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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獨孤氏離開東宮後,直接來到了李妃的紫雲殿。
自從太子妃大婚進宮以後,太子兩番出征大捷,從此在朝中的位置漸穩定。為了避嫌之故,獨孤氏也不大再出入宮掖了。原想這次和李妃商量如何保太子不再遭人暗算,誰知一俟見到李娘娘,孤獨氏不覺大吃一驚:李妃不施粉黛、不着綺錦,一身褐的常服,頭上隨挽了個斜墮髻,拿竹木髮釵彆着,乍看上去竟似一位普通的民間婦人。而且,娘娘自從公主出宮後,每天都是獨自待在小偏房跏趺打坐。雖説佛堂裏只有一個寫着“佛”字的布掛,娘娘卻每天依舊對着這個佛字上香禪坐久久。
獨孤氏雖知自公主離宮之後,武帝因牽怨李妃,故而很少再臨幸紫雲殿。但不知李妃竟會沮喪至此,當真就吃齋唸佛起來。心中不有些小覷和埋怨李妃的意思上來:這個李妃,怎麼這般糊塗不識時務?清知武帝憎惡佛道並因之斷除了二教,卻仍在宮中禮佛打坐,如此一來豈不更令武帝心生憎嫌,更讓鄭妃得勢了麼?即便你自己對武帝已心灰意冷,也當清知“殃及”之忌啊!莫不知這樣下去,最終會連累太子麼?
獨孤氏在紫雲殿細心勸了李妃半,見李妃不但不肯聽勸,反倒説什麼“對後宮之爭早已心生厭倦,從此只想過清靜子”又説“若非念及太子,恐怕早已出宮陪女兒去了,哪裏還等得今天”的話時,獨孤氏一下子涼透心,清知已是扶不起來的阿斗,便敷衍和安撫幾句後怏怏離開了。
回府的路上,獨孤氏一路惦量,就算李妃能放得下自己的兒子和女兒,她獨孤迦羅卻是放不下女兒外甥女甚至女婿:女兒麗華自小不善心計,李妃從今往後若不能再為太子夫兩人籌劃抵擋,太子的處境將會更加孤立無援,也更加兇險四伏了…
太子之事終因太子的被陛下一頓血模糊的杖策而得以平息。
待太子剛剛能撐着傷腿上朝時,武帝便留太子在宮中代署軍國萬機,自己率輦離京西巡。
孰知,御輦剛走了一天,京城便有急報飛來:衞王宇文直在京師突然起兵作反——衞王這次原在隨武帝一起西巡之列的。然而西巡的頭天傍晚,衞王派人稟告武帝,言説後晌時分驟然嘔吐腹瀉,頭暈眼花,四肢無力,明天只怕不能從行了。
武帝沒有多想便詔準他留京養病。
沒想到,見武帝的車駕遠去,衞王糾合私黨,突然舉兵起反,直接攻打皇宮朝堂,試圖一舉奪下皇璽、殺掉太子。
守門的吏卒見反兵來勢洶猛、無法抵禦,連宮門都未來得及關上,便各自倉皇逃遁。
輔理太子的尉遲運恰好正在宮中,突聞衞王反變,急忙奔至宮時,見宮門開,敵兵已經衝入大門時,尉遲運急忙退到二道宮門,和幾位武士關閂宮門。未及闔嚴時,反兵便已湧來,一齊用力推門。
尉遲運等人在裏面拚力關闔,待只剩下一縫之隙時,因四指還在門縫未及回,敵兵一刀將尉遲運在外面的手指齊齊砍去。
尉遲運忍着劇痛,到底把宮門閘嚴了。
宮門沉厚,反兵見一時推撞不開,便開始縱火燒門。尉遲運怕大門被反兵燒燬,攻入宮中傷及太子,索率左右取來各種木器,澆上膏油,點着之後從城樓上扔下去,助長其門外的火勢,門外一時便燒得如同火海一般。
反兵在門外被大火所阻、無法攻入內宮,兩下對峙許久,這時,長孫覽等留守京師的各路援軍已紛紛趕來。
衞王見各路大軍相繼捲來,急忙率眾殺開血路、撤出京師,一路向南逃去。
尉遲運督帥京師一路奮力緊追不捨,終將衞王及餘眾擒獲歸案。
武帝在外驚悉京中遽變,立即中止了西巡之行匆匆返回。
其實,武帝早就預到衞王會惹出是非的。只沒料到他會孤注一擲到喪心病狂地步——當年,衞王投靠相宇文護,位至柱國大將軍、大司空。後來因兵事失利被罷黜後,才與相反目為仇的。
相誅除之後,他屢屢暗示陛下:言外之意,無論從一母同胞的手足之情,還是看在他曾誅殺相的“勤王”份上,主管軍權的大司馬之職都應非他莫屬。
然而,武帝未曾親政時,就已經看出了衞王的氣量狹小、浮躁詭狠和乖戾易變的一面,因而沒有敢把大司馬之職給他,而是任他做了主管户口、土地、徒役的大司徒之職。
衞王沒有料到,陛下不僅沒把大司馬之位給他,甚至連三公之首的大冢宰之職也給了齊王時,從此便忌恨於心了。後來又疑惑他在陛下跟前的不得勢,很可能與齊王等人的忌陷有關。便處處監視並搜尋齊王的劣跡,幾尋機搬掉好取而代之。齊王因為衞王系陛下的一母同胞,倒也處處忍讓於他。直到後來,齊王才開始決計反撲了:叱奴太后因病薨歿後,衞王派在齊王府中的眼線稟報衞王,言説齊王飲酒食,無異平時。衞王將齊王在府中不守喪制,食飲酒無異平時之狀稟報武帝時,武帝神情悽然地對衞王説:“六弟,你我與齊王同父異母、俱非正嫡,只因朕入纂正統,所以喪服從同。你和我俱為太后親子,但當自勉,何論他人!”齊王聞知此事直驚得七魂七竅。戰戰兢兢多,好在陛下對此事好像並沒有在意。
叱奴太后薨歿後不久,武帝令衞王遷出他皇宮的居處做為太子的東宮,令他另擇府宅。
衞王匆匆尋了一處舊寺院草草修葺一番暫且搬入後,齊王前去拜會時説:“六弟,如今侄兒侄女皆已長大,既然另遷,就當選一處寬寬綽綽的屋宇安居,怎麼偏偏選中這又狹小又偏僻的地方定居?”叱奴太后乍歿,衞王便被詔令搬出皇宮大內,心內正有氣,滿心怨氣的説:“一身尚不自容!哪裏還顧得上兒女?”齊王遂把衞王的話通過他人之口捎給了武帝。
武帝見衞王與齊王兩人貌合神離、明爭暗鬥,常為之煩惱。兄弟九王之中,齊王和衞王兩人是對朝柄最有野心兩個。只要能鎮服住其中一個,便能鎮服住其餘兄弟諸王。
兩人中,齊王的膽量雖沒有衞王大,心智卻遠在衞王之上;衞王雖是自己的一母同胞,卻生蠻狠浮躁。武帝倒不擔心他們在自己手下做亂,只擔心自己百年之後,生温弱的太子不是他們的對手。
歷朝歷代皇室兄弟諸王,治理得當,便可成為國家的功臣良弼;治理不當便可成為崩毀江山社稷的罪魁禍首。
武帝始終一面冷眼旁觀、一面企冀終能以親情和自己的身先士卒而垂範於諸王。
他終究還是失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