生前的筆記,看不懂又重翻數次,直到聽見他痛得呻一聲,才回過神拿起小刀割開他的衣服。
“你…究竟是誰?”從面巾下,他發出夢囈,模糊不清。
俞拈喜端住火盆進屋,原要燒了沾血的巾,見到拈心擅自動手,驚叫一聲:“拈心,我下叫你別胡亂來嗎?要是出了差池,你要我跟娘怎麼辦?”
“你是誰?”男人忽然大叫,雙眼一張,直地坐了起來。
拈心蹙起眉,説道:“躺下去。”她用力將他推下,他忽然揮手要來抓住她,她難得眼明手快地避開,讓他握住拈喜的手腕。
俞拈喜要掙,他卻死命地緊緊抓往她。
“姐姐,別亂動。”她細聲説道。拈喜不亂動,他也不會動。
“他這狗孃養的…”拈喜瞠目,瞧見妹妹處理的傷口似乎愈來…愈有擴大的趨勢,頓時冒了冷汗,不敢再亂動。
怎麼沒有想到呢?拈心又沒學過醫,怎會治人?
要真害死了這個男人,這麼大個的屍體要往哪兒送才不會被發現?分屍拆骨?還是去餵狗?
拈喜緊張地瞪住她邊看筆記邊做縫合的動作,笨拙的身手幾乎要讓地以為是在縫一個很可笑的布娃娃。
“如果爹在就好了。”她口道。
拈心抬頭看了她一眼,莫名其妙地説:“爹早就死了。”拈喜已經習慣她的直線思考,暗歎了口氣。
“爹死了,讓你也吃苦了。”
“我不吃苦瓜,也不喝苦湯的。”
“今天沒法子去賣菜了。”
“明天賣也一樣啊。”有一搭沒一搭的,就算是習慣了,親姐妹在談上仍有鴻溝。為了養家養妹,她連個知心友都不再有了。
“我總算找着你了…”男人夢話不斷。
“你…是誰…”一整個下午,就在三人的各説各話裏結束。當拈心縫完最後一針,包紮好他的傷口,正好有人敲門,拈喜無法掙男人的力道,只得説:“拈心,你去開門,不識得就別理。”
“喔…”
“去披件外套,你的衣袖都沾了他的血啦。”拈心原要告訴她,那血不是男人的,後來不知該如何完整地解釋經過,只得閉口去開門。
過了一會兒,拈心跑進來小聲説道:“姐,金大夫叫人要我收拾點衣物過去,他要教我診屍。”她連收了幾件衣服。
“怎麼可能?”娘打的如意算盤連她也不看好,金大夫怎會收拈心為徒?還來不及消化這天大的消息,就見拈心抱住包袱要往外跑。
“等等!拈心,你不能放着他就跑啊,他還沒好…”拈心回過頭,面短暫的惑,隨即笑道:“好了,我都好了,等他醒了就可以走路了。”
“可是…”她要手,那男人硬是不放手。該死的男人!連昏的力量也大得驚人,只能眼睜睜看住拈心跟金府僕人離開。
金大夫…怎麼可能呢?他教徒一向看天分,拈心…難有成就,會讓她去拜師,全是順住阿孃天真的美夢啊…“也許,是金大夫搞錯了,等晚點兒,拈心自然就被趕回來了…”她喃喃道。
那知俞拈心一去半年,雖僅隔幾條街,但多是拈喜去探她。就連俞拈喜出閣之,也因跟金大夫去城外診屍而無法趕回,只知姐夫正是當重傷躲在她家的漢子。
那漢子名叫博爾濟,俞拈喜的相救照顧之情,便將她娶回家。而他那之所以重傷,是為了追捕反清復明的漢人。
他的職位極高,官拜都統勇勤公,俞家左鄰右舍皆贊拈喜好心有好報,貧女飛上枝頭當鳳凰。
誰也沒料到,多羅貝勒的一句話讓博爾濟陰差陽錯謝錯了救命恩人,也在往後的子裏與小姨子照面之後,他…才找到與他夢中相似的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