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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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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姐也是雷利,便大方方率着众人送着月姝出去,见几个掌事的太监和老妈子都恭谨得伺候着,仿佛又找回几分当家人的由头兴致,便回过头对众房说道:“各位姑娘们,事已经到这个地步,姑娘们就不要胡思想,就按照刚才封的住处都且散去安置吧。若有什么想说的,缺的,回头自来缀锦楼找我或是凸碧庄找尤氏姐姐就是了。”此时众人其实大体仍然是旧主仆相聚,哪里还有什么不妥的,就哄一哄都散了。

却有那步履前来,到了凤姐面前一犹豫,显然是不知怎么称呼才是,若依着往,是该称嫂子的,但是自幼受教,君命如天,虽然沦为王爷奴,羞屈辱,但是礼数却仍是不可缺,王爷之命要从,定了定神,福了下去,按照规矩称呼“小主……”凤姐也是被这“奴封号”震的眉头一挑,心下一寒,但是到底见过世面,经过风,只平着脸道“……妹妹,什么事……”脸蛋一红,几乎想起什么“女女伺候”之事来,却收敛着心思说道“小主……以后还是照着主子的规矩,称奴婢为'姑娘'吧……”凤姐一笑,便改了口只管混叫道“二姑娘,什么事”

“小主,我是想着,李玟,李琦两位妹妹自然是暂时跟着李纨小姐住的,巧姐也自然是跟着小主一起,只是我念着,四妹妹惜才十岁,若独自住到暖香坞去,我实实的有点……不放心,想先带着和我一起先住着,不知道小主以为是否妥当。”凤姐立刻明白了,憨厚善良,怕小妹妹独居无依,园子里发生那么大的变动,几个幼女也不放出去,这惜原来是贾府的四小姐,如今却连个的封号都没有,独自一人一个小姑娘住在外头,想要带去同住也好看护。这自己断没有拒绝之理,想想也算是自己结恩他人的时候,便道:“二姑娘别说这等子见外的话,不管往还是今儿,照顾姑娘们,是应当得分得,惜丫头这么小,跟着你这个姐姐住,自然能照应,我也安心。”喜着道是,便带着司棋,入画,带着惜去了。

凤姐也招呼了平儿,丰儿,秋桐,小红,并几个丫鬟老妈子,一同回了自己的屋里。众人也一时都散得干净。只留下金钏儿,玉钏儿,带着几个丫鬟收拾顾恩殿。

众人这一散且不提,却唯有一人心下忿忿不平,若道是谁?下文书分晓。

这也是:深幽怨古来常七训九制锁闺房何事君用千机巧折辱奴家一点香第四回:忠平儿诫训夏金桂义奴婢侍王熙凤话说这等巨变,宁荣两府诸小姐、少妇乃至丫鬟们,明面上是恭谨守制,听凭王命,实则上尽多的是内心哀怨惶恐、羞悲戚。但也有那原本就自知风月者,觉得不过如此,无所谓事,更有一二人,更以为能有亲近和亲王这等天字号人物,乃是机遇,而非怨数。

独独有一人,即是风子,却是怨恨尤深,腹不忿。你道是谁,却是那薛蟠之,夏氏金桂。这夏金桂本也是皇商人家的出身,一向在长安也是名门望族,生得又颇有姿,也识得几个字,自家谓便是绝代佳人了,自己尊若菩萨,窥他人秽如粪土,如今也才方方二十年华,总以为能有一番作为。未曾想嫁得薛蟠未数月,竟遭遇到贾门巨变,遗祸亲族,本来就是嚎丧哭闹,杀骂狗的。待听闻和亲王要了贾府家眷为奴,旁人惊金桂则喜,旁人喜金桂则愁。旁人惊的是由夫人小姐沦为侍奉脔,金桂喜的是比起薛蟠来,若有一二分机会亲近王爷,才能显得平生的抱负。旁人喜的是贾府获宽恩,伺候好王爷好为家族获宠宥,金桂愁得的是自家怎么就嫁了薛蟠这等男人,万一王爷计较自家已是人妇又是旁门亲戚,岂非落空。

待到王熙凤,尤蓉等封了小主,这夏金桂又不免喜起来,觉着王爷更看姿样貌,自家总有机会。纵然不敢去比肩凤姐可卿等辈,总也心下有个念想。待到薛宝钗,林黛玉等位分都在贾府三之上。更是以为虽为亲戚,说不准更得王爷赏识,至不济也能得个姑娘的封号。莫料到临到终了,居然只有个奴儿号,还被发配到了配房伺候,显然至少这王府侍女月姝,没把自己放在眼里,明明自家的身份是夫人一等,万没想竟比几个中等丫鬟还不如,真真叫怒火攻心,虽到底不敢在月姝面前叫嚷吵闹一番,回到屋里,便觉得配房里这个摆设不体面,那个器皿不致,忍耐不住要摔杯砸盆,骂骂咧咧。

一旁却是大观园里的厨房,厨房掌事柳婶听了,便端来几道小菜,笑着安道“莫心急委屈,现下园子里不比当初,只住了几位姑娘,夫人……哦……小主、还有宁府里头的都住了进来,自然不能像原先那般屋子任选的,在这里先委屈几,回头……凤小主这里必然还能给安排的。”那金桂一听便竖了眉:“凤小主?我呸……狐媚子妖娆的,早被琏二那王八蛋给糟蹋过的女人,不过是王府里的丫头暂封的,谁知道主子喜不喜,你们一个个就腿子就小主小主的叫起来了,打量我眼瞎了么?说是获罪,居然还跟前头一样,狗眼看人高低的……又要拿出大观园管家的款来了?我便看不顺眼这个。要不是他那死鬼老公和叔叔伯伯做出来这等没脸的事,我们哪个落得这么个下场?

…”正不可开,谁想门外,却听一人淡淡道“怎么?看不顺眼哪个啊?”进来一个俏丫头,挽一个芍药分鬓的发髻,簪一朵绿开蕊的海棠,穿一领雪里藏青的绸衫,系一条浣丝结缎的花带,戴一对细镂粉磨的金镯,佩一副连环珍珠的耳环,画两道细柳俏眉,淡扫却雅致,翘两片娇形朱,摹红更见风采;却是凤姐的通房丫头,如今头一份封了奴儿的平儿。

这金桂也不知怎么的,见了这本来到底只是丫鬟身份的平儿,却也不敢大气,只哼哼得扬高了头不言语。平儿也只是柔笑着言道“夏,今时不同往也是知道礼的,既奉了圣谕,进了王府,往家的尊卑少不得一一收起。如今,您是奴儿的身份,我们小主是园子里的尊者,再不如往只论亲戚情分,您就是在背后,也要多尊敬小主才是……”见金桂似要啐声,平儿便不让她出恶语接着言道“自然的,觉得不忿,想来是觉着的位份封低了。是尊贵人,怎么只和我们一个位份?又是王府的侍女来封的位分,又不是王爷亲口。只是您想,一则若不是王爷授意,那月姝姑娘难道真敢就随便胡封位;二则即便是月姝姑娘,论起身份来也远高于你我,她的意思岂有驳回的;三则……您要安分守己,这里已经不比从前,难道您不记得月姝姑娘的第一条规矩?认清自家的身份,本来就是奴婢,便是王爷来了也只是用身子取悦主子罢了,怎么还敢拿原本的夫人款来,原来府里的事情也不可再提,怎么忘了?

…”夏金桂落个灰头土脸,便只絮絮叨叨愤恨着回避了。平儿也不再搭理他,只对着柳嫂问道“柳嫂子,我们小主要的野崽子汤好了没?”柳嫂子一叠声的道好了好了,将个食盒捧来,平儿便提了食盒去了。

到了缀锦楼,进了里屋,平儿把食盒奉上凤姐,又略略把夏金桂的形状一说。

凤姐笑道“她是个有名的河东狮子破落户,如今进了园子,能给她个配房小奴身份就不错了,痴心妄想只能让她自家去消解,由她去吧”,便要用晚膳。平儿见凤姐淡淡的似有心思,也不敢打扰,只陪着用了晚饭,便一个人退到外屋去做针线,留着凤姐自个想事。那凤姐一个人,款款坐着,托着香腮,对着灯花,也只是胡思:原来凤姐心事,只是在回顾自己这半月来的心思:初时贾府获罪,第一念想是自然是命,也挂念族中大小老少,只觉大厦将倾,自己毕竟只是一内房幼实在是难有所为;而那一,和亲王来查抄大观园,当着两府众美,指了自家一下,心头不由小鹿撞,只以为当就要被王爷收去做脔;王熙凤虽然也,但是到底是大户闺阁,除了丈夫贾琏,竟没想到自己此生还要侍奉第二个男子,而且自己本是金陵名门王府之女,地位尊荣不说,又是出了名的泼辣子,贾琏于她,又又敬又怕,终究没个强逞的,但是若被王爷指了名,不知要被怎样的被,真是倔强者遇更强,有不堪言的形状,实在惊惧羞;只是当,王爷一指,自己虽然羞,到底竟好像觅到一线生机,能得这场大难。谁知王爷竟未曾将自己收去,只打轿走了。忧思了几,大内里消息一阵密过一阵,竟然还有施于姘刑这样的消息。此时觉得天崩地裂六神无主。想到王爷那一指,真恨不得能请见王爷,献身呈魅,用尽风月,讨王爷半分欣,能换了一点生机。只是自家是罪妇身份,王爷不召又如何能见王爷。万万没想到,风起云收,和亲王竟然亲自为贾府求情,贾府之罪所议如此之轻,居然还直当当的要了贾府众美为奴,王熙凤到底难掩心头幻想,再思及当那一指:莫不是王爷我,才救得贾府众人。思虑到这里,实在也是喜上眉头,羞红双颊,连已经判了秋决的丈夫也真都快忘了。

凤姐终究二十年华,怀难免,思到王爷竟有可能是只因为怜自己,就救了贾府门,既有得意,又忍不住遐思万千:王爷又不知我名姓子,我必是这颜身子,人言女子家再怎得也为,我终好强以为聪慧,终了了还是以事人,真真叫难以形容。

男女之事也真是古怪,那些个男子,擎天辟地,威权赫赫,执掌纲常,挥斥经济,却终究是我等女子之躯,无非前翅峰,下柔情,居然就能让天下巍峨男子如此痴。想到情热处,凤姐竟忍耐不住,一只手隔着衫,托紧了左面丰,一只手更是探了探自家的下身。想着皆是这等玲珑曲线,男人家摸,玩,我那贾琏夫君便是如此,如今王爷怕不也是如此……刚要起意遐思,听到外面声响,忙止了心神慌。却是平儿带着一个白瓷青花的茶壶进了来,口中说道“……不,小主……请用点茶吧”。凤姐一晒道“平里没人,你还怎么叫怎么叫,这屋子里要再做智做张的,子可怎么过呢。”平儿也笑了,就近来给凤姐倒了杯茶,到底改了口,说声仔细烫手。凤姐饮了口茶,有点出神。平儿平里就最会看凤姐脸,就问道“……是有心事?”。凤姐本来有事也不瞒着平儿,就说道“我是在想,今儿月姝姑娘进来,细细想着,其实封的三位小主,没什么道理啊……”。平儿就问“怎么这么说?”凤姐盘算道:“若说是按照谁掌家务谁做上位来封,东府里的蓉……可卿小主算是什么意思?若说……若说主子妇人,尤蓉那点姿,年纪又大,怎么也能排得上?”平儿虽说刚才斥责了夏金桂,其实为这事也筹谋几回,道“这也难说,也许只是那月姝姑娘没有摸透主子的心思呢?左右……左右似乎您是最得主子心意的,头一份就指的您,论姿论样貌论体格,就算论原本在府里的威望,您也是稳当当的头一份。”凤姐笑道“呸,胡扯,你这蹄子就是哄我高兴,今时不同往了,我们连主子面都没见过,就凭着王府里出来的一个丫头指指,认得位份,哪里做得数。”平儿一笑“要我说,还是多虑了,就小主您的样貌,主子若来园子里,断然是头一份宠着您。”凤姐想想,摇摇头说“还有就是那些规矩……”。说到“那些规矩”,平儿顿时想到月姝说的“女女”之事,顿时脸儿飞红,心下一颤,暗思“怎么提这个”,忍不住抬头看了凤姐一眼,却见凤姐倒是毫不在意,似是自言自语,又似在在问平儿,只管自己连着说下去“……你说,是不是现下只要我愿意,就可以叫园子里的姑娘们任凭是谁来听我调派,甚至……陪我歇息……”。虽然这话在平儿在听来已经没了分寸,但是平儿一颗心实在是都在凤姐心上,便咬牙答道“小主……我以为月姝姑娘说的规矩,叫姑娘们互相……那什么……其实还是为了主子……”。

“哦,你倒说说,主子怎么想出这种规矩”

“小主您想,主子是肯定要拿园子里的姑娘小姐们的身子来乐的,但是再怎么得,长久了也是无趣,男人们本来就喜看个新鲜,叫大家互,也是主人的意趣啊,这是一。再定下下位者伺候上位者的规矩,谁又想自己总是被人欺辱呢,自然是能更刺园子里的姑娘们个个用尽心思去争宠,主子才要安然享受啊。”

“也是……那你说……我现在叫一声,是不是就连林妹妹,就只能过来侍奉我?”平儿此时脸已经红得跟烧云一般,不知答了什么,王熙凤却笑笑,怅然道“小蹄子你紧张个什么劲……其实都到了这地步,还不是说说笑笑轻松一下,得享受时我且享受个舒坦,其实……你真当我现在还是什么,或者什么小主……不过是被人豢养起来的玩物罢了,那……那……琏二爷如今在狱里,也不知道究竟是怎样,能不能熬到秋去,可是想想又恨,男人们在外头做出这等事来,还要我们女人来顶缸,就算为贾家王家打算,我一个女子,究竟又能有什么打算呢?”说着说着,眼圈也红了,就呜咽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