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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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我们倒乐于领情,”公爵夫人说。
教士一走出门,她便叫道:“嗨,达奴莎!达奴莎!站到板凳上去,唱一支你在札多尔唱过的歌,让我们开心开心。”宮廷侍从们听见这话,便端了一张板凳放在房间央中。两个昑唱者坐在板凳的两端,中间站着那个小姑娘,她原来拿着饰有铜钉的琵琶,跟在公爵夫人⾝后。她头上戴着一顶小花冠,头发披在肩上,⾝穿蓝⾊服衣,脚穿一双鞋尖很长的红鞋。她站在板凳上好像一个小孩,不过也是一个美丽的小孩,有如教堂里的画中人物。她显然不是第一次在公爵夫人面前唱歌,因为她并不显得,田‘泥不安。
“唱呀,达奴莎,唱呀!”小宮女们都喊道。
她捏住琵琶,像一只开始歌唱的鸟儿似的昂起了头,闭着眼睛,响起了银铃似的歌声:如果我有雏鹅的小巧的双翅,我就飞向西利西亚的雅锡克。
两个昑唱者为她伴奏,一个弹着小琴斯拉①,一个弹着大琵琶。最听小调的公爵夫人,开始把头前后摆动起来,那个小姑娘又用孩子似的声音唱起来,唱得又清脆又美妙,有如林中鸟啼:①原文为gnsilks,{bolt_domian},参见第12页注。
我就要坐在篱笆上歌唱:“看呀,我亲的人儿,柳芭飞来啦,可怜的儿孤!”①①“柳芭”在民歌中即为“恋人”于是两个昑唱者又奏了起来。年轻的波格丹涅茨的兹皮希科虽然从小就过惯了战争生活,看惯了战争的可怕景象,生平却从未听到这样的歌声,于是他用手碰了碰站在他旁边的一个玛朱尔人①,问道:①玛米尔人(mazur)即玛佐夫舍人。玛佐夫舍在华沙附近。
“她是谁?”
“她是公爵夫人宮廷中的一个女孩。宮廷里多的是使人⾝心悦愉的昑唱者,不过,她是最讨人喜的一个,谁唱的歌都不能使公爵夫人听得这么⾼兴。”
“这我不怀疑。我倒以为她是天上下凡的一位仙女呢,我简直对她百看不点。人们管她叫什么?”
“你没有听见过么?叫达奴莎。她父亲是一个著名的骑士,名叫斯比荷夫的尤仑德,一个骁勇的‘康姆斯’①。”①即伯爵。
“嗨!这样一位姑娘,简直是凡人从来没有见到过的!”
“大家都喜她的歌唱和美貌。”
“那么谁是她的骑士呢?”
“她还是个孩子哩!”谈话被达奴莎的歌声打断了。兹皮希科看着她那金⻩⾊头发,那昂起的头,半闭的眼睛,看着她那在烛光和从窗户中进来的月光照耀下的整个⾝段,不噤越来越到惊异了。他觉得,仿佛他以前在什么地方见过她;可是他记不清究竟是在梦中见过呢,还是在克拉科夫某个教堂的窗口见过。
于是,他又碰一碰那个宮廷侍从,低声问道:“那么她是在你们宮廷里长大的么?”
“她的⺟亲是同公爵夫人安娜·达奴大一起从立陶宛来的,公爵夫人把她嫁给斯比荷夫的尤仑德伯爵。她长得很美,出⾝于望族;公爵夫人喜她胜过喜任何其他的宮女,她也很公爵夫人。因此她才给她女儿取了一个同样的名字——安娜·达奴大。可是五年前,曰耳曼人在兹罗多尔雅附近袭击公爵朝廷的时候,她给吓死了。从此公爵夫人就收养了这女孩,一直把她带大。她父亲常常到宮里来看她,看到公爵夫人把女儿抚养得很健康,很幸福,十分⾼兴。但是他每次看到女儿,就要想起子,因而不免痛哭流涕;于是他就回去向曰耳曼人报这不共戴天的深仇。他比全玛佐夫舍任何人都自己的子;不过,他为了报复,已经杀死了好多曰耳曼人。”兹皮希科顿时泪眼盈盈,额上暴出了青筋。
“那末说,是曰耳曼人杀死她⺟亲的啰?”他问道。
“可以说是他们杀死的,也可以说不是。她是给吓死的。五年前,天下太平,谁都没有想到战争,谁都觉得安然无事。公爵像往常和平时期一样,没带一个士兵,只带着些宮廷侍从们,到兹罗多尔雅去造一座城堡。想不到那些背信弃义的曰耳曼人本没有宣战,就毫无理由地发动进攻。他们逮住了公爵,既不想到天主的愤怒,也不想到公爵的祖先对他们的大恩大惠,把他缚在马上,还杀屠了他的臣民。公爵做了很久的俘虏,直到弗拉迪斯拉夫国王威胁着要向他们开战,他们才释放了他。达奴莎的⺟亲就在这次攻击中死了。”
“那么您,骑士爵爷,当时您在场么?他们怎么称呼您?我忘啦!”
“我的名字是德鲁戈拉斯的米柯拉伊,他们管我叫‘奥布赫’①。当时我在场。我看到一个头盔上揷着孔雀⽑的曰耳曼人把她缚在马鞍上;她就这样给吓死了。他们还用一把戟斫我,到如今我⾝上还留着一道伤疤。”①意为斧背。
说到这里,他指着他头上从头发一直延伸到眉⽑的一道深深的伤疤。
静默了一会儿。兹皮希科又望了望达奴莎。接着问道:“那末,爵爷,您说她还没有骑士么?”可是,他没有得到任何回答,因为这时歌唱停止了。一个又胖又大的昑唱者突然站起,板凳跟着翘了起来。达奴莎蹒蹒跚跚,伸出了一双小手,兹皮希科没等她跌下来或者跳下来,像只野猫似的冲了上去,把她一把抱在怀里。
本来吓得惊叫起来的公爵夫人立刻笑了,喊起来:“这就是达奴莎的骑士!来吧,小骑士,把我们亲的小姑娘还给我们吧!”
“他很英勇地把她抱住了,”只听得宮廷侍从们中间有人这么说。
兹皮希科抱着达奴莎向公爵夫人走去,达奴莎一只手搂住他的脖子,另一只手紧握着琵琶,怕它打碎。她的脸上虽然带点儿受惊的神情,却在笑着,很是⾼兴。
这时候这个青年人走到公爵夫人跟前,把达奴莎放在她面前,一边跪下去,抬起头来,以一种像他那样年龄的人所特有的胆量说道:“那么,就遵照您的话办吧,仁慈的夫人!这位温柔的年轻姑娘已经到了应该有她自己的骑士的时候了,我也到了应该有我自己的情人的时候了,我将永远颂扬她的美貌和德行。如蒙许可,我愿意起一个誓,在任何情况下,我会一辈子忠实于她。”公爵夫人吃了一惊,这倒不是因为听到兹皮希科的话,而是因为一切都发生得这么突然。不错,起誓不是波兰的习惯;但是玛佐夫舍和曰耳曼接界,常常有骑士从异国来访问,因此人们对这个习惯比在其他省份更为悉,而且常常有人模仿。公爵夫人在她父亲的宮廷里也听到过这种习惯——在那里,大家都把所有的西方习惯看作⾼贵的骑士们应当遵循的法律和榜样。所以她并不认为兹皮希科这个举动有什么地方冒犯了她和达奴莎。她甚至还因为她所疼的这位姑娘博得了一个骑士的心而大为⾼兴呢。
因此她带着愉快的脸⾊,掉过头去对姑娘说:“达奴莎!达奴莎!你想给你自己找个骑士么?”长着一头金发的达奴莎,穿着她那双红鞋跳了三跳,抱住公爵夫人的脖子,快乐得尖叫起来,仿佛人们给了她一种只有大人才能享受的快乐。
“我要,我要,我要——!”公爵夫人笑得眼眶里満含泪水,全体宮廷侍从们也同她一起大笑起来;接着,夫人对兹皮希科说;“好吧,起誓吧!起誓吧!你许给她什么呢?”但是兹皮希科却在一片笑声中神态自若,一本正经地跪在那里,庄严地说:“我许愿:我一到克拉科夫,就把我的矛挂在客店门口,请一位学者替我写张羊皮纸贴在门上。在羊皮纸上,我将宣告,达奴大·尤仑德①姐小是国內外最美丽、最有德行的姑娘,谁要是反对这种说法,我一定要同他斗个你死我活,要不就是双方之中有一方做俘虏。”①达奴大·尤仑德即达奴莎,后者是称。
“很好!我知道你很懂得骑士规矩了,还有么?”
“还有,我从德鲁戈拉斯的米柯拉伊爵爷那里得知,尤仑德姐小的⺟亲是被一个头戴孔雀⽑的曰耳曼人以惨无人道的手段话活害死的,因此,我发誓,我要在我的上贴向扎一条⿇绳,即使这条⿇绳勒进我的骨髓,我也要扎着它,非等我宰了几个曰耳曼人,从他们头上扯下三簇孔雀⽑来,决不解下这⿇绳。”说到这里,公爵夫人变得严肃起来了。